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年，他的青春与虹口消防同歌

朱 洁/文

“报告，熄灭。”年轻的刘静涛自信十足，正准备收队，突然，一串火苗忽地从“老虎窗”的隔板里蹿出，刘静涛顿时目瞪口呆。那一年，他才入伍虹口消防支队不久，“老虎窗”第一次见，“火”的“狡猾”第一次领教。从江西老家应征入伍，在武警学院毕业之后，他成为虹口消防支队的一个兵，今年41 岁的他历任排长、副中队长、中队长、警训科科长、消防支队司令部副参谋长等职务，如今担任虹口区消防救援支队指挥中心主任一职，但他始终无法忘记“老虎窗”的那一次，那一次，他知道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

华东政法学院夜校教务办公室里，“刘静涛，你这两门课怎么没有按时参加考试？”班主任看着他问道，一张成绩单被推到他的眼前，“如果这几门按时参加考试，你就有机会拿到学位了，以你其他课目的成绩……”“我还有机会吗，老师？”没等老师说完，刘静涛抬头问道。“根据学校规定，基础课是必须要在规定时间内参加考试的。你太可惜了。”老师扶了扶眼镜，为他惋惜是出自真心的，成绩单已证明了刘静涛不是偷懒马虎的学生。军营里锤炼军人干脆果断的个性，刘静涛没有过多的纠结，凭借努力他最终仍是取得了一张法律专业本科证书，他是队里为数不多的高学历消防兵之一。回忆起这段学习经历，刘静涛记忆犹新。那时，刚跨过千禧之年不久的刘静涛意气风发。来到上海后，他总是觉得自己的知识储备太少，武警学院的学习科目与社会现实生活还是有着较大的差异，刘静涛下定决心——提高学历水平。消防队的封闭式管理给刘静涛的学习提供了一个相对简单宽松的环境。但与武警学院不同，在虹口消防队里，刘静涛是一线消防兵，执行消防队救火任务是他的首要工作职责，训练、出警，每一项都有着近乎严苛的规章制度，个人的业余学习只能利用个人的空闲时间，而上课又必须在学校的课堂里进行，因此只有休假时间，刘静涛才能外出上课。那时他的休假几乎是按照课程表来的，为了尽可能上到每一堂课，他掐分掐秒，时常会看到他一身队衣还未来得及换下就冲进教室，又或是上课到一半冲出教室的情形。课后作业、复习，只能在不当班的时候进行，或清晨、或日中、或深夜，与老师、同学的沟通交流大多在QQ 上。那时几乎所有的休假时间都被他用来完成学业，就连回老家探亲都得靠后。不过最难的还不是上课，而是能否按时参加考试，刘静涛回忆说，并不是每一次考试都能调出休假时间，与学习相比，军人的职责必须是第一位的。倘若错过考试时间，就只能等待补考，虽有诸多不便，但刘静涛个人的努力加上队里的支持，在规定时间里他拿到了毕业证书。

对于个人而言，文凭只是个人文化程度的提高，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乃至优秀的消防指挥员，经验的积累就更为重要，这是课堂上所学不到的。除了亲历实战之外，刘静涛还特别留心身边前辈及同行的经验教训，师傅、老师们的谆谆教诲他都记于心，落于行，有些还成了他工作生活中的座右铭。“老虎窗”的那一次，犯了错的刘静涛有些垂头丧气，师傅并没有责骂他，而是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小刘，火场的全面性，火势发展的判断，要及时细致。”一字一句如雷贯耳，铭记至今不敢错记一个字。在之后的每一次救火或非救火任务中，他都反复默念这句话，将及时细致落实到每一次任务中。在武警学院学习时，一名老师因教学经验丰富，退休后被学校返聘任教，深受学员爱戴。刘静涛说，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课后与学员们交流时，居然能够虚心地向学员们请教学习，毫无恃才傲物的架势，这给了刘静涛很强的震撼。正所谓不耻下问，三人行必有我师，原来成为专家不是一蹴而就的，必须永怀谦卑之心，不停地学习。十多年过去了，消防队历经体制改革，技术手段升级，救援任务扩展，许多新事物、新知识、新理念都在发生变化，适应变化就必须去学习，对于刘静涛而言，学习始终在路上，学无止境。但是无论新事物如何发展，刘静涛始终坚信救火是消防队的根本所在，科学技术加持固然能更有效地控制及扑灭火情，但传统知识绝不能丢。在他的案头上，消防传统基础学科的书籍始终占据显眼位置，如《燃烧学》《消防作战实践》《无线通信》等。每战必评的基本功课不敢马虎，对每一场救援任务及时分析总结，不仅仅是学习，更是职责。

