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双宝 苗艳艳
(安徽文达信息工程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合肥 231201)
《中国统计年鉴2021》和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均显示,我国人口出生率现已跌至10‰以下,育龄妇女总和生育率也已降至1.3,远低于国际公认的维持世代更替水平所需的总和生育率2.1 的标准。2023 年1 月17 日,国家统计局局长康义在国新办新闻发布会上通报了2022 年中国人口数据。2022 年末全国人口(包括31 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和现役军人的人口,不包括居住在31 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港澳台居民和外籍人员)141 175 万人,比上年末减少85 万人。全年出生人口956 万人,人口出生率为6.77‰;死亡人口1 041 万人,人口死亡率为7.37‰;人口自然增长率为-0.60‰。从总和生育率来看,我国总和生育率连续3 年跌破1.5 这个国际社会公认的警戒线,这表明我国事实上已陷于极低生育率状态。马克思指出,人口生产和物质资料生产是两种最基本的生产方式,人口生产是关系种的繁衍、民族和社会的延续。极低生育率的出现是由于适龄婚育青年受到一定婚育观念的影响和多种外在因素的制约,选择了推迟或者放弃婚育行为的结果。极低生育率会导致总和生育率降低和出生人口数量下降,这将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物质资料的生产,甚至造成民族和社会发展的停滞不前。很明显,提高我国人口生育率,需要透视适龄婚育主体婚育意愿的低迷“图景”,探寻制约婚育行为的因素,并给出因应对策。
适龄婚育主体是指在处于人生最佳年龄时应当结婚和婚育的群体。对于适龄婚育年龄,一般将20~29 岁妇女称为生育旺盛期育龄妇女,将20~29 岁称为生育的黄金期,或称为最佳生育期[1]。也可以说,20~29 岁是较为合适的婚育年龄,而这个年龄段的人现在常被冠以“Z 世代”称谓。Z 世代是指出生年代在1995—2010 年的青年群体,也被称为“95 后”,最显著的特征是受互联网、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等高科技产物的影响较大,因此又称为“Gen Z”“网络世代”“互联网世代”等。需要指明的是,Z 世代适龄婚育群体如果没有提前步入社会参加工作,目前大多处于受高等教育阶段,基于这一情况,我们特别选择了对Z 世代大学生的婚育意愿进行调查,因此样本范围局限于2005 年之前出生的Z 世代大学生群体。因为Z 世代大学生群体是我国当下婚育主力军或者是潜在的婚育主力军,所以了解了Z 世代大学生群体的婚育意愿,就了解了当下我国青年的婚育意愿。
婚育意愿是指婚育主体对于要不要结婚、何时结婚、要不要生育、何时生育、生育次数、生育间隔,以及如何处理婚姻、性及生育的关系等一系列问题思考后的反应,包括积极冲动和消极响应两方面。积极冲动会导致婚育率提升,反之则会使婚育率降低。婚育意愿是婚育观念的重要组成部分,这种意愿的形成需要经历一个长期的过程。按照思想观念的形成遵循“知、情、意、行”的发展规律,婚育意愿形成过程其实也应该包括婚育认知、婚育情感、婚育意志、婚育行为。因此,为更好呈现Z世代大学生的婚育意愿,我们按照婚育认知、婚育情感、婚育意志、婚育行为四大模块设计了调查问卷。
