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终于实现的遗愿——读刁仁庆中篇小说《离婚》有感

◇ 舒 阳 刘平家

最近，笔者有幸读到了作家刁仁庆的中篇小说《离婚》（载《奔流》2018 年第 6 期头题），可以说，这是一篇让人眼前一亮的好小说，读后令人印象深刻。

情节巧妙的小说，最能吸引住人，读者们常说，看小说就是看故事。古往今来，大家爱读《水浒传》《西游记》和《三国演义》，首先是它们的故事特别好看；大家爱读《三言二拍》，是里面的故事非常好看；大家爱读《聊斋志异》，是书中的故事十分好看……从这个意义来讲，精彩故事是成就优质小说的基础。

中篇小说《离婚》的故事很吸引人——

“王道五一生只想办成一件事，就是想和老伴离婚。他离了一辈子婚，至死也没有离成婚。平时，儿女们把他一直想离婚的想法当成笑柄奚落他，他不恼也不生气。”小说在开头部分，就设下了这样一个悬念，让读者感到十分好奇。

“王道五为啥要和老伴闹离婚呢？”作者的设问，也正是读者的疑问，这引得读者要急切地读下去。

原来，在抗日战争时期，小说男主人公王道五受上级派遣，跟随武工队副队长马华一起工作，实际上肩负着保护马华的任务。两年多里，风里来，雨里去，大街小巷，田野河边，都留下他俩来去匆匆的身影。这一时期的王道五新婚不久，而马华的丈夫则在战争中牺牲了。

有天晚上，他们在王庄村工作得很晚，吃完晚饭，他俩照例一前一后走着。他俩正走着，马华突然说，道五，你离婚吧。王道五似乎没有听懂，吸了一口凉气，忙问，马队长，你说啥？马华边往前走边平平地说，你离婚吧！这一次他听清楚了，马华说让他离婚。王道五心里一惊，她怎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呢？这时，突然传来一声猝不及防的枪响，马华随之倒在了地上。原来，这是敌人的一次突然袭击，马华光荣牺牲了。

马华在王道五心中，是领导，是英雄，是榜样，是女神。王道五想：马华让他离婚，肯定是有原因的。不管怎么说，马华牺牲前说了这样一句话，他认为这就是她的遗言，是遗嘱，更是遗愿。他得向她承诺，尊崇她的遗嘱，他要实现她的遗愿，他要对她的遗言负责。于是他决定：他要和妻子徐兰芳离婚。他甚至认为这是命令，必须执行。

王道五为了完成烈士生前交代的任务，他一辈子都说要离婚，但一生也都没有离成婚，可谓阴差阳错，一波三折，充满传奇色彩。开始时，妻子不理解，父母不允许，领导不批准，乡亲不答应。后来，王道五投身抗日战争，无暇顾及离婚，待到抗战胜利，由于种种原因，没有提及离婚。解放战争一打响，王道五又上了前线，这时他想再次提及离婚一事，可是因为任务紧急，又没有实现心愿。全国解放，王道五又萌生了那个念头，可没来得及实施，就出国参加抗美援朝，又没有完成烈士遗愿。等到抗美援朝胜利，王道五转业到地方工作，又提及离婚，可上级又派他担当卧底任务，离婚一事又给耽搁了。后来，王道五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批判他思想有问题，这时，忍无可忍的王道五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你们知道吗，马华是烈士，是民族英雄，是敌后武工队副队长，她生前风里来雨里去地做抗日工作，她是被日伪军打死的，她死前说了句让我与你妈离婚的话，这话是遗言，也算遗嘱了，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说的话，我认为我都得完成她的遗愿。我跟你妈离婚那只是形式，不是不过日子了，也不是我们就分开了。”直到20世纪90年代，王道五与自己的老首长赵建华的一番对话，揭开了马华说那句话的谜底：“赵建华说，你小子心照不宣罢了，你肯定知道，她喜欢你！王道五说，她喜欢我？有这个可能吗？当时，我是结过婚的人，她喜欢我干啥？赵建华声音很低地说，她对我说过，你结婚前她就开始喜欢你了，只是她没对你说而已。王道五问，她亲口对你说的？赵建华点了点头。他说，那她为啥不对我说呢？赵建华说，人家是女同志，不能先开口。王道五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赵建华问他，你有没有喜欢过她。王道五说，人家是八路军干部，我哪敢有那种想法，再说，我当时不知道她丈夫牺牲了。赵建华说，你没有和兰芳结婚的时候，她虽然喜欢你，但她总觉得自己是结过婚的人，又是守寡之人，她没资格喜欢你。你结婚之后，她还在喜欢你，马华是个敢作敢为的人，她思想又解放，追求自由恋爱，于是她就对你说出了那句话儿。”

看到这里，读者恍然大悟：让王道五百思难解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读者到此也松了一口气。然而，《离婚》的故事到此还没有完，当我们看到小说的结尾部分，更感到作者构思之巧妙了——2008年，王道五风雨兼程地走完了他90年的人生，这时，他的老伴徐兰芳拿出了一张离婚证明书：“经王道五、徐兰芳双方申请和强烈要求，同意二人从1951 年3 月18 日起，解除夫妻关系。无财产纠纷，无抚养纠纷。”徐兰芳看着这份陈旧发黄的离婚证明，落泪了，她说，老头子，你安心地走吧，你还不知道吧，我们三十多年前就离婚了，马华的遗愿早已实现，我们对得起马华副队长了。我之所以隐瞒这么多年不给你说，主要是让你有个盼头，让你有个念想。日子有了盼头就有意义，生命有了念想就有动力。

整个故事的结尾既在情理之中，又出人意料之外，王道五那位贤惠善良、善解人意的妻子徐兰芳做得多么好呀，她的举动既实现了马华的遗愿，也完成了王道五的心愿，还表现了自己的深明大义，全文主题在美好的结局中得到很好的升华。

这篇作品所写内容时间跨度较长，作品主人公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改革开放等时期，有了这样的背景，再加上曲折丰富的故事，作品的镜头感很强，稍加改编，就会是一个好的电影脚本。曾经有导演联系作者说，要将《离婚》拍成电影，搬上银幕。可见，《离婚》的确取得了成功。

《离婚》除了故事精巧之外，情感真挚也是这篇小说的突出特点。武工队副队长马华的丈夫在革命战斗中光荣牺牲，她在与王道五的长期相处中，逐步由革命友谊，转化为神圣、纯洁的爱情，然而刚想吐露心声，却遭敌人暗算而牺牲。王道五正直、单纯，他尊重、崇敬马华，马华一句“你离婚吧”，给他留下了一道百思不解的难题，也成了他终生要完成的神圣任务，至死不渝。他的离婚，目的十分单纯：“王道五想，我离婚是为了完成一项任务，又不是真的不与兰芳过日子了。”读了这样的作品，我们不由得如此感叹：世间一定存在高尚的感情！而这高尚的感情也一定让人觉得生活是美好的，人生是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