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彩流光百年不灭

陈欣颖

要想理解为什么20世纪20年代能够成为当今珠宝创作中最生生不息的灵感来源，就必须回到过去一探究竟。彼时的巴黎，珠宝屋云集的旺多姆广场，一切都围绕着1925年的国际装饰艺术及现代工业博览会展开……

一战二战夹击中的世界，仿佛一串飘荡在空中的泡沫，看似斑斓梦幻，实则吹弹可破。当前方是不堪回首的惨烈，后面是不可预料的未知，人们能做的只有寄情于当下，抓紧能抓住的每一秒，不论是纵情狂欢，还是享受平静，认真度过生命中的每一个微小时刻。

和人们一样步履不停的还有工业技术的飞速发展，滚动的车轮占据着不那么平整的街道，好莱坞迎来了从默片到有声影片的过渡，钢铁厂火热运转的轰鸣声越发震耳欲聋…--这种迫切的重建与振兴的欲望，为百废待兴的社会注入了前行的希望和动力。

而这一切统统反映在了各个领域的创作设计当中，不论是艺术、建筑、时装抑或珠宝，都有着一些视觉上的共同点：相比新艺术时期盛行的自然图案，代表着工业与技术的几何图形更为普遍：展现希望和生机的太阳光、喷泉等放射状线形、V形、阶梯状的造型备受青睐；对比度强的绚烂色彩、象征着财富的华丽材质也颇为流行。

不论是翻开彼时的任意一本VOGUE，重温菲茨杰拉德的著作《了不起的盖茨比》，还是打开一部回溯20年代的纪录影片，甚至是静静聆听一段Louis Arrnstrong的爵士乐，你都能感受到这种独特的氛围和鲜明的风格。但直到1 925年，国际装饰艺术及现代工业博览会（Exposition International des Arts Decoratifs et IndustrielsModernes）在巴黎拉开帷幕，这种艺术风格才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装饰艺术（Art Deco）。

在这场举世瞩目的盛会上，来自时装、家具、雕塑、珠宝等各界的精彩创作汇聚一堂，共同发出关于装饰艺术的最强音。自此，这种审美观念也越发深入人心。英国史学家Bevis Hillier曾在专著中这样写道：“装饰艺术风格是一种明确的现代风格，它从各种源泉中获取了灵感，包括新艺术较为严谨的方面、立体主义和俄国芭蕾、美洲印第安艺术，以及包豪斯。与新古典一样，它是一种规范化的风格，不同于洛可可和新艺术。它趋于几何又不强调对称，趋于直线又不囿于直线，并满足机器生产和塑料、钢筋混凝土、玻璃一类新材料的要求。”

提起装饰艺术与高级珠宝的渊源，参加了本次国际装饰艺术及现代工业博览会的Gartier自然当仁不让，品牌第三代传人LouisCartier还担任了珠宝组别的评审委员会副主席。其实早在20世纪初，Cartier就已经开始往化繁为简的方向探索。彼时，战前美好时代（Belle Epoque）所盛行的风格更为繁复古典，而Gartier以超越时代的审美铸就了多款轻盈简约、融入几何线条元素的珠宝作品。因此，说它参与孕育了装饰艺术的诞生也不为过。VOGUE曾在博览会相关报道中写道：“在各类富有启发的设计中，Cartier是展品最为丰富、将现代艺术表达得最为清晰的品牌之一。”

比如一枚在博览会上展出的几何造型胸针，锋利的线条勾勒出泾渭分明的轮廓，蓝、绿、白三种颜色的宝石各司其职，碰撞出十分抢眼的视觉效果，仿佛俯瞰一栋造型前卫的建筑。这样既鲜明又带有一丝异域风情的设计在这个时期颇为常见，在一张刊登于20年代法国重要时尚刊物《邦顿公报》上的插画中，George Lepape笔下的Berenice佩戴的Cartier的王冠和项链同样一脉相承。尖顶造型的王冠上，整齐排列的绿色宝石带来多瑙河般的流动之感，黑色线条与外圈钻饰的包裹呈现出丰富的层次感和张力，相互映衬下显得更加深邃与华丽。

同样与国际装饰艺术及现代工业博览会渊源颇深的，还有珠宝世家VanCleef＆Arpels。自1906年成立的近20年间，VanCleef＆Arpels一直是自然主义的坚实追随者。飞鸟、花卉等主题贯穿这一时期的珠宝创作，精妙的工艺将栩栩如生的形态刻画得入木三分。而直到1925年博览会的到来，见证并催生了VanCleef＆Arpels的转型。一段风格趋于抽象化的旅程拉开帷幕，曾经婉转悠扬的线条开始有了棱角，不论是宝石、色彩还是造型的选择与塑造都更加鲜明大胆。

而這一时期在VanCleef＆Arpels历史上的地位不言而喻，其在去年五月推出的“Legend of Diamonds”高级珠宝系列中，便致敬了当年的创举与杰作。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作品一一“Floraisonde Diarnants”手镯，灵感便源于20年代推出的Bandeaux手镯。Bandeaux手镯完全以钻石制成，有着在当时看来极其令人耳目一新的轻盈面貌。而百年后的“Floraison de Diamants”手镯同样采用了全白K金和钻石的材质，两者交融出一种清透的冰雪质感，消解掉了层叠效果的造型设计中厚重的一面，整体显得更加简约隽永。系列中还有直接以“Roaring Twenties（咆哮的20年代）”命名的长项链，爵士年代Flapper女郎摇曳生姿的身影顿时映入眼帘，流苏长项链随着身体的扭动翩翩起舞，宝石的碰撞声为悠扬的爵士乐增添了一抹清脆的音色。

作为首个在巴黎旺多姆广场占据一席之地的珠宝商，Boucheron自然不会缺席这场盛会。在Boucheron的档案库中，有一张郑重其事地用木质画框裱起来的纪念证书，这正是法国珠宝协会颁布给彼时掌舵者Louis Boucheron参与国际装饰艺术及现代工业博览会的证明。现任创意总监ClaireChoisne在回顾档案库时，对熠熠生辉的20年代深深着迷，装饰艺术时期极具辨识度的作品给她带来了无限灵感，也促成了2021“Histoire de Style，Art Deco”高级珠宝系列的诞生。

除了在风格上致敬品牌在装饰艺术时期的标志性作品外，Choisne更是想体现20年代尤为突出的自由独立精神。那时，“做自己”的呼声在女性中尤为响亮，她们从家里的方寸之地走向更能凸显自我价值的工作岗位，穿衣打扮取悦他人的属性逐渐减弱，更多的是出于对功能性和舒适性的考量，珠宝也更加轻盈简约且易于佩戴。档案库中的一枚1925年的“Noeud Diamants”胸针便吸引了Choisne的注意，蝴蝶结的造型小巧优雅，钻石与黑漆的组合带来强烈的对比，摩登意味不言而喻。她在新系列中重现了这件作品，并强化了功能层面，使其更能为当代女性所用。通过巧妙的机关，它既可以作为发饰、胸针、领结，也可以轻松组合成一枚造型感十足的戒指。这样“一饰多戴”的设计是Choisne的拿手好戏，也是Boucheron创新精神的百年延续。

Cartier、Van Cleef＆Arpels、Boucheron……这些珠宝屋的故事或许只能代表1925年这场盛会的一个章节。但毋庸置疑的是，自那时起，装饰艺术风格的生命力越发旺盛。百年后的今天，仍然是创作者们心中无比璀璨夺目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