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色何以成镇:社区共同体视角下的特色小镇建设
——基于上海市Z 特色小镇的田野考察

2023-03-08 14:23
社会科学家 2023年7期
关键词:共同体小镇居民

于 俭

(华东师范大学 社会发展学院,上海 200241)

经济新常态背景下,培育发展特色小镇成为当前区域经济转型升级和创新发展的重要战略举措,也是新型城镇化发展的重要路径选择。2016 年以来,国家及各省份密集发布特色小镇政策并开展特色小镇建设工作,特色小镇出现爆发性增长。但是,特色小镇建设也存在诸多问题,未能以文化、居民、信任等形成共同支撑特色小镇持续发展的生命力,难以实现在一个集聚的空间范围内助推产业转型升级的战略目标。现阶段,学术界关于特色小镇的研究多在经济学、地理学领域,前者倾向于对其生产过程、经济功能和管理过程展开探讨,后者则更加注重对其空间区位条件、空间营造等内容进行分析,对于提升特色产业内生能力和持续性的重要来源——特色产业的社区化,即“特色何以成镇”缺乏深度探讨,这正是实现从特色产业发展到区域协同发展的关键。为此,文章选取上海市Z 特色小镇,采用田野考察的形式开展参与式观察,并通过“滚雪球”的方式进行结构式访谈,搜集相关政策文本、规章制度、发展规划、工作台账等资料展开分析,探究其社区共同体建设的行动逻辑,以期回答“特色何以成镇”的现实议题,为新发展阶段的特色小镇建设提供行动参照和理论借鉴。

一、我国特色小镇建设概况

(一)特色小镇的功能内涵

2014 年,时任浙江省省长李强参观浙江云栖小镇时首次提及特色小镇的概念[1]。2015 年,浙江省出台《浙江省人民政府关于加快特色小镇规划建设指导意见》[2]。由此,特色小镇作为以特色产业为支撑的多功能创新城镇化模式不断得到关注。

特色小镇主要指不同于行政建制镇和产业园区的创新创业平台,是现代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新型产业布局形态,是规划用地面积一般为几平方公里的微型产业集聚区,具有细分高端的鲜明产业特色、产城人文融合的多元功能特征、集约高效的空间利用特点,是产业特而强、功能聚而合、形态小而美、机制新而活的新型发展空间。特色小镇利用相应的区域资源禀赋,吸引人才、技术、资金等先进要素集聚,利用小尺度空间集聚细分产业和企业,培育发展主导产业,促进产业转型升级;同时作为城乡融合发展新支点,在承接城市要素转移的同时,促进农业转移人口就业和就近城镇化。由此可见,特色小镇是新型城镇化的新载体和城乡融合发展的新支点,可以疏解大城市中心城区非核心功能,帮助实现生产、生活、生态“三生融合”的发展目标。

(二)特色小镇的支持政策

国家层面对特色小镇建设的指导意见来源于对浙江等省份实践的总结和推广。2016 年至2017 年,扶持政策的着力点是带动各地区积极响应,将主导产业作为特色小镇建设的核心,培育特色小镇发展。各省份结合自身的发展状况对当地特色小镇发展何种主导产业提出了相应的指导建议。东部发达地区积极吸引新兴产业,形成新的经济增长点,促进生产、生活、生态融合发展;中西部欠发达地区更多依托特色产业,提升当地居民生活水平[3]。2017 年以后,国家有关部门先后出台《关于建立特色小镇和特色小城镇高质量发展机制的通知》《国务院办公厅转发国家发展改革委关于促进特色小镇规范健康发展意见的通知》等文件,明晰特色小镇概念中容易混淆的地方,着重指出特色小镇必须以主导产业为支撑,并利用城市群、都市圈等优势区位培育发展。国家对特色小镇的政策着力点由之前的追求经济规模效益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严格控制小镇数量,对不符合标准的特色小镇进行除名。