运用高科技手段，施救现场可以同步至指挥室屏幕，指挥员可以根据现场情况有效配置救援力量

“哎，火烧得这么大，快点想办法呀。”“是呀，越烧越大了。”“会不会救火啊，这里火这么大，人都站在那边，不知道在干吗……”“就是，新来的吧……”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前一次的骚动还只是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这一次，直接骂开了声。正在燃烧的是虹口区某医院新建的住院楼，正处于施工阶段，因施工人员操作不当，引发火灾。消防队调集各方力量组织灭火，刘静涛也是其中之一，作为指挥员，带队执行救火任务。人群的又一次骚动，有一部分指向了他，在这之前，他紧急调动部分消防员，将防火线设在新楼与数米开外的数码广场中间。

刘静涛刚到火场时，现场已围起隔离带，将周围百姓挡在火场外，火势不算小，顺着楼层还在往上“爬”。消防水枪开动，几条“水蛇”对准着火部分猛扑过去。医院新建大楼整体框架已建成，脚手架没有拆除，楼外空地上堆有不少建筑材料。起初火势不大，几个施工人员拿了灭火器打算自行灭火，不料空地上的建筑材料，一下子就连着烧了起来。“楼里还有施工人员吗？”“报告，所有施工人员已全部撤离。”“老楼里的医患都疏散了吗？”“报告，全部疏散。”刘静涛查问现场情况，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组织队员继续救火。与燃烧的大火相比，几支水枪显得捉襟见肘，电台里不时传递着各路消息。渐渐地，刘静涛的神色有些凝重。

黄昏时分，天色渐暗，路上行人、车流渐渐密集，下班高峰到了。老城区本就道路狭窄，匆匆归家的人们骑乘不同的交通工具，公交车、自行车、轿车、电动车等全部压到了马路上，小车抢道，大车无奈避让，刹车声、喇叭声、叫嚷声挤在一块儿，如同不着调的交响乐，无序、刺耳，充斥着烦躁，消防车特制的警报器也没能盖过这阵嘈杂，人们努力避让，油门也无法直踩到底。电台里没能带来好消息，一阵风刮过，大火乘机肆虐，围观的人群有了些骚动。

“你们几个去到这个位置设防，你们守在那里，绝不能让火烧过去。”刘静涛命令道。“是。”几名消防员拿上装备领命而去。与着火大楼数米之隔的是一家数码广场，顾名思义，广场里经营各种数码产品，“这边的房间是做什么用途？”刘静涛指着最靠近火场的那一侧询问广场负责人。“大多数是仓库，”负责人有些疑惑，在他看来，就当前火势以及与数码广场之间的距离而言，广场应该是安全的，但还是回答了问题，又补充了一句，“主要给店主堆放产品，都是一些数码产品。”刘静涛闻言，暗自一惊，迅速作出判断，下达了设防的命令，负责人虽不解，看着刘静涛不容置疑的表情，默默退到了一边。少了一支救火力量，大火得了机会，又向上走了一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火还在烧，这条道路被封死，其他道路堵不堪言，周围百姓情绪有些激动，有人开始向消防员叫喊。从电台里刘静涛得知领导们都已到场，对于他的设防措施同样提出疑问。压力之下，一些消防员感到不安，向他走来低声询问，“你们守在那里，没我的命令不准撤。”刘静涛坚信自己的判断，双脚紧紧踩实地面。他记得老局长曾经说过，作为一名现场指挥员，初期控制很重要，必须要有预判意识，要坚持下去，不能对外界的影响无所适从。是的，此时的他相信自己，立定在那里，毫不动摇。终于，增援力量悉数到场，数条“水蛇”携灭顶之势将大火重重压下。火灭了，现场腾起了一股股黑烟四处消散，焦糊味浓烈。查看数码广场的情况，离火场最近一侧的仓库只是受到了热传导的影响，但如果没有当时的设防，一旦着火，后果无法估量。事后领导们对刘静涛当时的处置措施给予肯定。