调查问卷共设30 小题,1~6 题涉及调查对象的性别、年龄、文化程度、出生地、是否独生子女等问题,对Z 世代大学生基本情况作宏观了解;7、11、14、15、16、18、22、25、26 题围绕“婚育政策与法律”“三孩政策”“择偶对象标准”“结婚前提”“婚姻行为”“生育孩次”“生育行为”“生育目的”设计了“婚育认知”的调查题目;9、12、20、23、24 题以“恋爱经历、最佳婚育年龄、孩次倾向、婚育冲动”设计了“婚育情感”的调查题目;8、10、13、17、19、21、27、28 题围绕“婚育价值、婚育理由、婚育与事业关系”设计了“婚育意志”的调查问卷,这3 部分构成了调查问卷的主体,对Z 世代大学生婚育意愿图景做出勾勒。当然,调查目的最后还要落实到对“婚育行为”的指导,问卷29 题设计了影响婚育率的多维因素考察,30 题为开放性问题,要求抽样被调查者给出提升婚育率的建议,以质性方式试图提炼促进婚育意愿的主题策略,为提振生育意愿做出参照。
此次问卷调查,从2021 年11 月初至2022 年12 月底,历时1 年多,共发放问卷2 000 份,回收有效问卷1 747 份,有效率87%。共有来自全国10 多个省、市的近2 000 位本专科学生、研究生参与了问卷调查,收到开放式建议328 条,提炼出核心观点33 条,主要是提升生育率的建议。采用SPSS23.0 软件进行问卷统计,分析结果反映出我国Z 世代大学生婚育价值观总体趋于正向。如14、15 题对择偶、结婚基础的回答,其中“价值观”“感情基础”占据前两位,分别是16%、15%;13、26 题对结婚、生育的意义的回答,“家庭和谐、人生完整”等是主要选项,对婚育价值持积极态度;16、25 题是对一些非传统婚育方式的评判,对“一夜情、婚内出轨、代孕、非婚生育、未婚堕胎”持强烈反对意见者占79%以上。但调查中也发现一些与传统婚育观不同之处,如“早婚早育”“多子多福”“养儿防老”等传统婚育观已不为年轻人所认同,“懒婚懒育”“烦婚烦育”“恐婚恐育”“不愿婚育”是当下年轻人婚育心态和行为的主要表征,婚育观正处于一个与以往不同的剧烈变化期。质言之,青年大学生“婚育意愿”总体状况较为低迷,具体表现为:婚育认知模糊化、婚育情感去情化、婚育意志脆弱化、婚育行为迟滞化。
马克思指出:“观念的东西不外是移入人的头脑并在人的头脑中改造过的物质的东西而已。”[2]婚育认知观念主要是指人们对结婚、生育事件的内涵、价值、意义等进行探索,而后在头脑中形成对婚育基本论域的理解。婚育认知观念的作用在于,它可以自发指导主体的婚育行为。调查数据显示,目前Z 世代大学生对婚育事件关涉的基本问题不清楚,同时也不愿积极思考这一人生大事,表现出认知模糊化状态。
费孝通先生说:“男女们互相结合成夫妇,生出孩子来,共同把孩子抚育成人。这一套活动我将称之为生育制度。”[3]99之所以把婚育称为制度,是因为“若没有了社会制裁,人类既然能够脱离生物机能的连环,他们种族的绵续也就失去了自然的保障”[3]109,婚育制度其实可以看作是婚育持续的人为保障。所以认识婚育事件,需要认识当前关于婚育的一些法律政策。对问题“您对我国的婚育政策和法律有一定的了解吗”,64%的受访者回答“不完全了解”,选择“不了解”的占比12%,选择“了解”的占比24%。对问题“您对国家三孩政策了解吗”,55%的学生回答“没有刻意去了解过”,回答“完全没听说过”的占比3%、“十分清楚”的占比7%、“大概了解”的占比35%。这说明多数大学生对当前我国基本婚育制度、婚育政策不太了解。
