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流通理论视角下的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

白太辉，毛华兵

(华中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

一、引言

2022年4月10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正式公布。《意见》明确提出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各项举措。可以说，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大战略性决策”[1]。同时，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既为新时代经济体制改革提出了新任务和新要求，也对完善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起到了促进作用。

目前，我国学界对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研究尚处于探索阶段，其主要围绕统一大市场的概念形成、内涵及实现路径等方面展开分析。首先，对于统一大市场的概念形成方面的研究，学界起始于对欧洲统一大市场的研究和借鉴。20世纪90年代的欧洲一体化和统一市场建设给学界带来诸多思考和启发。例如，赵曙明分析了欧洲统一大市场的形成“对我国企业跨国经营的影响”[2]。另外还有学者指出：“(统一大市场)内部将逐步取消一切有形的、技术的和财政的边界障碍，实现商品、人员、资本和劳务的自由流通。”[3]同时基于欧洲经验，我国学者也开始尝试从法学视角探讨“中国统一大市场的形成”[4]问题。其次，关于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内涵研究。任保平和郭俊华指出全国统一大市场具有：“统一性、开放性、竞争性和有序性。”[5]后续研究的学者也基本遵循了这一提法。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后，中共中央更加强调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这进一步深化了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新时代内涵。也就是说，在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基础上，更加强调市场的决定性作用。而从今年我国公布的《意见》来看，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已经具备了“全局和战略意义”[6]。最后，关于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路径研究有以下几种代表性观点：一是公平竞争与反垄断说。无论是关于20世纪90年代的欧洲统一大市场的研究，还是当下我国的统一大市场建设，学者们都不约而同强调“垄断是市场经济的最大障碍”[7]的观点。二是政府经济职能界定说。有学者认为，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首要关系是处理好“市场与政府的关系”[8]，也就是说，我们要厘清市场与政府的边界。并且还有学者进一步提出：“要制定地方政府直接干扰市场行为的负面清单。”[9]三是制度和设施说。“高标准的统一市场制度规则和高质量的市场基础设施，是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重塑竞争新优势的根本支撑。”[10]全国统一大市场的真正实现，主要聚焦于有形的市场基础设施建设和无形的市场制度建设这两个方面，其中高标准的制度建设是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关键。四是现代流通说。“全国统一大市场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的全国统一大市场，是全球最大的统一大市场和开放大市场，是多元化的全国统一大市场，是供应链模式下的全国统一大市场。”[8]统一大市场的建设和商品流通效率是相互促进的。“市场一体化程度越高，交易费用也就越低，从而市场一体化程度有可能进一步提高，交易费用有可能进一步降低。”[11]

总体而言，学界对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研究还处于探索阶段。目前关于统一大市场的概念形成、内涵和实现路径的探究，学界还存在着一定认识上的“差异性”，不过这种认识上的“差异性”也恰恰说明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的复杂性和系统性。因此，本文尝试以马克思流通理论为视角，系统探究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必然性和重要性，以及建设中的堵点和路径等问题，进而提供一个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整体性认知框架。

二、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必然性和重要性

市场是商品流通的场所。没有商品的自由流通就不会形成统一的大市场，同理没有统一的大市场也不会有稳定可靠的商品流通，可见商品流通与市场发展是相辅相成的。要想全面而深刻地理解统一大市场的生成与发展，就要把市场放到“生产-流通-消费”的整体中来认识，而不能孤立地来讨论市场。

(一)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必然性

首先，全国统一大市场是国内市场发育的高级阶段。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已经发展多年，而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形成正是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结果。具体言之，全国统一大市场是由以下四个方面共同界定的：一则统一大市场是国内市场的延伸。“国内市场是在商品经济出现的时候就出现了。”[12]但是需要明确，有了国内市场，并不代表具有了适应社会化大生产的统一大市场。它是国内市场经济发展到一定时期的产物。二则全国统一大市场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阶段性成果。正如列宁所说那样：它是“由各个区域之间日益频繁的交换，由逐渐增长的商品流通，由各个不大的地方市场集中”[13]而形成。三则全国统一大市场并不排斥世界市场。全国统一大市场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到高级阶段的产物，并非人为产物，所以它更有利于发挥市场的开放性，进而使国内商品更好地走向世界市场。换言之，全国统一大市场并不限制商品由国内走向世界，相反它还是商品由国内市场走向世界市场的基石。四则全国统一大市场并不否定市场主体多元化和利益驱动下的自由竞争。因为全国统一大市场在本质上仍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既然是市场经济，它就遵循市场经济的规律。换言之，在遵循价值规律的前提下，全国统一大市场要进一步强化企业在商品流通中的主体地位，并使企业在更加开放和更加有序的市场环境下，来进行全面和公平的市场竞争，从而全面地激发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活力。

