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姚氏医学思想探讨火龙罐治疗寒凝血瘀型子宫腺肌症经期腹痛2例*

万青，陈思瑾，邹成松，高峰，邵水艳，高春泽,3△，指导老师：姚克敏,3

（1.云南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云南昆明 650021；2.昆明圣爱中医馆姚氏妇科流派传承工作室，云南昆明 650031；3.昆明市中医医院，云南昆明 650011）

子宫腺肌症（Adenomyosis,AM）是一种由子宫内膜腺体和间质细胞侵入肌层所导致良性浸润的激素依赖性妇科常见疾病[1]，中医属于“痛经”范畴，以血瘀、湿滞、寒凝等证候最为多见[2]。姚氏医学认为寒凝气结则气不行血，寒凝胞宫、气郁冲任是其主要病机[3]。本病多发于30～50岁妇女育龄期，临床以进行性加重性痛经为主要症状[4]，常伴有阴道异常出血与不孕[5]，严重降低患者的生活质量与影响正常工作，且近年其发生率逐年上升，已成为妇科常见疾病。随着辅助检查技术的发展，流行病学也发生了改变，患病人群逐渐年轻化，约30%的年轻女性受到AM的影响[6]，40岁以下不孕女性中接受辅助生殖技术约有22%被诊断为AM[7]。其药物治疗以口服避孕药、左炔诺孕酮宫内缓释系统（曼月乐环）、NSAⅠD为主[8]，无生育要求者可选择子宫切除术根治治疗[9]；然而发作期的治疗以缓解疼痛为主要目的，临床仍以药物治疗为主，部分患者疗效不佳。火龙罐是一种治疗痛经简便舒适、疗效显著的中医综合外治疗法，目前的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本文介绍2个不孕患者接受辅助生殖技术治疗期间发生AM经期腹痛的案例，以此探讨火龙罐治疗痛经的临床疗效。

1 姚氏医学治疗痛经的理论基础

云南姚氏医学“以阴阳气血为整体”的学术思想建立在中医经典的基础上，经历数代传人的临床实践总结提炼出来，体现了中医学的整体观，一直以来指导着姚氏门人的临证诊疗。阴阳为道不可见，气血为本乃阴阳之外候，可见能辨，气属阳，血属阴，是人体的物质基础，生命的源泉，气血旺盛流畅周身则百病不生。姚氏医学集大成者姚贞白先生阐述《内经》中三焦气化的演变过程，认为三焦是气机的通道，气血的化生有赖于三焦气机的畅通、阳气的盛衰、脏腑功能的协调。气通行三焦，流动、升降和循环于脏腑经络上下内外之处，有营养、维护、调节和促进人体生理功能活动的有益作用。张雨晴等[10]认为上焦能散水、下焦能利水，利用中医脏腑-局部三焦辨治使水液得以吸收。第六代传人姚克敏老师注重阳气对三焦气化的作用，认为“女子一生经、带、孕、胎、产、乳，无血不行，无气不顺，阳气是最大的枢转，是一切的动力”，一旦寒凝胞宫、气滞冲任，损伤经络，则积聚成瘀。正如《金匮要略·妇人杂病脉证并治第二十二》中所言：“血寒积结胞门，寒伤经络。”阴阳气血同源一体，督脉调节周身阳脉的脉气，任脉调节全身阴脉的脉气，冲脉为十二经之海，又为血海，调节气血温煦濡养脏腑，三者同起胞中而出会阴，相互贯通，调节气血，因此主张治疗痛经应注重阳气的盛衰。姚氏治疗痛经尤为重视疏通督脉、任脉与冲脉，其实就是燮理阴阳助三焦气化，化气行血通调水道，加强水液代谢功能，使气血流畅周身温煦滋养脏腑经络，脏腑功能旺盛，经络通畅，瘀滞自然消除。姚氏治疗痛经，谨守气血升降之机，以温、化、和、顺为治法，处处顾及阴阳的平衡协调，时时避免精血的损耗伤伐，以及气血、肝脾、冲任的畅达调和[4]，以疏和调达、温养经络为治疗宗旨，掌握病变的核心环节，以阴阳气血、脏腑经络为整体，拟运转机枢为总法则[11]。