对于消防指挥员而言，能立定脚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救火现场时常会有老百姓围观，虽然大多数老百姓都能信任消防员，但还是有一些老百姓比较着急，对现场指挥员提出质疑的情况时而有之。作为现场指挥绝不能受其左右，然而坚持判断不能是意气用事，立足之根本还是在于平时的积累。采访中，刘静涛随口能说出一些救火案例的经验与教训。在他看来，掌握细节尤其重要，每次战评，指战员之间都会交流一些小技巧，这些小技巧汇集起来才是消防救援的关键，起到重要的引导作用。个人的经验是有限的，交流出来、汇集起来是无限的。近20 年来，刘静涛及时细致的工作态度从不松懈，正所谓扎根愈深，立定愈坚。

每次战评，指战员之间都会交流一些小技巧，在刘静涛看来，这些小技巧汇集起来是消防救援的关键

2009 年，党中央国务院做出加快上海金融中心航运中心建设的决定，虹口区北外滩发展纳入国家发展战略。自此，虹口区北外滩建设全面起势，以打造北外滩金融中心、航运中心为基础，带动整个虹口区建设以商务商贸、旅游休闲、文化交流、综合配套为一体的现代化、科技化新城区。新——是活力、是机遇，是挑战。2018 年，为适应整个国家建设的总体目标和要求，虹口区消防支队迎来了全面改制，脱离部队编制，成为一支地方性消防应急救援队。为了人民的需要，红门不再紧闭，虽不再是兵，但却与老百姓走得更近了，心也贴得更紧了，正应了那句话——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2012 年的夏天注定令人难忘。“快，拿水来。”“多喝点水。”“这么热的天，穿这么多去救火，要中暑的。”某小区的救火现场，一名刚从火场出来的消防员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消防服拉开大半截，大口喘着粗气，胸口不住地起伏，脸全部被汗水盖住，还在不停地往下淌。有的居民拿来了水，有的拿着小风扇给消防员吹风。火无情，人有情。

掏马蜂窝不是新鲜事。又是一个马蜂窝，刘静涛一身装备和队友来到鲁迅公园的一座小凉亭，“马蜂窝在哪里？”凉亭中央的石桌周围，几只小蜜蜂无聊地飞着，刘静涛正准备卸下装备，抬眼一看几名老人退避三舍的神情，心里一惊，慢慢地抬头往上看，这一看浑身的鸡皮疙瘩立马直立起来。凉亭顶几乎成了蜂窝顶，黑乎乎的一大片。几人赶紧加强装备，架上180 斤重的梯子，缓缓地爬上去，一块又一块，用了足足两个多小时，才将一大片马蜂窝和凉亭分离开来。凉亭又可以使用了，老人们纷纷给消防员点赞。

刘静涛对生活在虹口区的老百姓是熟悉的，虹口现代化建设带给他最直观的感受是人少了。的确，曾经的老城区已卸下旧貌，焕发新生，大片的老房子变身为商业区、生活区、文化区，绿树成荫，河清路阔，融入的智慧建设又给消防救援提供了技术支撑。站在亮堂的指挥室里，一块块大屏幕切换不同的画面，运用高科技手段，施救现场可以同步至指挥室屏幕，不仅可以成为现场指挥的第三只眼，更可以根据现场情况有效配置救援力量。曾经有居民故意夸大火警，导致另一起火警缺少足够的救援力量，使得现场没能有效控制，如今这样的情况已不再发生。曾经“老虎窗”发过的脾气，如今再无“发火”。

虹口区的现代化建设正以高水平、高品质的发展要求稳步向前，虹口消防工作同样需要与时俱进。在这过程中，刘静涛在学习、在思考、在前行。利用数字化科技，将碎片化信息整合起来，化零为整，使得消防指挥更科学化、精细化；利用网络便捷性，一网通办的运用能为老百姓办事提供方便；利用数据模型，改进消防训练科目，提高救援人员、调度人员的能力。

近20 年来，刘静涛及时细致的工作态度从不松懈，正所谓扎根愈深，立定愈坚

上海因水而生，因水而兴。虹口区毗邻黄浦江沿岸，源源江水带来生机。城市发展是一曲交响乐，虹口区在特定的音域内稳步发展，慢板、行板、快板，不同的阶段演奏不同的旋律。18年来，刘静涛以其青春、智慧、热情融入这旋律之中，未来，他必将和虹口消防支队一起为虹口人民服务，守护城市安全，在这乐谱之中更添华彩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