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母晨曦

愿我们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题记

小路不小了，它很老很老，老到人们都习惯忽略它。这条路从村东头一直蜿蜒到村西头，串起百来户人家。

小时，三婶会蹬着三轮，后面载着我，去西头赶集。车子摇摇晃晃，轧过小路上的沙粒和石头，小路坑坑洼洼，人们也不去修整，他们觉得，这样的路更顺眼，走着舒服。三婶蹬车慢悠悠的，可我就喜欢坐三婶的车，邻里出来收衣服，看见我们，会笑着打声招呼。从远处的田埂上传来老农赶牛的声音，似从遥远的天边而来，惊跑了树上的麻雀，天空依旧悠悠的，蓝得很自在。

小路上不仅布满了石头、沙粒，甚至还有些鹅卵石。我同邻家小孩喜欢去捡那些鹅卵石，手上提着塑料袋，蹲在地上，一个一个地往里放，看谁捡得多。最令我们兴奋的，便是那些城里来的商贩，他们来的次数不多，一待就是半天，有卖糖葫芦的，有卖摔炮的，有卖小零食的。我们村子离城里远，小商贩很久才能来一次，长辈还告诫这个不能买，那个费钱。所以，当商贩来了，我们就拿着“私房钱”偷着去买。一些小玩意儿，如系着红飘带的铃铛，咬咬牙买下来后，发现只有欣赏价值，便拿着它去邻家小孩那里炫耀。

小路上的岁月静静地流淌，村子似乎一直都是慢节奏，每天，人们做着平凡普通的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陷入了轮回。人们知道今天干什么，也知道明天要干什么，甚至连邻家玉米什么时候收都一清二楚。当几年后重返故土时，也像是不期而遇，而非久别重逢。

可是，当我看着那个当初同我一起爬树的邻家小孩时，陷入回忆，总觉得哪里变了，到底是哪里变了呢？母亲推了我一把：“这是你佳姐姐，才分开多久就不记得了？以前你俩啊，就是不叫人省心……”听了母亲的话，我们觉得很尴尬。我不自在地一笑，表情僵硬地说：“佳姐姐好……”对面的她也笑了，小时候的我们亲密无间，鸡飞狗跳的事没少干，现在却多了份疏离和陌生。

直至，我再次踏上小路。

它还是老样子，像一位老朋友。

回忆如走马灯般涌来，我的喉咙哽了一下。走在路上，踩过沙粒，踩过不平的石头，踩过光滑的鹅卵石，记忆终于得到释放。我想起了三婶的三轮车，她再也没法带我去赶集了，她的时间永远留在了前年秋天；我想起了母亲的葱油拌面，她总是喜欢多放一勺盐，我经常给她说，不加盐，她却一直没改过来……我想起来的，却只是部分。记忆的沙漏越流越少，我已然记不得小时的细碎情节以及童年的音容，只能从回忆碎片的一角还原出曾经的我和我们。那一刻，我才发现一个令我苦笑的事：岁月无情，我们在寻找归途的路上，一步步变成了令自己陌生的模样，我再也寻不回曾经的我了。那份曾经，只在我的过去，将是我将来回望往昔时最真挚的记忆。

终究，是我们变了，输给了时间。小路却还是小路，我沿着小路走向未来，回首处，岁月无声，星光满天。

江苏省徐州市铜山区启星中学‖指导教师：经志芹

村子里的小路，串起村东与村西的人家，也串起村里人静静流淌的岁月，包括小作者童年里鸡飞狗跳、自由自在的回忆。小路注视着“我”坐着三婶的车子招搖过市，注视着“我”同邻家小孩捡起一袋袋的鹅卵石，注视着“我”拿着“私房钱”买来一件件有趣的小玩意……小路无声地静默，托举着全村人的安然岁月。当一切慢慢发生改变，慈爱的三婶离去了，亲密的故友生疏了，快乐的回忆模糊了，唯有这条小路依然如故，承载着全村的父老乡亲或匆匆或缓缓的步履，信守着不变的承诺。

“我”长大了，岁月无声，星光在望，沿着心中的小路一路前行，一头是过去，另一头，是可期的未来。

【适用文题】一路欢歌；成长的意义；童年记事……（苗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