2 病例摘要

2.1 案例情况

2.1.1 案例一

患者40岁，腹痛剧烈2天就诊。无生育史，子宫腺肌症病史2年，宫腔手术史，异地来昆。经前常情绪波动，焦虑不安，经行提前5～7天，经色偏黯，经量稍多，血块多，经期6～8天方净，面色淡白泛青。每次月经来潮，腹痛剧烈，下腹坠胀引腰痛，恶心泛呕，遇冷加重，得温痛缓，经净后疼痛常持续7～10天，甚者10余天，早期药物治疗尚有一定疗效，近半年口服止痛药无效，需卧床休息，无法正常工作。平素纳食尚可，睡眠、小便正常，大便时干时稀。就诊当日患者因腹痛剧烈不能行走，由朋友扶送前来，时值经期第3天，经行不畅量少，腹痛难忍。近日因工作关系导致情绪波动，心情忧郁，经针灸治疗后卧床休息，疼痛稍有缓解，随后腹痛加重，口服止痛药后无明显缓解，汗出淋漓致衣服浸湿，蜷缩在床，畏冷喜温，声低气微，呻吟不断。舌黯红泛青伴有瘀斑，苔白，脉弦紧涩。ⅤAS疼痛评分9级。西医诊断：子宫腺肌症经期腹痛；中医诊断：痛经；辨证：寒凝胞宫、气滞冲任、瘀血内阻；治法：温宫散寒、行气化瘀止痛。

2.1.2 案例二

患者35岁，下腹疼痛1日就诊。生育一胎，子宫腺肌症病史1年，由外地到昆明备孕ⅠⅤF-ET。平素经行尚可，经色黯淡，经量偏多，有血块，经前下腹胀痛，经行腹痛加剧，经期5～7天干净，经后痛缓，畏寒喜暖，纳眠可，小便调，大便偏稀。每逢经期腹痛剧烈，蜷缩卧床，口服止痛药效果不佳。就诊当天由其朋友搀扶前来，经行第2天，腹痛难忍，经量偏少，恶寒喜温，恶心欲呕，情绪不稳，烦躁不安。舌淡青，苔薄白，脉弦紧。ⅤAS疼痛评分8级。诊断：子宫腺肌症经期腹痛；中医诊断：痛经；辨证：寒凝胞宫、气滞冲任；治法：温宫散寒、行气止痛。

2.2 治疗方法

两名患者均采用中医火龙罐综合灸外疗法治疗。首先，嘱患者取侧卧位，治疗部位覆盖毛巾隔物走罐，沿督脉与膀胱经自大椎穴从上循经而下至腰骶部八髎穴，施以推、按、揉、碾四种手法交替反复行罐，期间询问患者感受，以适为度，持续20min；然后，取仰卧位，治疗部位覆盖毛巾隔物走罐，以推、按、揉、碾手法循阳明胃经与太阴脾经交替反复行罐15min，以适为度；再以点、按手法宣开四关穴（太冲、合谷）5min；最后，以神阙穴为中心运用点、揉、熨、烫手法在腹部顺时针交替反复行罐20min，注意腹部为空腔脏器，比较娇柔，行罐时需手法温和，不可过度用力，以免损伤脏器和产生疼痛不适感。全疗程治疗时间40min。

2.3 治疗结果

案例一患者在治疗过程中，大量经血、血块溢出卫生巾染污床单，随之腹痛迅速缓解（ⅤAS疼痛评分3级），治疗后自行起床坐车回家。当晚电话回访，得知患者在家中用膳后卧床使用手机在社交平台与朋友聊天，腹痛明显减轻（ⅤAS疼痛评分1级）。案例二患者在火龙罐治疗过程中腹痛逐渐减轻，触及皮肤手感湿润，微微汗出，汗水凝集罐中，结束治疗后疼痛明显缓解（ⅤAS疼痛评分2级），稍作休息后独自步行回酒店。当晚电话回访，患者告知腹痛基本消失（ⅤAS疼痛评分0级）。7天后电话回访，两名患者告知治疗后经行顺畅，经血如常而下，颜色转红，少量血块，月经分别于5天和6天干净，经期未出现腹痛，余无任何不适。

两名患者均有AM病史，平素经行腹痛较剧，口服药物治疗效果不佳。其病机以寒凝、气滞为主，病位在胞宫、冲任，导致气机不畅，经血内阻，不通而痛。案例一患者以血出为畅，寒散气顺，瘀化痛止；案例二患者以汗出为畅，腠理得以宣通，温散寒邪，顺气止痛。姚氏认为治疗痛经以运转机枢为总法则，以疏和调达、温养经络为治疗宗旨，以温、化、和、顺为治法，既能温化寒湿、行滞祛瘀，又可和顺气血、濡养经脉。