其次，全国统一大市场是中国经济发展到新阶段的内在要求。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经过高速的发展，现已经跃居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进入新时代，中国经济开始转向高质量发展。尤其是2020年以来，我国开始确立以国内大循环为主，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而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恰恰为我国新发展格局提供基础性支撑，同时，它也是我国经济提质增效的市场保障。改革开放初期，我国经济的竞争优势是生产要素的性价比高。而现在，我国经济的优势除了新型举国体制外，还有超大规模的国内市场。换言之，以往的经济全球化是西方主导，而今天的“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就是要构建起以全国统一大市场为基础的自主可控的经济全球化。因为只有通过改革开放，我们才能不断与世界相互交流、相互借鉴，从而互通有无。可以说，这是中国改革开放40多年来我们得出的宝贵经验。当前，世界经济开始进入新一轮的衰退期，“大量资金流向虚拟经济，使资产泡沫膨胀，金融风险逐步显现，社会再生产中的生产、流通、分配、消费整体循环不畅”[14]。因此，为了我国经济的安全与稳定，在坚持对外开放的同时，我国更要努力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进一步推进我国的对外开放，从而为我国和世界经济的发展创造出新生动力。也就说，“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和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建设都不是淡化对外开放。相反，我国是以全国统一大市场为支撑来扩大对外开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建设既适应了当下国际环境，同时又统一了国内市场的规则和标准，从而为构建起内外互补和自由切换的新发展模式奠定基础。

最后，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是构建现代流通体系的必然选择。马克思对商品流通时间进行过系统性研究。可以说，流通时间的长短直接影响资本的利润，同时也表征了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效率。在社会再生产过程中，流通效率与生产效率是国民经济平稳运行的两个重要组成部分。只有将流通效率与生产效率有效匹配才能够真正实现货通天下。这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运行中同样适用。因此，现代流通体系就成为了影响流通时间和生产效率的关键行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的现代流通体系是区别于计划经济体制下的分配式流通，它是一种市场化的流通体系。从“体系”角度来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的现代流通体系应是一个宏观系统，而非单一流通模式。其中的“中国特色”主要体现在中国特色的市场经济制度。具体言之，它是与社会主义生产本质和目的相统一的流通模式。在当今信息时代，传统流通业的现金、现货、现场的交易方式已逐渐被现代流通体系所取代。互联网的大发展使流通领域开启了新一轮的技术变革，从而使现代流通体系开始全面转向“互联网+”的模式，进而形成线上与线下充分融合的双向互动模式。随着人工智能、元宇宙、云计算等数字技术的广泛应用，流通业越发呈现出数字化、智能化、共享化等特征。这种现代流通体系是由“现代物流、电子商务、连锁经营、数字商贸、在线支付、个性定制、网络直播、智慧供应链等新业态、新模式构成的”[15]。因此，现代流通的新科技不断推动我国流通体系、流通设施以及流通规制的大变革。而这也恰恰说明了“构建新发展格局，必须把建设现代流通体系作为一项重要战略任务来抓”①。不过现代高效的流通体系的构建又是以“建立全国统一的市场制度规则，打破地方保护和市场分割，打通制约经济循环的关键堵点，促进商品要素资源在更大范围内畅通流动”②作为前提的。简言之，构建21世纪的现代流通体系必然要以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为前提。