苏格拉底说过,未经反思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作为当代大学生,应该站在时代的最前沿去思考社会发展中的重大问题,比如直面并反思“生育率断崖式下降”问题,这是作为婚育主力军的当代青年积极思考、勇于担当的表现。对问题“您思考过自己将来的婚育问题吗”,回答“有,并且有深入思考”的只占22%、“有,只是偶尔想过”的占66%、“从来没有”的占12%。对问题“将来结婚后,您是否有生育孩子的意愿”时,回答“目前还不清楚”的占41%,即这部分受访者对婚育问题“避而不谈”,相应也不会去深刻反思其内涵和价值,婚育认知模糊化就可以理解了。
马克思指出:“人不仅通过思维,而且以全部感觉在对象世界中肯定自己。”[4]这实际上就言明要重视情感等非理性因素的价值。列宁也指出:“没有‘人的感情’,就从来没有也不可能有人对于真理的追求。”[5]列宁对情感在实践中的作用给予了肯定。婚育情感可以理解为对婚育特有的向往程度,它可以看作是婚育行为的“启动器”,是旋开婚育大门的钥匙。调查反映出Z 世代大学生在情感上对恋爱、婚育缺少一定的激情和必要的冲动,表征为去情化状态。
恋爱是婚育的“前哨”,恋爱的美好令人无限向往。当然,恋爱不仅需要激情投入,还需要双方自愿付出时间和精力。对问题“以双方互允为标准,您有几次恋爱经历”,回答“0 次”的受访者占比42%,即接近一半的受访者未有恋爱经历。至于其中原因,我们采用深度访谈进行研究,通过对访谈内容进行“关键词”提取,“恋爱费时间”“女朋友较难哄”“打游戏”“追剧”等出现频率较高。从中可以看出,这完全符合Z 世代的特征——喜欢耽于网络,游戏、追剧成为打发业余时间的主要方式。Z 世代怕“麻烦”,恋爱也被认为太费时间、太麻烦。多位访谈对象表示,在网络中也可以有“男女朋友”,而且网络中的朋友交往不费神。现实中恋爱的吸引力降低,青年人缺少了对恋爱的热情和冲动。
恋爱“烦人”,他们对婚育的态度又如何呢?对问题“您是否有结婚意愿”,回答“非常强烈”的只占20%、“结不结婚都可以”“不愿意结婚”的人数总占比高达55%,选择“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不太清楚,十分迷茫”分别占9%和16%。说明Z 世代大学生对婚姻的热情不高,对婚姻抱有“无所谓”的态度。对于生育问题,我们设置了“假如您将来会结婚,那您是否有生育孩子的意愿”的问题,回答“有生育孩子意愿”的只占37%、“不想生育孩子”的占比22%、“目前不清楚”的占比41%,说明大学生对生育问题也多持消极态度。可见,对于恋爱、婚姻、生育,青年大学生均表现为较少的热情和冲动,婚育情感的去情化特征显而易见。
意志是人们在确定目的后,支配行动,克服困难,实现目的的品质。婚育意志是指在婚育过程中对碰到的困难,主动面对并竭力去解决的品质。而碰到困难退缩是意志脆弱的表现。通过调查,反映出Z 世代大学生在碰到设置的模拟婚育困境时,往往选择退缩而不愿直面问题,这是婚育意志脆弱化的反映。
婚姻是人生大事,也是社会事务,婚姻受到社会因素的影响较多。当下,婚房的添置、婚宴的举行等,要花费高额的费用,没有一定经济基础的年轻人往往望而却步,婚姻年龄推迟,或者不想、不敢去结婚,其实都是婚育意志脆弱化的表现。对问题“您觉得最好在哪个年龄段结婚”,回答“20~22 岁”的占比仅有2%、“28 岁以上”的占比51%,也就是说,早婚几乎不被Z 世代大学生接受,而推迟结婚年龄的观念已深入人心。对问题“不愿意早结婚的原因”,回答“自己没有足够能力承担丈夫或妻子角色,如经济方面原因”和“一个人无拘无束”的共占41%,说明年轻人在婚姻上意志薄弱,喜欢选择逃避。在关于“事业和家庭”两难选择上,也反映出同样的问题,对问题“未来,事业和家庭会优先选择哪一个”,回答优先考虑“事业”的受访者占比65%,“看重事业,恐惧婚姻”的观念已广泛影响年轻人的婚姻观。
