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红城
父亲
比更多的人更想赊回惊蛰。新绿耸动,跳跃的迹象明显
它们似乎商量好了
抖擞成大面积的草木
放牧落日、云,以及年岁
香椿树凌乱地站立,疃里
老拐不肯倒下
扶住石头墙,佝偻的老人想挺直腰
他的迟缓、嗫嚅,进入黄昏的动作
一点点虚化
沿着老房子粗大的骨骼
几乎没有细致的字句记录他的目光
那时,我学着在一片未知里
先种小麦、蔬菜,后种混杂理性的思想
再后来,拉开城里的窗帘
扑入一只燕子的叫声时
剪贴一辆汽车的背影时
似乎愈发理解他的沉默
此刻,在蜗居里还原他的动作,观察词语的长势
像进行一场重要的演出
刻意之外
感激没有掉落,逆流的动能,格外仓促
我是一只挥动翅膀的蝴蝶
比如我穿过一个亭子,有心沿着梨花
寻找他留下的几块耕地,一把锄头
再比如,掬起一捧清澈的河水
轻微的凉意,滑过指缝
像滑过战国的巖壁和苍苔。这时能停下来了
再比如,折转,风的来势突然
陡峭经由一瞥出现
他站在那里
我甚至喜欢这样的错觉
硬生生闯入没有规则的梦境
庄子啊,现在,我是一只挥动翅膀的蝴蝶
像是江南
我们就像紧挨的两棵芦苇
发白的头颅摇晃着
缓慢地,向大风进入
为什么,我像一个悲伤的诗人
背过脸去,深秋荡漾
仿佛知道我们定会寻来
定会交出眼神、耳朵、思想
定会交出生命——
阳光为什么那么懒,没有从虚拟的屋脊下来
也没有递给我们一个鸱吻
读信的倏忽间
那一只飞过屋檐,说着方言
丝毫不紧张,又折回来的
笑着的鸟儿
盯着我清醒地倚着木头门
将年月抽出了一半
我在呢,它急急地说
像嚷着
也像叼着陌生的昵称
娘的出现像极了留白回放
有一节细小的寂静
就把这些读给老屋吧
或者,读给炊烟
从内心完整地抽出
也几乎从字迹飞出
是我还是那一只笑着的鸟儿
我不想区分清楚
我和贝多芬一起失聪
给予一只耳朵自由
这是我想说给他的话
萤火虫提着小心飞来
它缓缓地、缓缓地,飞入我的瞳孔
此刻,天空拉住窗帘
眨巴眨巴,将梧桐叶的卷、散,从眼神放出来
毛毛虫不知躲去了哪里
它留下一个虫洞
允许一些季节自由进入
我假装同意——
F大调是自由的,蹲在身边的白猫也是自由的
风极其不安,懂事地将维也纳一片一片剖开
过了胶片
没有经过堆积的音量
随同自由来到捏造的地名
我需要顶替一个失聪者打盹
他提醒过我
无须理会生者和弗洛林的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