(二)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重要性

首先，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有利于国内经济循环的畅通。要认识流通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和作用，就要结合生产、交换、分配和消费的关系来加以认知。马克思在《1857—1858 年经济学手稿》中曾明确指出：“一定的生产决定一定的消费、分配、交换和这些不同要素相互间的一定关系。当然，生产就其单方面形式来说也决定于其他要素。”[16]也就是说，生产在社会再生产中居于主导地位。同时，分配、交换与消费反作用于生产，在一定条件下，它们对生产也具有决定性作用。在这里，我们要注意流通属于交换领域中的具体存在方式。但是，这并不否定商品流通对经济循环的速度和效率的制约作用，因为生产与流通的时间制约着社会再生产的周期。换言之，当生产时间一定时，经济循环的时间长短就取决于商品流通的时间了。当前，在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的各个环节中还存在诸多“断点”和“堵点”，这严重制约着商品的流通。比如，我国中高端产品的供应不足导致我国消费市场上高端产品价格居高不下，从而严重影响了我国在分配、流通和消费等环节上的公平与效率。因此，只有通过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来打通供应和消费等诸环节上的堵点，流通成本才能降低，从而使商品价格更加趋于平稳。

其次，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有利于提高流通效率，从而充分激发企业市场活力。一方面，现代流通领域中，互联互通的交通运输网络是现代流通的基础。而现代化的交通运输网络的建设需要巨量资金的投入，而在资本主义国家因其国家性质决定其不可能完成高效的投入，但是社会主义制度决定着我国可以集中人力、物力和财力来建设现代化的交通设施，这有效克服了资本主义市场滞后性的弊端，从而有利于我国经济的高效运行。另一方面，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有利于克服地方保护主义，从而打通市场隔离，进而消除地方市场壁垒。统一大市场既反对“小而全”的小循环，又反对以循环为名而实行的地区垄断，它最终追求形成制度统一、标准统一、规模庞大的市场，进而保障商品的有序合理的流动。总之，从流通视域来看，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就是从“硬件”(基础设施)和“软件”(统一制度)两个方面打通商品要素流通的“堵点”，从而极大提升商品在市场上的流通效率，进而为企业降低生产成本。总之，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将激发出企业的市场活力，进而创造出巨大的社会财富。

最后，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有利于我国市场由大向强的转化。如果一个国家的人口超过1亿，即使其经济不够发达，它也能算得上一个经济大国。因为它存在着亿万人口的庞大消费市场。同理，具有数亿人口以上的国家，当然就更具有成为超大市场的经济大国的潜质了。中国有14亿人口，毋庸置疑我们完全具备形成一个超大规模的统一大市场的潜力。可是，长期以来，由于种种原因，国内市场的消费潜力长期没有得到真正的激发，而且过多依赖国外的市场，进而使国内市场长期处于一种大而不强的状态，并引发了一系列供求失衡的国际纠纷。因此，我们迫切需要建立全国统一大市场。只有通过高效和统一的国内大市场才能有效地衔接我国商品流通时空，才能使我国的产与销有机结合，进而促进商品、资本、人力、土地等要素在全国市场中自由和高效的流通，使我国产业结构得到优化，同时也使我国资源得到高效配置。总之，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既是我国市场由大向强转化的必要条件，又是我国形成稳定可靠的超大规模经济优势的前提。

三、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现实堵点

基于马克思流通理论，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首要依托的就是贯通生产、分配、流通和消费等各个社会再生产的环节。在社会再生产的各个环节中，我国目前依然还存在着一些制约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堵点和难点。

首先，政府与市场的边界勘定问题。等价交换和公平竞争是市场经济的两个基本要求。所谓等价交换是指在遵守商品价值量决定价格的原则下，生产者通过商品销售过程实现其“等量”的价值补偿。但是，由于生产效率的快速变化，以及供求和竞争等因素的影响，具体到每次交换都实现等价交换是不可能的，而等价交换只存在于亿万次实际交换中的平均数中，这正如马克思在其《1861—1863年经济学手稿》中所说的那样：“商品的价值……实际上表现为商品的平均价格，时跌时涨的市场价格在平均价格中拉平，因而商品的价值在市场价格本身的波动中实现、确立。”[17]因此，只有在充分竞争的条件下，等价交换原则作为一个“平均数规律”才能在商品流通过程中得到贯彻。不过这一切的实现，都是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作用为前提的。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建立以来，多元、开放、自由和竞争的市场发展格局已经基本形成。然而，从深层次来看，政府和市场的边界不清晰这个顽疾依然存在，等价交换和公平竞争的市场原则难以全面贯彻。因为在某些领域，政府越位、错位和缺位问题仍然时有发生。国内市场分割的深层原因是政府和市场各自职能定位不清晰。而正是这种职能定位的不清晰严重影响了市场上等价交换原则的贯彻，从而难以激发出市场主体的真正活力。