3 讨论

子宫腺肌症的病机实为寒凝下焦，瘀血阻碍气机，气机不畅使经血不能归其道而出，进而瘀滞胞宫阻塞胞脉，胞宫胞络受损，致冲任之气血运行不畅[12]，经脉不通则产生剧烈疼痛。火龙罐综合灸疗法是集合了推拿、艾灸、刮痧、点穴等中医疗法的优点及疗效于一体的新型外治法，其舒适感较好，通过对十二皮部、十二经络、十二筋经的调节，配合专业的操作手法，调理脏腑气机，温散寒湿瘀滞，和血调经通络[13]，达到调节神经机能、增强免疫系统功能、促进新陈代谢和改善血液微循环的作用[14]，既具有各自的效果，又能发挥综合优势，其温通经络与疏通经络的作用体现了以通为畅的思想。火龙罐治疗遵循姚氏“以阴阳气血为整体”“女子以血为本，以气为动”“三焦气化”的学术思想，重视阳经与阴经同调，腧穴与募穴相配，关注气血的动静关系与运行通道，着眼于下焦胞宫病患之所，施以调和阴阳、调气运血、散寒化滞之法。治疗时，首先沿背腰部从上而下行罐温通督脉腧穴，督脉为“阳脉之海”，统摄及维系周身阳气，温之使经气畅通，提升脏腑功能，并着重治疗八髎穴，加强下焦气化功能，可充分发挥其近治作用。然后，疏通阳明多气多血之经导气下行，《素问·血气形志》言“阳明常多气多血”，足阳明胃经循行腹部，经络所过，主治所及，取其循经治疗之效；同时宣开四关穴疏经通络以达调畅气机之效。最后，以神阙穴为中心顺时针行罐疏通任脉募穴，任脉为“阴脉之海”，统摄及维系周身阴经，疏之使经气畅通，提高水液代谢功能，并着重治疗下腹部，改善局部血液循环，通经化瘀。阴阳相配具有温经散寒、理气止痛的效果。行罐时以不同手法交替使用，集温通与疏通为一法，运转气机之枢纽，调畅气血运行的通道，温阳散寒以助下焦气化，使阳气通达，阴寒消散，宫内瘀滞渐化，经血则能畅行无阻。

案例一患者在八髎穴部位行罐时，患者述有一股热流如泉水一样流至下肢，当经血流出后，腹痛也逐渐缓解，这可能是灸法温通八髎穴，经气在经络中流动的导热现象。《素问·骨空论》中“腰痛不可以转摇，急引阴卵，刺八髎与痛上，八髎在腰尻分间”首次提出八髎穴及其大概位置；《针灸甲乙经》的“上髎在第一空，腰髁下一寸，夹脊陷者中，次髎在第二空，夹脊陷者中，中髎在第三空，夹脊陷者中，下髎在第四空，夹脊陷者中”则更详细地阐述了八髎穴的具体位置。白沐平等[15]使用重灸八髎穴治疗寒湿凝滞型中重度原发性痛经，结果显示对疼痛及临床症状均有改善，治疗八髎穴能运行气血，缓解子宫平滑肌的痉挛状态，有效减轻经期疼痛。案例二患者治疗中见火罐内聚集水气，说明玄府开放，已宣通气机，水液运行恢复，疼痛也随之减轻。刘完素认为玄府是气津流通的门户，也是气机运行和津液流行的通道。气有生津、行津、摄津的作用，津液有载气、敛气的作用，而气机的运转、津液的流畅，这种气津一体的现象，是阴阳运动与阴阳和合的生动体现。开通玄府调节水液，疏通经络窍道，通调瘀阻气滞，使邪气外透。无论是温通还是疏通，其关键在一个“通”字，通则不痛，最终达到通达玄府、元真通畅和身心安和的目的[16]。

综上所述，本案例的治疗基于姚氏医学260多年的传承，以流派学术思想为临床指导，宗气化原理[18]，以阳入阴出、腧募相配及运转机枢的火龙罐疗法治疗痛经。火龙罐集多种传统外疗技术优点于一身，兼温通经络与疏通经络为一体，能有效缓解症状，改善生活质量，发挥更佳的治疗效果，而且舒适感好，患者满意度高，是治疗子宫腺肌症经期腹痛的一种优势疗法，为此类病例的诊疗奠定基础。目前，对火龙罐的临床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缺乏大样本的临床数据，缺少对其作用机制的研究。希望在临床实践中，火龙罐有更大的参与空间，丰富其研究成果，发挥中医外治法的优势，为临床拓宽诊疗思路，为患者提供更多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