偷听他人谈话的乐趣

夏蒙

英国作家吉尔伯特·海厄特在《偷听谈话的妙趣》一文中说：“荷马有个经久不衰、被人用滥了的比喻：生着翅膀的语言。别人谈话中的只言片语就长着翅膀。它们宛如蝴蝶在空中飞来飞去，趁它们飞过身边一把逮住，那真是件乐事。”

连英国的查尔斯王子也把偷听别人的谈话当作乐事。在BBC一部关于查尔斯的海格洛夫庄园的纪录片中，查尔斯说，他喜欢偷听别人说话。有人问，他是否会偷听去他家做客的人的谈话，他笑着回答说：“我干过。但只是在他们到窗户外面的时候。你得躺在地上听。”

纽约城市大学语言学教授约翰·洛克在《偷听的历史》一书中说，偷听不仅是一桩乐事，还是一种需要。没有偷听，我们的文化将非常贫乏。对作家们来说，在火车上、咖啡馆和排队时偷听别人的谈话是做调研，让他们知道别人在谈论什么，如何谈论。剧作家彼得·凯还跟父母住在一起时，会偷偷地把一台录音机放在前厅里，录下家人的对话。他的理由是：“你没法虚构这种对话。”

诗人也经常收集别人的谈话。艾略特的《荒原》中有30多行句子，都是两位女工人轻率的唠叨，“我说，替可怜的埃尔伯特想一想，他在军队里耽误了四年，他想痛快痛快，你不让他痛快，有的是别人。”艾略特不是凭空杜撰出这段话的，他是在伦敦一家酒馆里偷听到的，他记了下来，改写到了他的诗歌里。

偷听一般被认为是泼妇或爱惹是生非的妇女才爱干的事。但他认为，偷听表现了所有人了解他人私生活的要求。他援引大量心理学、人类学和动物行为学理论证明，应该把偷听看作一种重要的适应策略，它使我们收集到关于在哪儿能获得食物、配偶和援兵的信息。动物之间一直上演着偷听和反偷听的戏剧。有些植物在遭到食草动物的袭击时，会发出求救信号，食草动物的天敌也可以发现这种化学物质，拦截到信息，从而抓获它们自己的猎物。以海豹为食的虎鲸发出的脉冲要比食鱼的虎鲸少，因为海豹能听到脉冲。

英语中的偷听（eavesdrop）一词原意是屋檐的雨水滴落处，因为站在那儿偷听屋里的谈话最为方便，所以它成了偷听的代名词。洛克说，经常偷听别人谈话的是那些机会最多、动机最强的人：仆人。早年间，房主要使用很多仆人，仆人掌握雇主的幕后生活之后将获得一定的权力，来制衡那些有权处置他们的人。“仆人能见证很多跟私生活有关的细节。仆人和主人的故事如同小说，服从、忠诚和荣誉等美德与轻蔑、背叛和耻辱交织在一起。不可避免地会发生贿赂和勒索。”

布朗大學教授安·盖林在《小说中的偷听：从奥斯丁到普鲁斯特》中说，从古希腊戏剧开始，偷听一直被用作推进小说情节的手段。《哈姆雷特》中，波洛涅斯受命躲在内宫帷幕后面偷听哈姆雷特母子谈话，被哈姆雷特刺死。但直到19世纪，偷听才成为关键的情节设置。因为从那时人们开始注重保护隐私，当人们躲在墙后面时，需要借助偷听来重建感官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