其次，市场制度和设施建设的相对滞后性。市场制度和市场设施是制约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两大关键因素。一方面，在基础设施对商品流通影响方面，马克思曾说：“商品由生产地点到销售市场的运载过程的相对长度，不仅会在流通时间的第一部分即出售时间上引起差别，而且也会在第二部分即由货币再转化为生产资本要素也就是购买时间上引起差别。”[18]可见，流通的空间距离对商品流通来说十分重要。不过马克思还强调“交通运输改良，又会绝对缩短商品的移动期间”[18]。基于马克思的论述，我们可以发现，交通基础实施建设对商品市场的建设起到基础性作用。目前我国交通设施还存在以下三个方面的主要问题：一是迫切需要整合区域交通运输网络，从而形成流通合力；二是要突破区域限制，增强区域内交通设施的使用效率，从而提升流通效率；三是落后地区的交通基础建设迫切需要加强。加大对落后地区的政策和资金支持，争取经过一段时间的建设，使落后地区的交通设施与发达地区基本持平。另一方面，虽然我国的市场统一制度建设取得了长足进步，但是市场区域壁垒依然存在。具体言之，①市场准入歧视依然严重。在一些重要领域，尤其是涉及土地、资金、基础建设和政府采购等方面时，对不同所有制、不同规模和不同区域的企业都有或明或暗的附加性条件限制。②地方法规和地方监管的不统一和不透明。一些地方性法规对企业跨区经营有着一定的阻碍。同时，在资质、纳税、准入、环保、消防等诸多方面，不同地区的标准不一，从而造成执法的依据和尺度的差异性较大，进而给企业跨区经营带来极大的制度性成本。③财税和优惠政策的不统一造成企业之间的实质性不平等。总之，“国内统一大市场被人为切割，分销渠道也被行政划定的边界阻断，产供销辐射半径被大为压缩，弱化了市场应有的资源配置效能，‘大市场，大流通’市场体系始终难以形成，增加了巨大的额外交易成本”[19]。

再次，要素市场分割与流通不畅。从马克思流通理论视角来看，当市场发展成为一个全国统一的大市场时，此时的市场就关系到流通全局了，这时的统一大市场就代表了真正商品流通的全过程。因此，从流通全过程来看，统一大市场必然是由土地要素市场、劳动力要素市场、资本要素市场、技术要素市场和数据要素市场组成的。但是，目前我国各要素市场依然还存在着一定程度上的“分割”，这对建立起贯通流通全过程的统一大市场造成了一定程度的阻碍。具体言之，我国要素市场的分割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①土地市场在土地规划和流动方面的制度缺乏灵活性。目前，我国还没有建立起全国性用地的跨区流通交易的统一大市场。在这里，要正确认识土地公有制与土地资源的合理配置的关系，土地在全国统一市场范围内充分利用和流动与全国土地公有制并不矛盾，相反，土地要素流通的市场化反而有利于土地的节约和保护。②在劳动力要素市场方面。户籍制度与本地福利挂钩的制度对实现人才充分流动造成了障碍。而劳动力要素市场的这种分割又为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建设造成了人才流通上的制度障碍。③资本要素市场方面。在国内资本市场上，行政权力对资本市场的影响依然较大，比如多层级的“资本市场建设已经提出多年，但是目前每个省、直辖市都限定可办一个股权交易市场，这些市场的跨区域经营都受到纵向严格限制，都只能接受本地企业而不能接受外地企业来本地交易市场挂牌”[20]。这大大限制了资本要素在全国市场上的充分涌流。④技术要素市场方面。技术市场存在企业与科研机构之间的分割，以及技术要素和资本要素的分割。这造成科研机构有技术而无资本，抑或企业有资本而无技术等情况。这些方面都不利于我国科学技术的创新。⑤数据要素市场方面。目前由于数据市场缺乏统一的数据管理法规，使那些跨区和跨界的数据资源无法充分流通。同时，还有一些数据平台企业凭借着自己的先发优势抢占数据市场，进而形成对数据的垄断。这也造成了数据市场上企业之间的分割，实质上也阻隔了数据商品的自由流通。

