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名字,每个人的名字都会有故事,只是多和少的区别。
我叫王文英,还有个字为仪羲,字之外还有号,兰堂、双清山馆主人。兰堂用得最多,是故很多朋友直呼我兰堂,是我乐闻的。
当今国人,一般只有姓和名,像我这样写写画画、涂涂抹抹的所谓书法家、画家,才这么不嫌麻烦的在姓名之外,又字又号。至于为什么,我还真没深究过。不过,写写画画的书法家和中国画的画家,都是亲近中华传统文化的,他们所学又多,追求又多,想表达的也多,长辈给的名字,又大多不能契合他们的想法。于是延续原有名字之外就有了字,也有了号。
回到历史里看看,古时候的人不分高低贵贱,姓名之外,都有“字”,亦为表字,后来还有了号。
一个人有名、有字、有号,但它们之间有关系又没关系,个个独立却又相互依存。
“名”为出生时起的,“字”是成人后起的。《礼记·曲礼上》说:“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许嫁,笄而字”。颜之推《颜氏家训·风操》言:“古者,名以正体,字以表德。”也就是说名是用来给人贴标签的,以区分彼此;字是用来表明德行的。字因名而来,一般是对名的释说或意的延伸与调整,所以说二者是相关联的,合称名字。
一个人有名有字,却不能乱称呼,名是长辈或上级才能叫的,同辈或属下只可称呼尊长的字,而不能直呼其名。
再说“号”。号是一种别名,又称“别号”,是人在名、字之外的尊称或美称,除自己起的外,还有别人赠的。赠号有官称、地望,谥号等等。郑玄注《周礼·春官·大祝》中说,“号,谓尊其名,更为美称焉”。
作为一介草民,我在姓名之外,又取字,又取号,并非单纯好古,或者自诩是个书法家、画家,或者想与众不同,而是我的名字虽好,但太“寻常”了。寻常是说,若出门会碰到很多叫“文英”的,还以“王文英”居多。
多不是问题,但是会有“麻烦”。
比如,很多年前生病去医院,匆忙间忘记带挂号证,因为离家路途遥远,回去取的话,今天就看不成病了。于是,求助挂号的女生想想办法,她拿出一张临时证让我填,看来,忘带证的大有人在。可我脑子是真的不好使,挂号证忘带,病历号也没记住,只能劳烦人家进去找了很久,还是没找到我的病历。于是,她将一摞厚厚的说不清有多少人的病历推到我面前:
“自己找吧,免得耽误后面的人。”
原来,这堆病历的主人都姓“王”名“文英”,有男,有女;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有刚出生的小孩。多得一时半会儿数不清,怪不得难找。我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病历。
如果说这只算作生活里的小插曲,而下面的这件事,令人啼笑皆非又无可奈何。
一日,有人打来电话,不等我应声,便径自大声吵嚷。疑其打错电话,谁知对方一口咬定没有打错。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弄明白。原来,这人是我的朋友,刚从一个书画展览上,看到一件据他说是恶俗的书法作品,署名“王文英”。按他说的,那作品从内容到形式都极为恶俗,心中虽然疑惑,却又不认识还有写书法的其他“王文英”,借着酒力,便打电话教育我,不进步就算了,怎么还退步。第二天,酒醒,又打来电话,还是不等我开口,径自道歉,说仔细看了,那的确不是我的作品,大概是另有其人,要我原谅他的鲁莽和酒话。
我当然不会介意,只有真朋友才会如此。但事后想想,若是换作他人,会不会就真的这样认为了?
所以,打那以后,我尽量在作品的落款里,或是用印上,加上兰堂或双清山馆主人,以区别之。可我还写文章诗词,却是没有办法给自己留个记号,生活里的事只认身份证,我的身份证件大名“王文英”。
尽管如此,在网上还是常会发现我的作品被人当成其他“王文英”的,又有另外“王文英”的作品归属我的名下,照片更是张冠李戴。若想上网搜点什么,输入“王文英”,能搜索出来数不清的“王文英”,男女老少,干什么的都有。据说,北京一地,同叫“王文英”的就上万。名字是给人贴标签的,以区别彼此,我的名字却像是批量生产的,难怪大家都喜欢私人订制。
母亲在的时候,常和她开玩笑,您当初咋想的给我起这么个容易“撞车”的名字?
其实,我知道,自己最初不叫这个名字,因为弟弟早夭,个性自主的母亲才从家族排行,我便有了现在这个名字。
我很后悔和母亲开这样的玩笑,直戳她的伤心处。然而母亲没有怪我,笑着说:要不是“文英”这名,你会爱文墨?
母亲的话有些道理。
当初为取字,颇费心思,终觉自己才疏学浅,于是,求助于古典文学专家邱少华先生。先生是湖南涟源人,早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退休前,一直在首都师范大学中文系讲授古典文学,为人谦和,与世无争,毕生只专注于教学与学问研究,是我見过的最称得上谦谦君子之人。虽然没有真正拜师邱先生学习,但因家中闲堂十六岁即从先生学习古文,所以过往甚密,常有问题求教,也算我的老师。
知道我欲取字,邱先生一口应允,还写了一篇《文英字说》,以记此事:
文英,予弟子双华之俪也。秀外惠中,温文尔雅。名,美名也;名与实亦相符也。文英则以为天下之以此名而不符其实者多矣,欲有以别之,乃求字于予。予曰:星日云霞,天文也;山川花树,地文也;典章制度、文学艺术,人文也。书法在其中。英则文之精也。文英喜文而又喜书,书且日见其精进,以今日用功之勤,何患不能上追魏晋。而右军又出自君家,书之英,亦文之英也。右军既为书圣,文英其欲奉为楷模,而爱之,敬之,效法之乎?予字文英曰:仪羲。仪羲,心仪羲之也。文英勉之。
邱先生之文,美文也。情真意切,是对我的勉励,也是厚望。而我却不敢以为天下以“文英”为名而不符其实者多矣,而别之。仪羲之于文英,实为好字,惜我胸中少文采,志向亦不高远,恐负先生美意,是故提及不多。时光荏苒,忽忽已过二十余年,我虽然鼓努为力,长进却不大,有负“文英”之名,更不担“仪羲”之字,不知先生知道了,会不会大失所望。
因“文英”亦有芳洁之意,而意属“兰堂”;“双清山馆主人”乃喻心迹双清,又因两个心性淡泊之人,同居一处,是故为号,常用之。
王文英:九三学社中央文化工作委员会委员、九三学社中央书画院副院长,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首都经济贸易大学特聘教授。
《中国书法报》遴选的“当代十大女性书法家”,《书法导报》推介当代书法50家,荣获第七届冰心散文奖。出版《北窗夜话》《兰堂偶记》《中国书法家协会书法考级理论辅导教材》等专著,诗词收入《现代古诗三百首》《古今妙词一百首》。书法作品多次入展(获奖)中国书法家协会举办全国书法展览,并多次担任评委。绘画作品有《逍遥游》《家山梦忆》《满庭芳》等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