(三)特色小镇的分布及类型

从特色小镇的区域分布来看,华东地区数量最多,占比29.03%,其中浙江省特色小镇数量在全国位居第一;其次是西南地区,占比16.87%,西北、华中、华南、东北和华北地区的特色小镇数量位列其后[4]。从特色小镇的类型来看,主要分为先进制造类特色小镇,先进要素集聚地区的科技创新、创意设计、数字经济及金融服务类特色小镇,特定资源禀赋地区发展的商贸流通、文化旅游、体育运动及三产统合类特色小镇三大类[5]。目前,全国特色小镇以生态旅游、历史文化型居多。在经济较为发达的华东地区,尤其以最先发展特色小镇且建设较为成熟的浙江省为典型,有大量成熟的、依托企业的以高新技术产业为主导的特色小镇。浙江省级特色小镇平均拥有高新技术企业11.2 家,总数占全省总量的12.7%。其他省份则将着力点放在文化旅游和运动休闲特色小镇建设上,以文化旅游为主导产业。

二、社区共同体视角下特色小镇建设的问题分析

特色小镇不同于一般小镇的发展模式,是在以主导产业为着力点,形成独特经济优势的基础上培育新业态,最终将小镇培育为叠加多元功能的综合性、创新型社区。在不少地方实践中,往往对社区共同体建设缺乏关注,导致特色小镇普遍采取传统的经济发展模式,以实现经济指标为优先考虑,导致过度商业化,社区居民参与缺位,不少“特色小镇”演变成“问题小镇”。

(一)特色小镇的社区共同体属性

“社区”一词英文是“Community”,含义是“共同体”,主要源自于德国社会学家滕尼斯在1887 年出版的《共同体与社会》。该书首次提出了“共同体”即“社区”的概念。滕尼斯认为,社区是“由同质人口组成的关系密切、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抚、富有人情味的共同体”[5]。在随后的一百多年中,学者们对共同体的研究逐渐扩展和深入。1955 年,希莱里对94 个关于社区的定义进行比较研究,发现有关定义的表述基本上都包括地域、共同的纽带以及社会交往三方面含义,认为这三者是构成社区必不可少的共同要素[6]。桑德斯在1958 年出版的《社区论》一书中将社区研究分为三种模式,但都注重对互动过程的研究,即都把社区视为“一个互动的体系”,所有的研究也都在互动的体系内进行,再通过社会体系、社会冲突、社会场域三种理论模式开展研究[7]。陈友华等认为,综观不同学者对社区或共同体的定义,大致可以分为两个方向:一个是以地域为基础,一个是以关系为基础。社区的核心是“共同体”,与地域共同体相比,社区成员间的关系更为重要[8]。因此,不同于传统的工业园区,特色小镇正是由于具有“社区属性”,不仅具有容纳特色产业发展的生产空间,也具有容纳本地居民和外来居民的社会生活空间,并且在共同的生产生活中缔造起了相似的社区文化、身份认同以及社区信任[9],才被赋予了可持续的内生能力和生命力[10],建构起特色小镇的社区共同体。

(二)当前特色小镇建设存在的问题

1.当地居民未能参与共同治理,缺乏对特色小镇的身份归属和情感连接

特色小镇建设要实现“三生融合”,就需要关注小镇居民的参与治理需求,将居民视为小镇建设的参与主体,构建其社区归属感。特色小镇作为一个特殊的社区和产业品牌,相较于普通居住型社区多了经济发展属性和旅游公共属性。对比于单纯的旅游小镇又多了地方传统文化的浸润,构成了一个独特的社区开放系统。小镇社区由内部各种正式和非正式的组织、群体构成,既有地方社区的原住民,又有大量新进入的“陌生人”。为更好理解特色小镇发展过程中“地方与超地方力量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可运用基于地方文化、历史以及物质材料而被建构出来的“领土-文化认同”概念予以分析。张文明等认为,在“领土-文化认同”中有领土和文化两个基本关注点,“领土以文化为边界,文化以领土为根基”,该认同“不仅确定了地方居民的社会身份特征,也反映出其居民对家园的领主意识与归属感,他们通过身份、领主意识以及归属认同体现出自身的地方性表征”[11]。也就是说,通过在项目建设初期考虑居民的意愿和诉求,开发商能直接从当地居民中获悉当地特色民俗的具体表现形式,避免对其他案例的简单照搬,产生小镇特色不明的困境。