最后，现代流通与产业链的稳定。从马克思流通理论视角来看，流通对生产(产业链)的作用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其一，流通是沟通商品价值生产和实现的桥梁。在现代经济生产过程中，商品价值生产的补偿离不开流通，商品只有经过流通才能回笼货币，实现其利润，同样，生产和生活中使用价值的更新也在流通中完成。因此，无论是在流通中实现的价值补偿，还是生产和生活中使用价值的更新，它们都是生产循环不断进行的前提条件，同时更是维持国民经济正常运转的必要条件。换言之，流通畅则生产盛，流通塞则生产衰。其二，社会分工越精细，生产对流通就越依赖。现代经济社会中，为了提高生产效率，我们不断深化分工，从而使得商品生产中的某一道工序需要众多生产部门之间的相互配合和协作来完成，而流通正是把这些分散的生产部门连结起来的重要桥梁。因此，随着社会分工的精细化，假如没有了流通，那么生产也就不能再进行了。其三，商品流通的发展必然伴随超大规模市场的形成。早期商品交换关系的演进形成了早期的市场，同时市场又随着商品流通的不断发展而不断的扩大，使生产主体由部分依赖市场转向全部依赖市场。当然这也是市场由地方走向全国进而走向世界的重要原因。从马克思流通理论中流通和生产的关系分析来看，流通与商品的生产、分工及市场等环节紧密关联。一旦产业链中的某个链条出现断裂，必然会影响整个经济的运行，尤其是在关系国计民生方面的商品更是如此。目前受制于国内外经济背景，我国产业链与流通存在着脱节的现象。一方面，从外部环境来看，中国曾经相对稳定的外部经济循环呈现出不稳定性，一些国家为了自身利益而不顾全球产业链的稳定对全球供应链和产业链进行人为的干扰和破坏；另一方面，从国内来看，我国产业布局呈现悖论式的发展。具体说来，地区间产业异质性问题突出，缺乏产业上的相互协调，同时产业自身的同质性问题又很严重，造成重复建设和资源浪费。同时国内产业链之间的整合能力较弱，使产业的整体优势很难发挥出来，导致我国产业布局呈现出全而不强的局面。因此，当前我国迫切需要建立起以全国统一大市场为支撑的现代流通体系来保障我国产业链的稳定。因此“如何在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下发展流通业，流通业应该怎样适应市场经济并利用好市场经济提供的条件，成为国家整个社会经济发展的一项重要内容”[21]。

四、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建设路径

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既是一个经济发展转型的过程，更是一个市场监管机制变革和创新的过程。据此，从影响商品流通因素的角度，并结合我国国情，总结出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三统一、一联通”[10]路径。

第一，市场竞争和市场监管的公平统一。处理好政府和市场的关系，关键在于把“看得见的手”和“看不见的手”有机结合起来。换言之，两者既要勘定边界，互不“越位”；又要有机结合，而不割裂开来。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最终是要通过商品要素在全国范围内广泛而自由的流通来实现。这样可以最大化地提高企业主体的流通效率，同时在充分市场竞争的基础上，用国家政策来规范和引导市场发展方向和激发市场主体的活力。把“看得见的手”和“看不见的手”充分结合起来。具体言之，一方面，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而政府是通过完善产权保护、市场准入和公平竞争等具体的市场制度来不断推进要素市场的市场化改革，最终构建起全国统一大市场。另一方面，全面提升政府宏观调控的效度，让“看得见的手”充分有为且还要善为。通过简政放权和“放管服”改革，政府要不断推进市场监管的公平性和统一性，并且加快建立多层级、全方位和立体化的统一监督体系，从而实现对商品的“生产-流通-消费”的全链条监管，进而打通流通的堵点。这也有助于弥补生产监管中的盲点，从而全面降低企业交易成本，提升企业竞争力。