在生育上,当代青年同样存在意志脆弱化倾向。对问题“您认为生育第一胎最佳年龄”,回答“26~30 岁”占比62%,可见晚育已成为多数年轻人的选择。关于孩次问题,对问题“您认为生几个小孩比较理想”,回答“不打算生”和“一孩”的比例共占47%,说明年轻人对多育密育不太接受。对问题“不生或者少生孩子的原因”,回答“经济压力大、子女教育费用高”“精神负担重”“没有多余时间和精力抚养孩子”居于前3 位。这说明青年人在面对生育难题时,会进行理性评估,避开多育密育可能带来的困难,绕开生育难题,其实也是生育意志脆弱化的表现。
婚育认知模糊化、婚育情感去情化、婚育意志脆弱化,三者叠加造成婚育意愿低迷化。在低迷化婚育意愿影响下,婚育行为就会出现倦怠,相应总和生育率低下就可以理解了。婚育行为迟滞化是婚育意愿低迷化的结果。我们的相关调查也佐证了这一点。尽管我们的调查对象可能还不到直面婚育的阶段,但他们毕竟是社会成员,社会环境已对其产生影响,从他们对婚育问题的认知上足见他们的观念具有代表性。
婚姻行为迟滞化即恋爱、结婚年龄的推迟,甚至不恋爱、不结婚。婚姻行为迟滞化在Z 世代大学生中已成事实。前面已经例举过,调查对象中,“以双方互允为标准的恋爱经历”,占比42%的受访者恋爱经历为“0”,“烦婚烦恋”是最形象的表达;对问题“最适合结婚的年龄段”,回答“28 岁以上”的受访者占比51%,晚婚成为一种态势。更有甚者,不婚已有很大市场,这是需要警惕的,对问题“是否有结婚意愿”,回答“不愿意结婚”的受访者占比17%。对问题“对将来的婚育问题思考过么”,回答“从来没有”的受访者占比12%。这些看法都会直接影响他们将来的婚姻行为。
生育行为迟滞化也就是推迟生育年龄,不愿多生,甚至不生。同样,上文也有例举。对问题“最佳生育第一胎年龄”,回答“26~30 岁最佳”的占比62%、“31 岁及以上”的占比14%,可见推迟生育是当下越来越多青年人的选择。而对“三胎、密育”,接受程度极低,对问题“生几个孩子较为理想”,回答“三孩及以上的”占比仅2%。还有一部分人对“不生育”持宽容态度,有26%的受访者对“丁克”家庭的看法选择可以接受;而在对前面另一个相关问题“生几个孩子较为理想”的回答中,选择“不打算生”的竟高达19%。当然,选择“不愿意生”,可能有社会外在因素的影响,与其本人的生育意愿不一致,但要看到,这些都会成为生育行为迟滞的原因。
发生学原理说明,思想行为的发生是主客观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Z 世代青年群体婚育意愿低迷的原因也应从主客观因素来分析。主观因素是指Z 世代青年群体本身具有的独特特征;客观因素是指与婚育有关的各种外在因素。
Z 世代多是伴随互联网迅速发展而成长起来的一代,所以又称“网络原住民”,“宅”“沉浸虚拟”“自我为中心”是这一群体的鲜明特征。
1.“宅的一族”
“宅”概念最早起源于日本,是指那些习惯待在家里而与社会脱节的群体。随着互联网的普及,人们把更多生活、娱乐、工作等环节放在网上进行,待在家里驻留网上成为常态,“宅的一族”应运而生。“宅”标签也常被贴在Z 世代青年群体身上。对于群体这种习惯,除了看到具有快捷了解世界等积极方面,还要看到这种生活方式也造成了“宅的一族”沉迷于自己的兴趣、爱好中,他们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得其乐,却对人际交往漠不关心。试想连吃饭都可以足不出户,让他们花费很多时间去恋爱、操办婚礼、养育孩子,这些在他们看来都是让人“烦”的事情,是不太愿意去做的。