在实践中,开发商并未意识到居民参与的重要性,只关注对小镇旧貌的现代化和商业化改造,忽略了当地居民的共享共治诉求。有些历史文化类小镇的核心区域早已不是居民生活的主要场所,建立在传统民俗文化上的小镇反而缺乏当地居民参与。在本地居民丧失对特色小镇的情感连接情况下,特色小镇演变为单纯的商业街区,本地居民与前来参与商业经营的外地居民间未能建立紧密的社会关系网络,双方都难以建立对新产业模式下社区的身份归属感。

反观成功的小镇建设模式,与当地居民共享发展成果,形成社会合力是不可或缺的。例如,有地方通过成立富民合作社模式,增强小镇居民社会参与和认同,形成了一套成熟的特色小镇事务治理多元合作机制[12],弥合了商业发展模式和社区生活方式间的矛盾,最终形成特色小镇内的社会文化共同体意识,真正实现共享发展成果的目标。

2.忽视公共空间建设,“指标工程”现象层出不穷

公共空间为特色小镇居民提供交往的场域,本土与外来居民能通过在公共场域的互动交流中自然形成对新社区的归属和认同感,进而提升对社区公共参与和社区治理事务的兴趣。由于我国特色小镇建设模式主要以政府为主导,部分地方政府将特色小镇支持政策视为融资契机。为尽快获取资金,部分政府在申报时往往忽视公共文化设施建设,或将生活类设施建设变成指标式任务,只要完成如公园建设数量指标就能评为特色小镇,并未考虑实际利用率和居民实际需求,将原先需要立足于“三生融合”的社区建设变成一般的产业集聚区建设模式,甚至有的小镇建设出现房地产化现象。

3.缺乏对地方特色文化符号的创造性传承,传播模式趋于单一化

文化是特色小镇的灵魂,每个小镇都有自己的文化“图腾”,文化在特色小镇建设中发挥着工具性和价值性的“双重作用”。一方面,文化本身构成了特色小镇建设中的重要产业资源,文化产业是特色小镇产业发展及产业结构升级的重要方式,也是特色小镇“特色”建设的关键环节。另一方面,文化在特色小镇建设中发挥着重要的价值功能,是小镇居民获得身份认同、归属感的重要精神力量,也是实现群体联结的重要纽带和社区共同体建构的前提条件。

在实践中,各小镇往往对其特色文化符号仅作标签化利用,缺乏社区成员赋予文化符号传播力和创造性,导致特色小镇建设出现了严重的雷同。以历史文化和生态旅游类小镇为例,该类小镇在开发中往往未能明确其定位特色,鼓励社区成员一同创新,赋予曾经单一固化的文化符号以持续传播生命力。因此,即使小镇意图挖掘其特色文化符号,寻求将特色产业与旅游业相结合的发展模式,由于缺乏创造性,上述的结合在观感上也会呈现程式化特征。虽然有不同的文化符号外壳,内核仍然是对已有商业模式的简单模仿,从而造成过度商业化的问题。

三、上海市Z 特色小镇社区共同体建设实践及其启示

Z 特色小镇地处上海市西端,是连通长三角其他省份的重要关口,区位条件较好,较早开展特色小镇建设,于2016 年被住房和城乡建设部确定为第一批中国特色小镇,于2018 年入选最美特色小城镇50 强。该小镇处于城乡叠合地带,将传统旅游资源的开发利用与新型金融产业相结合,形成了“文创+基金”的特色发展路径。研究发现,多种形式的共同体建设充斥在Z 特色小镇的建设过程中,其中最主要的包括以下三类:一是基于特色文化的价值共同体建设,以特色文化培育为根基,培养多元行动者的身份归属、社区认同、价值共识与凝聚力;二是基于公共生活的治理共同体建设,通过公共空间、公共生活和共享性培育,以及组织化和自组织建设,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治理共同体;三是基于关系互动的情感共同体建设,在加强社区内部关系互动的基础上打造社区情感动力机制。Z 特色小镇社区共同体建设模式对其他特色小镇建设具有较强的参考借鉴价值。

