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东
一
“这张猴票,外带一张鸡的和一张狗的,你给二十块吧。”金兆用镊子从他的邮册里镊出这三张邮票,摆到桌上,对我说。
“二十块?”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我一个月的工资才二十二块,我不吃不喝啊。我不动声色,用镊子镊着那张猴票端详着,想从中发现点儿什么,便于讨价还价。
还真看出问题来了。“你看,金兄。这张猴票的齿孔有问题。”我指着那排齿孔对金兆说。
“什么问题?”金兆问道。
“这个齿孔,没有二分之一。”我说。
“我看看。”金兆端详着,“还真是的,你集邮集成精了。”
“品相是邮票的生命啊。”
“不好意思啊,刘兄。这样吧,你给十块吧。”金兆只好把价格降下来。
我用十块钱,从我的朋友这儿弄到了这枚猴票,他还“陪嫁”了“鸡”和“狗”。
二
我与猴票的初次相识,始于一次寄信。
“售票员,来张邮票。”我来到窗口,递进去八分钱。一会儿,售票员给了我一张邮票。我用眼一瞟,觉得不对,说:“是长城啊,就是有三座烽火台的那张。”“你看清楚,这是八分钱的猴票,一样可以寄信。”售票员有些不耐烦地说。
我拿着这张猴票,悻悻地来到桌边,开始粘贴。我从最原始的认知角度来看这张猴票,第一眼就很不喜欢,它做工粗糙不说,就像是小孩子涂鸦一般。我只好把信寄了出去。
这样,我与这枚猴票失之交臂。
我们班组有个工友,我称呼他“小秦”。他交际广,来往的信也多,买邮票一买就是一版,经常半个月不到,就为吃饭的问题犯愁。
这一天,小秦拿着半版的猴票找到我,说:“刘哥,帮帮忙,这半版邮票给你吧。”
“怎么,又揭不开锅了?”我调侃道。
“人家等钱用,你还好意思开玩笑。”小秦翻了一下白眼儿。
半版猴票就是四十张,三块二,那时候也不是小数目。“给,记着我的好啊。”我说。
“当然,当然。到月底,我请你吃一毛钱一大碗的打卤面。”小秦连声说道,把猴票递给了我。
这四十张猴票,全让我寄信用完了。
三
我接二连三地错失了猴票,看来注定是与猴票无缘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通过和我年纪相仿的方锐,我接触了集邮,这是在他调到我们班组的时候开始的事。
方锐在工作之余,总是把一些花花绿绿的小纸片浸泡在一盆清水里。我凑近一看,原来是从信封上裁剪下来的邮票。过了一会儿,他就把残存的信封和邮票剥离开来,把邮票的背胶残渣洗干净,放进一张对折的报纸里,压实。十几分钟后,他再把邮票从报纸里拿出来;这时,邮票上的水被报纸吸干了,邮票平整如初。他说:“这是集邮,给你一些。”他把一些重复的邮票给了我。我捏起那几张他给我的邮票,暂时先放进了一本书中。这是我第一次知道,邮票除了寄信用,还可以这样玩儿。渐渐地,我也喜欢上了集邮。
有一次,我和方锐交换邮册看,我第一眼就看到了邮册显眼的位置上,那枚套着护邮袋的猴票。此时欣赏猴票的感觉,和当初用猴票寄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方锐看我盯着猴票看了半晌,问:“怎么,喜欢这张猴票吗?”
我跟他讲起了我与猴票的故事。“我那都是八分钱买的。”我惋惜地说。
“我也和你有过类似的经历,不过那都是集邮前的事了。”方锐颇有同感。
“如果当时就集邮了,打死我也不会寄信的。”我说。
“你知道现在这枚猴票多少钱一张?”方锐问我。
“多少钱?”我问他。
“至少十八块。”方锐左手举起一个拳头,右手比画了一个“八”字,“我这本邮册,如果没有這张猴票,一点儿都不值钱。”方锐说得有些得意。紧接着,方锐有些掩饰不住激动地问我:“你有吗?”
“没有。”我摇摇头,“但是,会有的。”
从那时起,我有了想拥有一枚猴票的想法,哪怕是高价买。
四
集邮公司我去过,自由市场我也去过,要么是因为缺货,没有买到;要么是因为太贵,没舍得买。后来,听说我的一个朋友—金兆,他也喜欢集邮,他走的是以邮养邮的路,可能有猴票,不妨去碰碰运气吧。这就发生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
我现在再看这枚志号为“T46”的“庚申猴票”(1980版)时,认知已经升华了,觉得它做工也精细了,画面也精美了。你看那只小猴,翘首端坐,透出几分顽皮和灵气。大红的底色,更显出欢度新春佳节一般的喜庆气氛。
这只“猴”,现在就在我面前,我数落着它:“多少次,你与我擦肩而过,不理不睬的,还撩拨得我茶饭不思。怎么样,现在也‘坐到我面前了吧?”小猴看着前方,一言不发。“你虽然不说话,但你现在是属于我的了。”我喜欢上了这只小猴。
我明白了,这就是缘分啊,只不过是有早有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