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圣洁
(南京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南京 210095)
在发达国家制造业回流和发展中国家制造业低成本竞争的背景下,必须改变旧有要素驱动的经济增长模式,利用创新驱动来促进制造业企业升级,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建设制造强国。从发达国家的经验来看,技术创新和人力资本的发展会带来产业结构转型升级。但在我国,虽然近年来制造业专利申请数量不断增加,制造业升级的速度却较为缓慢[1]。从各个省份来看,用发明专利授权数衡量技术创新水平,用高端制造业和中端制造业的比值衡量制造业升级水平,发现在山东、四川、福建等劳动密集型产业占比较大的省份,技术创新水平大幅提高,但制造业升级水平却没有明显提升,甚至在个别年份出现下降趋势。而在河北、山西、湖北等资本密集型产业占比较大的省份,技术创新和制造业升级水平同步增加。这可能与生产要素投入组合不合理有关。我国要实现制造业转型升级,就要改变资本、知识和技术要素相对匮乏,劳动要素相对丰富的禀赋结构。然而面对长期存在的就业总量压力和日益突出的就业结构性矛盾,政府实行就业优先战略,将稳定就业放在重要地位,出台了一系列鼓励企业吸纳就业的政策,包括对企业发放稳岗就业补贴、吸纳就业补贴、社保补贴、培训补贴等。这些就业补贴能降低企业用工成本,改变劳动和其他要素的相对价格,促使企业增加雇佣人员数量,使企业的生产要素配置偏离现有技术条件约束下的最优要素替代结构,造成配置效率损失,进而影响企业全要素生产率和产品附加值的提高,对企业转型升级产生不利影响。基于此,本文将就业补贴、技术创新和制造业企业升级纳入一个研究框架,从企业层面实证检验技术创新对制造业企业升级的影响以及就业补贴的调节作用,揭示技术创新推动制造业企业转型升级的有效机制。
现有文献大多认为技术创新能推动制造业转型升级[2,3]。技术创新将智力与其他生产要素结合,可以提高劳动生产效率,抵消要素的边际报酬递减效应。技术创新还能改变生产要素的替代关系,带来新产品和新工艺,降低创新企业的生产成本,使资源流向高技术和高生产率的产业。技术创新还能带动上下游关联产业应用新技术,实现技术融合,促进新兴产业的诞生。此外,技术创新还能刺激新需求,改变产业需求结构,提高出口产品附加值,改变贸易结构,推动产业结构升级。但上述研究大多从省份层面展开,从企业层面分析技术创新与制造业升级的研究相对较少。
现有文献表明,劳动力成本与制造业升级存在关联。劳动力成本上升会倒逼企业采用自动化即资本替代劳动的方式进行升级,较高的劳动力价格在推动资本深化的同时会促使企业增加技术研发投入,推动制造业结构升级[4-7]。然而,较少文献考虑到就业补贴带来的劳动力成本下降在技术创新和制造业升级中的作用。本文认为,就业补贴会减少企业的用工成本,负向扭曲劳动要素价格,使企业倾向于增加员工人数替代资本,造成资源错配,不利于企业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同时,扭曲的价格信号会造成资本退化,不利于企业更新生产设备,利用规模效应提高产出水平,也不利于企业下一阶段引资创新。此外,企业劳动力成本下降还会弱化部分企业转型升级的动机,也不利于吸引具有技术优势的新企业进入市场。综上所述,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H1:技术创新对制造业升级具有促进作用。
H2:就业补贴在技术创新和制造业升级之间存在负向调节作用。
H3:就业补贴能增加企业员工人数。
H4:就业补贴能降低企业资本劳动比。
被解释变量为制造业企业升级(S),本文的制造业企业升级界定为产品附加值增加的过程,借鉴黄昌富等[8]的研究,用企业销售利润率来衡量产品附加值。在机制分析中,被解释变量员工人数(L)和资本劳动比(C)分别用企业从业人数和人均固定资产来衡量。
解释变量为技术创新(Patent),已有研究大多用企业研发投入、专利申请或授权量来衡量技术创新,本文用发明专利授权量表示。
调节变量为就业补贴(Subsidy),通过整理制造业上市公司企业年报的政府补贴明细得到,主要涵盖政府对企业发放的稳岗就业补贴、吸纳就业补贴、社保补贴和职业培训补贴。