(一)文化引领:特色小镇的价值共同体建设

Z 特色小镇在建设过程中,基层社区组织通过特色文化的培育,推进多元主体之间的内在联结。这种内在联结不同于基于需求的利益整合,是一种超客观利益的价值认同和共同归属。陈炎兵等认为,通过这种认同,“可以实现共同体文化对个体的统摄、规范、吸引和关怀,也使个体对共同体文化自觉皈依、奉行和遵守,使他们为一个共同的目标采取统一行动。”[13]

1.符号打造与特色文化建设

特色文化符号①按照符号学的理解,符号是指代一定意义的表征,可以是图形图像、文字组合,也可以是声音信号、建筑造型,甚至可以是一种思想文化、一个有代表性的人物。是一座特色小镇的名片,是小镇文化的载体。Z 特色小镇在建设过程中,始终坚持“文化传承、形象塑造、产业化”三位一体的文化符号建构策略,在整合社会主流文化、海派文化和地方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将创新理念贯穿于特色小镇的文化符号塑造的实践过程。具体路径包括:一是明确特色定位,打造文化符号。特色小镇的文化符号建构不仅仅是一项对历史传统文化的保护,更是对地方传统文化的创造性传承和再生产。Z 特色小镇在建设过程中,充分挖掘社区文化资源,结合特色产业及发展定位,以江南水乡文化为底色整体推进特色小镇建设,以此打造自身特色符号。二是加强特色文化的宣传、教育和推广,使之深入人心。在采取多形式宣传手段的基础上,Z 特色小镇开发出反映当地文化特色的衍生产品,并将这种创造性生产纳入社会和学校教育中,使特色小镇文化符号成为每个人的共识,并积极参与其中[14]。三是鼓励特色文化的持续创新。Z 特色小镇通过创意大赛等形式鼓励全体成员开拓创新,推动改变原有文化符号的单一固化形态,使原有文化符号转为以传播效应为第一要务的全新社会形态。四是通过文化产业助力文化符号建构。在推进特色文化建设的基础上,Z 特色小镇还将其作为重要的产业资源,推进特色文创产业发展。比如,引入文化创意公司、文化传媒公司,打造文化产品。这既有利于特色文化的持续再生和挖掘其工具性功能,还有利于进一步推进居民参与和认知。

2.身份建构与领主意识

社区成员的“领土-文化认同”是地方性认同,在现代化转型的洪流下需要通过特色文化形成文化认同,使社区成员将特色小镇作为自己的“家”,而不单是旅游景区或者工业园区。Z 特色小镇在打造特色文化建设过程中将其内化为社区成员对于所属地的“领主意识”,即建构当地居民的身份特征。文化凝聚可以使当地居民对小镇社区产生较强的身份认同,能凭借着特色文化为纽带将当地居民与外地游客区分开来。而“领主意识”是指社区中的个体在身份认同方面建立起归属感和安全感,即感受到自身是社区的一员[15]。虽然领主意识的强弱程度对于不同成员而言存在差异,但可以明确的是,“居民”为社区成员提供了最清晰明确的共同身份归属,构成了形塑成员意识的根基。同时,Z 特色小镇在建设过程中通过公共服务的均等化以及福利发放的去户籍化等形式,弱化了社区内部本地人与外来人之间的身份差别,赋予全体社区成员共同的“成员身份”,并且以具有包容性的特色文化作为根基,在全体成员内部宣传推广,鼓励全体成员参与到特色文化建设过程之中,推动全体社区成员的领主意识培育。