2.“沉浸虚拟”
网络虚拟世界提供的独特舞台能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人们实现另一个自我的需求,这让人们更愿意在网络上寻求真正能由自己的意志主导的世界。每个人都有隐藏的人格,Z 世代青年群体也不例外,他们更有在网络社交平台上打造自我人设的需要,也更喜欢在虚拟世界中做回真实的自己。Z 世代青年群体选择以虚拟世界为活动主场,可能形成沉迷虚拟、远离社会正常交流、不擅长同他人合作的情况,而这更使得他们可能滋生孤僻、冷漠、不关注时事和缺乏爱心的性格,造成在虚拟世界积极活跃,却在现实世界孤僻自闭的极端反差。
3.“自我为中心”
在人们对Z 世代青年群体的画像中,“创造力、活力、开放”形象与“躺赢”“封闭”“自我”形象同时并存。其实,这一群体有着更加突出的独立思考能力和多维思辨能力,他们遵从自己内心所欲所思,不为社会或世俗绑架,更喜欢以自我为中心进行决策,以兴趣层圈的打造创造出一个个属于自己的特定社群,在小众的兴趣圈子里博取自己的欢心。以自我为中心,要活出真实的自己,成为不少Z 世代青年的人生哲学信条,这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他们追求“悦己”,不愿去迎合他人的特点。但同时,Z 世代青年群体对社会的责任感弱化,对可能给自己造成负担的事情会明确拒绝,如对所谓较为“麻烦”的婚育问题,他们的积极性往往不高。
费孝通认为:“生育制度——包括求偶、结婚、抚育。”[3]100从这一观点出发,我们可以把婚育事务的范围划定为“婚恋—生育—养育”。可以说,剖析影响婚恋、生育、养育的客观因素,也就明晰了造成青年婚育意愿低迷的外在因素。
1.婚恋压力
Z 世代青年不着急婚恋,除了主观意愿外,社会外在因素的限制是关键。一项调查显示,67.9%的受访青年把婚恋率较低归因于婚育成本高,不敢轻易走入婚姻[6]。我们的调查也说明了这一问题,对问题“结婚最重要的前提”,回答“工作稳定、有车有房”的占40%。我们知道,随着时代的变迁,婚恋市场化、物质化和商品化趋势越来越明显。因为结婚意味着要考虑房子、孩子的教育、双方父母养老等一系列现实问题,为结婚准备住房、轿车和彩礼已经成为当代青年婚恋的压力源。在一些城市相亲角,多数女性关注的可能是男方有没有房子、车子和收入等条件。而在一些农村地区,则存在天价彩礼现象。高成本的婚恋现实让年轻人会先把主要精力放在工作上,在打牢经济基础之后才会考虑婚恋,选择先赚钱再脱单,所以很多年轻人并不急着结婚,导致结婚率降低。
2.生育压力
调查发现,推迟生育、高龄生育已成常态,对问题“您认为生育第一胎最佳年龄”,回答“要等到26 岁以后”的人占比高达76%。一般认为生育主要由女性承担,除了生理上要承受的生育之痛,很多女性可能还会面临精神和工作方面的双重压力。因为女性特有的生育能力,所以不能生或是不想生孩子,成为女性的“原罪”。女性常在担心产后形体不再美丽与生育后代伦理义务之间纠结,精神上产生压力。另外,即使是现代社会,女性在职场上也不免遭受一定的歧视,一些公司招聘或者职员升职都会不自觉地将女性是否已经生育纳入衡量标准,这就意味着女性只要想成为母亲,就可能面临“母职困境”。而在一个流行经济理性至上的现代社会,以“事业”为重的Z 世代青年女性群体为了让自己工作稳定、经济提升、生活独立,常常会选择走出家庭,顶着“母职惩罚”进入职场,造成很多女性即使成家后也不愿生育或者推迟生育。
3.养育压力