控制变量有:企业规模(Size),表示为企业总资产的自然对数;所有制(State),表示为0 和1 的虚拟变量;盈利能力(ROA),表示为企业资产收益率;现金流比率(Cashflow),表示为现金流量净额和营业收入的比值;资产负债率(Lev),表示为负债合计与企业总资产的比值;企业成长(Growth),表示为营业收入增长率。此外,还控制了行业(Ind)和年份(Year)虚拟变量。
为证明技术创新与制造业企业升级之间的关系,本文构建了以下模型:
为证明政府就业补贴、技术创新与制造业企业升级三者之间的关系,本文构建了以下模型:
为证明就业补贴与制造业企业雇佣员工人数之间的关系,本文构建了以下模型:
为证明就业补贴与制造业企业资本劳动比之间的关系,本文构建了以下模型:
其中,下标i 和t 分别表示企业和年份,S 表示制造业企业升级水平,L 表示员工人数,C 表示资本劳动比,Patent 表示技术创新水平,Subsidy 表示就业补贴,Patent×Subsidy 表示技术创新和就业补贴的交叉项,X 表示一系列控制变量组成的向量,ε 为随机扰动项。
本文选取制造业上市公司作为样本,2012 年监证会发布了上市公司行业分类修订版,因此以2012 年为研究的起点,由于2020 年受到疫情冲击,制造业企业的经营情况没有代表性,因此本文以2012-2019 年为研究区间。在剔除业绩较差的ST、*ST、PT 企业,首次上市日期在2012 年之后的企业,还有数据严重缺失的企业后,共得到1 378 个样本量。本文使用的数据来源于国泰安(CSMAR)数据库,描述性统计如表1所示。
由表1 可见,制造业企业升级的均值小于0.1,说明总体上制造业企业的产品附加值不高,不同企业之间也存在一定差异,销售利润率最大和最小的企业相差了86%。企业员工人数、资本劳动比、技术创新和就业补贴的标准差都较大,说明不同企业的员工人数、资本劳动比、创新水平和补贴水平有很大差异,其中技术创新作为核心解释变量的标准差最大。
表2 显示了技术创新与企业转型升级的回归结果和就业补贴在其中发挥的调节作用。回归(1)结果显示,核心变量技术创新的估计系数为0.000 1 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这表明技术创新与制造业企业升级显著正相关,假设H1 得到验证。回归(2)中的技术创新与企业升级的交互项系数为-0.000 03 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即就业补贴对技术创新与制造业企业升级之间的关系起到显著负向调节作用,假设H2 得到验证。
表2 技术创新与企业转型升级的回归结果
为明确就业补贴负向调节企业升级的具体机制,模型(3)检验了就业补贴对员工人数的影响,模型(4)检验了就业补贴对人均固定资产的影响。结果显示(见表3),就业补贴与员工人数正相关,回归系数为0.012 4,与人均固定资产负相关,回归系数为-0.000 2。这说明就业补贴降低了劳动力成本,使资本的相对价格上升,此时企业会通过增加员工人数来替代固定资产投资,进而导致人均固定资产下降。假设H3和H4 得到验证。
表3 就业补贴和企业员工人数、人均固定资产的回归结果
为进一步检验上文回归结果的可靠性,本文用研发投入强度即研发投入和营业收入的比值这一相对指标来替换核心解释变量。稳健性检验结果和基准回归结果基本一致,说明回归结果是可靠的,技术创新促进制造业企业升级,就业补贴在其中发挥负向调节作用。
根据前文研究,本文得到的结论主要是:技术创新能够促进制造业企业升级,就业补贴会降低企业用工成本,改变企业劳动和资本要素投入,增加企业雇佣员工人数,降低企业资本劳动比,进而对制造业企业升级产生不利作用。该结论可以帮助政策制定者厘清制造业企业升级和稳定就业之间的权衡关系。综上所述,本文认为在经济发展好的时期,企业为扩大生产规模会自动吸纳就业,政府应当减少就业补贴对要素市场的干预,而在经济发展不好的时期,政府要合理利用就业补贴实现稳定就业优先。与此同时,可以通过两方面弱化就业补贴对制造业企业升级的负面作用:第一,缓解企业融资约束,满足企业长期性研发资金和固定资产投资需求,提高创新和设备投入,减少企业因为融资约束和劳动力成本下降而产生的劳动资本替代,促进潜力大、市场竞争力高的企业不断实现规模扩张和技术进步,实现企业转型升级;第二,增加就业补贴中职业培训补贴的比例,鼓励企业将稳岗补贴用于员工职业培训,在企业员工人数增加的同时,注重提升职工技能,培养应用型强的专业技术人才,增加技能型劳动占比,使人力资本水平更好地和技术结构相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