3.身份归属与社区认同

居民在建立了社区身份和领主意识后,在社会日常互动中所形成的对特定组织群体的归属感将在社区生活中与居民身份交汇,共同构成整合性的社区归属感。罗阳等提出,这种明确的身份归属不仅能够在心理上为社区居民提供“一种归属于群体之中的本体性安全”[16],产生对社区的信任,同时也会对后续的社区认同和凝聚力建构提供心理基础,为社区共同体建设提供可能性。

“归属”与“认同”为特色小镇的内生发展和共同体建设注入了精神动力,Z 特色小镇所在社区在此基础上通过多样化措施加强社区局面的身份归属感和社区认同感建设。第一,唤起地方居民的社区意识。Z 特色小镇在社区开发和建设过程中培育社区成员的参与意识和社区责任,以此形成社区成员的归属意识,在意识层面激活其主体性和“主人翁”意识。第二,激励居民的社区参与行动。Z 特色小镇的内生发展依赖居民的有效参与,文化认同是社区成员获取参与动力的重要来源,这种激励会作用于地方居民的参与行为,使得他们的参与更加积极和有效。第三,通过文化认同提供社区成员之间的心理纽带。张文明等提出“基于特定地域及其特色文化所形成的‘领土-文化认同’为地方居民提供了共同的情感和目标”,可以强化除共同经济利益外各方整合所需的纽带[11]。特色文化可以被用来强化地方的关系网络,促进当地的发展,而认同处于这种作用发挥的中间环节。Z 特色小镇建设过程中,充分挖掘地方行动的文化意义,不仅将社区发展视作经济行为,更是涉及社会、文化等多方面的综合实践。这种发展赋予了物质财富所无法带来的文化意义,成为增强社区成员身份归属感和社区认同感的重要基础。在强调文化价值的基础上,还需要尽可能地为社区成员提供均衡化的社区服务和社区福利,让社区成员共享特色小镇建设的发展成果,以此为社区成员的身份归属和社区认同提供长久支撑。

总体而言,重视并妥善运用特色文化符号和特色文化的价值性功能,可以帮助社区成员建立身份和领主意识,推动社区成员将社区意识和社区认同内化于心,从主体意识层面认为自己归属于社区并形成社区责任意识,从而愿意参与社区活动,为社区的发展尽一份力,共同塑造社区共同体。同时,还需要加强社区成员之间的协商对话,增进社区成员之间的价值共识,提升凝聚力。

(二)公共生活:特色小镇的治理共同体建设

特色小镇的一大特色在于其治理机制的创新,由于其“非镇非区”的特点,决定了只能采取一种多元参与、体制开放、协同共享的新型治理模式。

1.公共空间再造与城市更新

空间是生产、生活、生态“三生融合”的载体,也是治理的对象。Z 镇的特色社区在转型升级过程中优先对闲置空间进行改造,开展城市更新行动,将其纳入特色小镇建设发展体系。比如,优化古镇社区的空间布局,建设公园、广场、图书馆、老年活动中心等公共文化设施,同时制定习俗、规矩等居民公约,以实现对该区域的土地复合利用和社区公共性的良好建设;又如,引入专业的城市更新公司,对旧村落进行升级改造,重现建筑的文化内涵。在虚拟空间上,Z 镇紧跟共享时代洪流,以移动网络、云计算、大数据和互联网等技术为支撑,发展出越来越智能化、人性化的公共空间;同时建立线上公共论坛,为居民提供发表意见的平台,使得居民与公共空间、公共空间内居民之间的互动大大增加。Z 镇S 社区中心还致力打造15 分钟生活服务圈,为广大市民群众提供休闲、娱乐、健身去处,极大丰富社区公共生活。居民也在多姿多彩的公共生活中、在与他人的交往互动过程中自然形成对社区的归属和认同,进而对社区公共参与和社区治理事务有了更多的兴趣。