“抚育本身是一件相当繁重的事务,基本上是柴米油盐的经济工作。”[3]146现代社会养育孩子的压力不断增大,影响了人们的生育意愿。随着观念的转变,生育孩子已经不再简单满足于把孩子养大,而是思考孩子如何更好成长,在社会竞争中先人一步。也就是说,现在人们更在意养育孩子的质量。孩子出生后,从幼儿园开始,有早教班、才艺班等众多课外辅导需要参加,小学、初中、高中,每个阶段家长都有“不能输在起跑线上”的焦虑,择校费、学区房等相关花费使教育成本大大增加。种种养育孩子的花费甚至会掏空两代人的口袋,使得当父母的身心疲惫,导致一些人推迟生育时间或选择不生育。这些压力传导给Z 世代青年群体,让这一代人认为,养育孩子成本过高,为了不影响自己将来的生活水平,会不自觉地选择推迟甚至放弃生育孩子。
人口学家穆光宗在对低生育现象进行分析时,提出“内生性低生育”和“政策性低生育”概念。他把人们“自觉自愿自发节育引致的低生育现象称为‘内生性低生育’”,把由“政策性生育选择空间约束导致的低生育现象称为‘政策性低生育’”[7]。这和前面分析Z 世代青年群体生育意愿低迷原因异曲同工。相应地,提振我国Z 世代适龄青年婚育意愿的因应策略,可以从“内生”重塑这一群体婚育观,“外生”创制友好婚育制度、政策和文化氛围这两个方面来考虑施策。
针对Z 世代青年群体婚育意愿低迷表征,遵循思想观念“知、情、意、行”发展规律,重塑其婚育观是从“内生”观念维度解决当代青年婚育意愿低迷的应由之路。
1.加强“适龄婚育”宣传
对婚育政策、内容、价值等的认知,极大地影响着民众的婚育观形成。Z 世代青年群体婚育认知模糊化,表明他们对婚育基本问题认识不清晰,因此加强“适龄婚育”宣传尤为重要。提升婚育意愿归根到底需要适龄婚育群体对婚恋、生育、家庭价值的认同,转变“懒婚懒育、烦婚烦育、恐婚恐育”的思维定势。针对Z 世代青年群体的特点,要充分利用网络载体,如可以考虑在网页显著位置定期宣传“三孩”生育政策、积极婚育观念和积极婚育的意义,使他们一打开电脑就会接触这些信息。还可以把婚育内容通过Z 世代青年群体喜闻乐见的形式展现,如流行曲调填上婚育内容、大众流行游戏添加婚育内容等,打造“适龄婚育”网络教化的良好环境,通过这些创新形式会收获一定的成效。
2.提升“孝文化”感召力
孝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显著“胎记”,作为一种维系家庭和谐、民族延续的行为规范,影响着传统社会“早、多、男”生育价值体系的存在。钱逊指出:“从历史的发展来看,孝作为维护宗法制度的道德规范,已经失去了它存在的基础,但作为亲情的表达和维系家庭关系和谐的道德规范,却还有很重要的意义。”[8]也就是说,孝文化在促进子女对父母怀有“生育之情”“养育之恩”和“教育之泽”,以及认识到积极婚育是应尽的道德义务上有着重要意义。但随着现代主义对传统秩序的冲击,在面对更加注重追求“个性独立”的Z 世代青年群体时,孝文化“积极婚育”的要求失去了感召力。因此,需要对维系婚育延续的文化纽带——孝文化——进行全新解读,对“子嗣延续”“多子多福”等传统思想赋予新时代内涵,增强其与新时代的匹配性和融合度,向社会传递适龄婚育、多子女家庭的优势,培养Z 世代青年在情感上接纳积极婚育的理念,提高生育意愿。
3.突出婚育“责任感”培育
现代社会人们的观念越来越多元,Z 世代青年群体有自己的生活追求,婚姻、生育已不是必选项,尤其是面对诸多婚育困难时,这一群体更容易放弃婚育。放弃婚育实质是放弃自我应尽的责任。婚育是一种权利,更应是一种义务。我们知道,生育是人类自身的再生产,寄寓人的尊严、权利和人类的福宁与希望,其本身就是一种最本原意义上的伦理事务。生育是人的本能,更是人的责任担当,突出“责任感”培育是重中之重。这种责任教育着力点应是让Z 世代青年群体认识到,现代婚育事件已不仅仅是个人和家庭的私事,而是同整个民族、国家的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息息相关。满足国家、民族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是每个人应尽的义务,是时代赋予的责任,更是一种具有家国情怀的体现。
