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意迦
沙漠,对于久居中国南方城市的我来说,是字典中一句神秘的呓语,藏在一片苍茫茫的梦中。梦中,它是撒哈拉一望无际金色的荒芜,是落日被湮埋时缭绕起的孤烟,是迤逦的一串随风即逝的印痕,是充斥驼铃和风沙声的亘古交响,是冒险者遥指的征途,是三毛笔下娓娓道来的游记。
那天,我们终于以风为楫,在沙的汪洋里启航寻梦之旅。
风是宁夏中卫市的风,沙展开在沙坡头。
来到沙坡头,终于第一次看到一片完完全全纯粹的沙漠。虽然也有绿洲接壤,黄河浩荡地奔流路过,远处莽苍的山群对视,但深入腹地,金沙便此起彼伏地与天拥吻,和腾格里沙漠紧密相连,共同勾勒出一道不似沙漠,胜似沙漠的风景线。
想过它的死寂、肃杀和绝望,却不知道:享誉世界的治沙成果在这里孕育,同沙漠一起延展的方格沙障像死海里迎风展翅的绿色方舟。中国四大鸣沙之一的沙坡鸣钟从此诞生,风和沙交织的天籁吸引无数中外游客纷至沓来。这里还躺着中国第一条沙漠铁路——包兰铁路,为蛮荒沙漠捎来南来北往的物流人群,吹散千年的萧直孤烟。于是,随风蔓延的沙漠渐渐爬上人类的足迹,人们横穿过它,并将那些脚印自然完满地融入它缓缓流动的脉搏中,注入一股股新鲜沸腾的血液。于是,我看到无边的沙漠中穿梭着骆驼、人群、越野车,曾只有风沙鸣叫的地域飘过了驼铃、歌声、笑声,还有软软的细沙中冒出的点点绿色,几只黑色的小虫和蒙古包。那些关于生和死的思考随风而来、随风而去。
眼界放宽了,耳畔也渐渐充盈起来。沙痕像一条条五线谱,飘着一串串动人的故事。
不经意就飘过电影《大话西游》最后至尊宝(孙悟空)对紫霞仙子不舍的回眸,在这片漫漫黄沙的尽头渐隐那句“爱你一万年”,那是空寥在大漠很久很远的一声叹息。当潮湿的爱情发生在这一隅无法承载泪水的干枯中时,这份悲凉和美是沉甸甸的,却随风而逝。这段柔情细软如沙,越逃离却陷得越深。也许最后我们无法释然这个结局,那就让风沙抹掉内心最初和最终的执着渴念。这是一方苦海,风起沙落,埋葬前世今生、宿缘孽债。这是一场惊梦,洗去红尘喧嚣的沙鸣,唤醒了梦中人,才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此刻没有残阳如血,没有大漠孤烟,只是停驻片刻,然后在如同旧相片的泛黄幕布下,转身,继续赶路,取经西天。
我们也回头,转身,离开大漠。乘着羊皮筏子漂在黄河一角平静的波浪间,一位老人轻缓从容地划着桨,筏子却更像被风吹动着悠悠地前行着。橹声、风声就这样轻柔柔地从耳畔滑过。
太阳西下,余晖也最后依依不舍回望那片广袤无垠,风吹过,掀起埋葬千年的黄金,和锲刻万年的美丽华纹,一起飞到天上变成大漠夜空的银河,静静地流淌在西北方向,塞上和江南之间。它们离梦不远,与心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