2.组织化建设与自组织培育

Z 特色小镇将组织化建设与自组织培育作为社区建设的重要方式。一方面,积极推进社区组织化建设。Z特色小镇发挥社区党群服务中心亲近群众、联系群众、服务群众的重要作用,不断推动党群服务阵地体系功能和“幸福社区”建设。目前,Z 特色小镇已举办“红”剧场等八大品牌沙龙活动36 场次,参与人数达700 人次。同时,基于特色产业发展的现实情况,鼓励各大产业以及产业之间开展行业协会、商会等组织建设。另一方面,逐步推动由外而内的社区组织建设向由内而外的自组织建设转变[17]。地方社区的基层治理人员立足当地实际需求,鼓励社区精英开展自组织建设,并提供形式多样的协助。其中一大重要突破是,由于特色小镇建设本身的特殊性,社区居民不仅包括狭义上的地方社区原住民,还包括各自新迁入或者暂时居住的外来居民。Z 特色小镇的自组织建设实际上与社区组织建设高度交织,目前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主要包括志愿组织、妇女自组织以及舞蹈队组织三类。

3.“共建共治共享”的治理共同体

周爱民等认为,“社区治理的关键是调动多元主体协同参与到社区公共事务之中”,社区治理是多元主体联合治理的过程,不是单个主体的治理,是以对话为方法,居民、政府、社会组织、居民委员会在一起交互建立主体的一个过程[18]。Z 特色小镇在畅通社区成员治理参与渠道的基础上,积极提升社区成员治理动机、治理意识与治理能力。比如,借助水乡音乐节、社区公益、幸福集市等富有古镇特色的活动形式,吸纳社区成员参与社区建设,强化家园共同体意识,实现各方面资源的高度融合。

(三)关系互动:特色小镇的情感共同体建设

新发展阶段的特色小镇建设正在从传统的以血缘、亲缘和地缘关系为纽带的地方性关系网络向以业缘关系为重要组成的新型超时空关系网络转变,越来越多行动主体的加入赋予了特色小镇建设更多的活力。因此,在剖析特色小镇内部关系网络变迁特征基础上,须多种方式并举推动小镇建设内部不同主体之间的关系互动,加强特色小镇的情感共同体建设。

1.特色小镇的社会关系网络变迁

在滕尼斯的社区概念中,社会交往主要以地域共同体为限,而在现代社会,社会交往的范围则随着人的社会流动性的增强而大大扩展[19]。在特色小镇建设过程中,既有大量本地居民向外流动,也有大量新的居民进入,人们相互之间既面临着熟人关系的陌生化,也不断建立起新的社会关系网络,人们既从传统的共同体中脱离,以个体化的方式开启新的社会生活,也同样渴望共同体的复归。特色小镇的关系网络正在发生一系列复杂且深刻的变迁,主要呈现以下两种趋势。

一是流动性与关系网络的脱域化。在Z 特色小镇建设实践中,内外部成员间的流动速率不断加快,城乡间的人员流动也日益频繁,本地居民的流动不仅体现在空间地理意义上的外出就业甚至移民,还包括“农”与“非农”户口之间的转变、职业的变迁、生活水平及生活方式的转变等。比如,很多商铺是外来人员承包,原有的住户搬离了小镇;地方政府引入了高端园区,建设了大量人才公寓,吸引了很多外地精英入住。同时,数字信息技术的普及也在进一步推动关系网络的脱域化。在Z 特色小镇,社会关系网络打破了传统意义上的地方时空限制,留守居民与外出居民、本地居民与外来居民、地方居民与外地居民之间通过数字平台开展着日常性的交往、互动,推动着传统的地方性关系网络向新型的超地方关系网络变迁。

二是陌生化与关系形式的多样化。在流动性叙事之下,大量异乡人进入Z 特色小镇的地方社区,打破了地方社区相对封闭的熟人空间,也为其内部关系网络的再建立提供了更多的可能。在对Z 镇的考察中发现,这种关系首先体现在业缘关系的崛起上,特色产业的崛起、商业经营的繁荣,使得各种基于职业而形成的就业关系、合作关系、劳动关系等快速融入地方性关系网络之中,共同向新型超地方行动者网络演化。这种演化和关系网络的相互融合,既表现为新型业缘关系嵌入传统地方关系网络,外来居民在从事生产活动之外开启了新的社会生活,也表现为大量本地居民共同参与到特色小镇建设实践之中,建立起了更加多元化的关系联结。