第二，要素市场和服务市场的高水平统一。从市场分类来看，全国统一大市场应包括两类：一是以提供商品和服务为主的商品市场和服务市场；二是以提供生产要素和资源为主的要素市场和资源市场。可以说，两大类市场互为前提和互为依存。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建设首先要实现两类市场的高度统一。一方面，在商品和服务市场方面，我国现有商品和服务市场的一体化程度相对较高，接下来，统一大市场建设的重点是推动我国消费品质量与国际市场相接轨，进而提升国内市场在全球的供应链和价值链中的地位，同时通过内外联动，并结合技术创新和市场的供需引领，全面提升国内市场的商品质量。另一方面，虽然我国目前要素市场还处于发展阶段，但是统一要素大市场建设还要提速，因为“统一要素市场是全国统一大市场和现代化经济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22]。而要素市场在统一大市场建设中的作用主要在于其对资源的优化配置和高效利用。因此，建立统一要素市场的关键在于打通区域分割、实现传统要素和现代要素的协同、建构企业平等获取资源要素的市场环境、创建公平合理的要素市场机制等。

第三，市场制度和规则的统一。市场制度和规则是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重要保障。新时代要建构起更加公平和更加健全的市场规则，为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保驾护航。具体言之，一是完善各项市场规则和制度的出台流程，尤其是中央要对统一大市场制度和规则的制定做好顶层设计。一些地方性市场规则对统一大市场建设有一定的阻碍，因此要优化地方性法规，对一些不适合统一大市场建设的地方性法规进行清理，进一步提升制度规则对经济发展的支持力度。二是加强规则和制度的落实。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要取得实效，其中落实和执行相关制度和规则是关键。换言之，制定统一的市场规则是前提，而执行市场规则才是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关键。三是加强各个地方规则之间的沟通与融合。我们要以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为契机，在中央的协调下，各地方之间的市场规则要加强相互融合，缩小差异，为实现全国统一大市场提供便利。总之，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不仅仅局限于空间和区域上的统一与开放，更加重要的是市场规则和制度层面上的统一和开放。

第四，市场基础设施的高标准联通。高效联通的现代流通体系是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关键。我国在农村和落后地区的交通基础设施的建设还相对滞后，不利于现代高效流通网络的建设。因此，要超前规划、配置和建设交通基础设施，尤其是要加强对落后地区的快递和互联网等现代流通基础设施网点的布局和建设，还要将流通和数字技术相结合，进而突出智能流通网络体系的建设。新发展格局下的统一大市场关键在于商品流通，而只有建立在高效联通基础设施上的全国统一大市场才能真正实现商品的高效流通。反过来，商品流通的加快使企业资金回笼加快，进而促进经济的进一步繁荣，而经济的繁荣又反过来进一步巩固和拓展全国统一大市场。虽然目前受科学技术变革的影响，流通形式正呈现出复杂的整体性，但是流通的核心形式——商品流通并未发生变化，变化的仅是其衍生层级中的物流和资金流越来越信息化而已，即商流、物流、资金流和信息流合一的趋势。在数字时代背景下，流通逐渐形成一个集交通运输、商贸流通、社会信用以及金融体系的整体性存在。例如，我国即将实施的“东数西算工程”，使数据这种无形商品，借助于数字技术便可以实现无时空的限制，实现瞬时即达的传输，从而大大节省“流通成本”，真正实现经济上的“时间消灭空间”。总之，中国改革开放40多年的实践证明，高铁网、高速公路网、通信网等基础设施的建设，可以极大提高信息传递和货物流通的速度，而这些都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企业的交易成本，也进一步增强了市场的统一。

[注 释]

① 参见2020年9月10日的人民日报第一版文章：《统筹推进现代流通体系建设 为构建新发展格局提供有力支撑》。

② 参见2022年4月11日的人民日报第一版文章：《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