立足当下我国人口、家庭与经济社会协调发展大局,提高制度的“温度”、增强政策的“力度”、打造文化关怀的“热度”,创建“婚育友好型”社会,为提振青年婚育意愿创造良好环境。
1.提高制度的“温度”
我国早期的计划生育政策在人口控制方面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但也应看到,这一政策在执行中很多时候“一刀切”的做法包容性较低。尽管后来提出“全面二胎”“三孩政策”,但由于“晚婚晚育”“少生晚生”等观念已深入人心,这就需要国家在婚育制度上进行改革。我们知道,婚育是最基本的伦理事务,成员对象在其中应具有“自主、自由、自觉”的权利,因此国家要真正地把婚育自主权赋予人民,这也与大多又是独生子女的Z 世代青年追求“自主、自由”的群体特性相吻合。只要青年体悟到包容性的婚育制度的“温度”,真正感受到制度的暖心,婚育意愿就会被激活,适龄青年积极婚育现象也会随之而来。
2.增强政策的“力度”
“健康中国”发展战略提出了“全生命周期”的理念。因此,相关婚育政策要涵盖生命发展的全过程,并且可以“落地生根”。这就要求在关涉生命发展的关键问题上,如婚育、托育、教育、医疗、住房、养老等方面,建立完善的适龄青年婚恋补偿机制、普惠性的托育服务体系、均衡的基础教育体系、健全的医疗保障和养老体系等,政府要不断推动“婚恋”“生育”“养育”降成本,让工作和精神上担负双重压力的Z 世代适龄青年感受到政策减压的力度,减少“婚恋恐惧”和“抚育焦虑”。只有政策倾斜、物质补偿、精神鼓励等多方形成合力,方能激发适龄青年的婚恋、抚育热情。我们的调查也说明了这一点,对问题“您认为政府哪些行为会促进婚育率提高”,回答“有利于创建婚育友好型社会的相关措施”的受访者占91%。
3.打造文化关怀的“热度”
目前社会上依然存在“母职困境”“重男轻女”“婚育攀比”“家暴”等现象,这些都会对女性造成负面影响,导致适龄女性尤其是个性独立、看重性别平等的Z 世代女性婚育意愿减弱。一些影视剧也传递了“女性结婚生子就是牺牲自我”“男性强势家庭常发生家暴”的观念,年轻人很容易被这些影视剧“洗脑”。针对这些情况,应在婚育文化氛围营造上下功夫,如在全社会营造尊重婚育主体及其婚育意愿、关怀孕妇、职场女性优先、反对性别歧视等良好氛围,对婚育陋习、性别歧视、育儿攀比等不良社会风气进行贬抑,让适龄婚育主体感受到来自社会的尊重和理解。当然,婚育文化氛围的营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徐徐用力,久久为功,这样才能为我国人口长期均衡发展提供生生不息的文化动力。
当代大学生是青年群体的代表。本次调研以大学生为主要调查对象,通过对他们婚育态度的分析,总结出这一群体具有婚育认知模糊化、婚育情感去情化、婚育意志脆弱化等特征,这其实也很好地反映出当代青年群体的婚育意愿。面对青年群体婚育意愿总体低迷的现实,重塑他们的婚育观、创制友好婚育制度、营造友好社会氛围以提振其婚育意愿,是提升新时代我国生育率和改善我国人口结构的应由之路。虽然本研究的一些对策是基于宏观的视角而提出,但是我们相信,这将对指导当代青年正确认识婚育现象,促进当代青年融入到积极生育群体起到一定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