2.以需求为导向打造社区情感动力机制

特色小镇所在社区的关系网络正在发生一系列深远持久的变迁,同时也深刻影响着多元行动者的生产生活。在现代化转型下,普遍性的情感危机发生在社区内部,也呈现出极具特殊性的多层次情感需求,在居民成长与社区发展之间达成积极正向的“双向影响”,既包括社区对个体的影响,也包括个体对社区的反馈,从而培育出社区情感动力机制。一方面,从社区对居民个体的影响来看。罗阳等认为,社区内部的居民在生活、休闲等方面有相似的目标和需求,至少包含生活空间、休闲空间和社会化空间三种基础属性,社区以及居委会围绕居民需求提供相应的服务,为社区生活的常态运行以及居民生活活动的开展提供保障和稳定的外部环境。另一方面,居民作为社区的主要成员,无论是活动举办还是公共事务协商,都需要居民代表的参与。作为社区的主体,居民对自身各类诉求的把握会更为精准,“个体的能动性作为内在因素推动着社区基础设施建设的不断完善和功能的不断拓展”[16]。

在Z 特色小镇社区建设的现实情境中,社区工作者通过社区内部动力机制的培育,推动社区整体建设,实现居民发展与社区建设的良性循环。一是积极推进社区内部党建工作。社区党组织在社区层面成立专门的工作委员会,同时推进社区党支部和党代表工作室建设,主动听取居民意见、建议,推动实际问题的解决。二是发挥社区居民主体作用,加强居民自我管理。居委会发展社区能人、社区积极分子,同时鼓励、支持和引导居民建立业委会、自管会等组织,履行自我教育、自我管理、自我服务、自我监督等职能。三是靶向社区整体,推进社区议事机制培育。居委会积极联系各方,邀请居民、社会组织、驻区单位等自主推选代表加入社区治理委员会,畅通自下而上的意见反馈渠道。此外,居委会在社区内部设立了专门的民主协商议事厅,定期开展社区协商议事活动,推进协商民主机制建设。实际上,社区内部动力机制培育的关键是要在激发个体主观参与动机的同时,为居民提供更多的实践平台和参与机会[20]。

总之,城市是一个生命有机体,只有融入了产、城、人、文,区域发展才会获得真正的生命力。特色小镇建设的核心在于“社区为本”的实践原则,即将地方社区视作基本实践单位,不仅强调本地居民的行动参与和社区资源的开发利用,更强调将特色产业以及特色小镇建设融入地方社区之中,在赋予地方社区“特色”属性的同时,通过社区的共同体空间赋予特色小镇可持续的生命力。不过,这也是特色小镇建设中的最难环节,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而是形成于经年累月的特色小镇建设实践过程之中,超地方行动者网络长期互动的结果。Z 特色小镇通过将特色文化嵌入特色产业、特色社区的建设中,打造出具有颇具特色和生命力、内生性的社区文化符号,为特色小镇共同体建设提供了最重要的价值指引,打下社区共同体建设的根基。在此基础上,多元主体在长期的共同实践中逐渐形成了相似性的身份归属和社区认同,逐步形成情感上的信任关系和有机联结,共同为社区的公共治理和经济发展贡献力量,形成良性循环。实践证明,特色小镇既不是可以规划出来的,也不是靠概念的空想,而是立足当地工业化、城市化进程,从原有的模式中脱颖而出的一种模式,这种产业社区模式有助于集聚高级生产要素,激发了社群的活力,践行了治理现代化新理念,是区域发展新模式的重要探索。

猜你喜欢
共同体小镇居民
安安静静小镇
爱的共同体
“CK小镇”的美好
共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
石器时代的居民
熊的小镇
共同体的战斗
石器时代的居民
小镇(外一篇)
你睡得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