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男少女》与夕阳的洞

2023-02-16 03:55一木秋
少男少女·校园 2023年2期
关键词:巫婆楼道夕阳

2018年,广东省作家协会组织了一次儿童文学盛会,为作家、编辑和老师创造机会,让我们在广州市花都区的童话镇里进行交流。

那是个魔幻的聚会,我们在城堡边谈童话,眨眼就穿行到了一个神秘的世界,那里有小王子的玫瑰,有会飞的小男孩,还有一只叫威佰尔的猪。

从童话镇回来,我写了篇童话《小滴的旅行》,并将它发给了《少男少女》的编辑老师。杂志社很快就采用了稿件,把它放进了一个新栏目里,栏目名叫“童话镇”。

编辑老师还专门为童话配了一张照片——一只生活在童话镇的蓝色的鸟。我视童话为我女儿,见她有个好归宿,特别欣慰。

当我捧着样刊,看着封面上“少男少女”这几个字,心中泛起了似曾相识的感觉,二十年前的一瞬间与此刻重叠。那时,天也是这样昏暗,四周也是这样静谧,我看着手里的《少男少女》,心中满是欢喜。

那是一個黄昏,在巷子拐角的一间神秘书店里,我第一次与《少男少女》相遇。

因为学校乐团的训练,我放学总是比较晚。路过书店的时候,夕阳已经把路铺得严严实实了。书店门外挂着一块褪色的招牌,上面写着“阳光书店”四个大字。

我之前从没发现在这个拐角处还有一间书店,它太不起眼了。门面很小,没开灯,从外往里看,像是夕阳光里撕破的洞。洞里传来猫叫声,我往洞里张望,一下就捉住了那只猫的身影。猫是白猫,拖着扫帚一样的尾巴,在我跟前一闪而过,被昏暗吞了进去,猫叫声在那个陌生的洞里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我冒出了个奇怪的想法,洞里究竟有什么?会不会有一个可怕的巫婆在贩卖青蛙汁做成的药水?猫会不会是巫婆变的,她的身上藏着什么秘密?我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似乎是洞里流出了糖浆,把我的脚粘住了,也让我的心痒痒的。因为黑洞和猫,那个傍晚变得跟往常不一样了。

可我还是没走进书店,而是径直回家。理智逼迫我做出选择,我是个好学生。老师在班会上反复强调,放学不该在路上瞎逛。我开始烦躁,脚丫变得无比沉重,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回到家门前,门是锁上的,妈妈还没回来,想必她又要加班。我蹲在楼梯上,空荡荡的楼道里有邻居开门关门的声音,回音也有些不安,它想冲破这个狭窄的楼道,可最终无法离开,变得聒噪起来。

天渐渐昏暗下来,夕阳收起了光,原本在楼道里,那些被光困住的扬尘,因为光的离去而四处飘散,重获自由。

我却隐隐有些兴奋,夜幕要来了,要是我从楼道走出去,到了街上,到了书店,是不是不会有人发现我成了坏孩子。这只是个念头,可某种奇妙的力量怂恿着我。

路灯全开了,很多店铺却陆续关门了,我心里有些着急。抵达路的拐角,我看到在原来黑洞的地方,亮起了一盏比路灯还昏暗的橙色的灯,我悬在半空的心放了下来。

还好赶上了。我的心怦怦直跳,那些奇怪的想法再次袭来,阻止了我的步伐,可灯光里长出了线,把我拉了进去。

一切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昏暗中走出一个穿裙子的阿姨,她手里捧着一碗饭,吧嗒着嘴,说:“想要买点什么,随便看。”话音刚落,她又回到了店铺里最昏暗的地方。

我这才仔细端详起书店里的一切。

一侧是玻璃柜,里面装着些文具。在玻璃柜和展示柜中间,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杂志。在桌子右方,有几本杂志的封面抓住了我的眼球。

“《少男少女》……”我好奇地捧起它,封面上有一行橙色的小字——少女从这边读起。

我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看着文字组成奇异的形状。它们像老熟人一样跟我打招呼,还把我带进了另一个世界。那里有我的学校、同学和老师,跟现实那么相像,又不尽相同。那里的笑声来自我,却又似乎来自一个陌生人。有一瞬间,我成了她,我就拥有了另一个人生。没想到,这个夕阳的洞竟有这样的魔法。

就在这时,灯亮了,白炽灯霸道的光线一泻而下,把先前的蜡黄和阴沉赶跑了,我这才从那个世界里出来。阿姨说:“小朋友,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吗?给你开盏灯吧,不然伤了眼睛,但也别太晚回家了。”

我抬起头,看清楚她的模样,洁白的脸上挂着软软的笑,没有尖帽子和斗篷,没有高高的颧骨和黑色的嘴唇,跟我想象中的巫婆相去甚远。

我把杂志合上,又看了一眼封面,“少男少女”这四个字依然显眼,杂志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但一切都跟之前不一样了。

后来,我走进了更大的书店,看到了更多的文字,在另一个世界找到了更多的自己,还学会了用文字搭建一个新的世界。那个世界特别宽广,阳光普照。可我没有忘记那个黄昏,在手里捧着杂志的那一刻,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在我的世界里,不只有走不完的黄昏路和不可挣脱的束缚,还有一个洞,钻进去,我就能得到一个更完整的人生。

作者简介

一木秋,广东省作协会员,多篇儿童文学作品在《儿童文学》《少男少女》《少年月刊》《红树林》等杂志发表,获“小作家杯”全国校园文学优秀奖。童书《钟南山 捍卫生命的勇士》由钟南山授权出版,长篇儿童小说《头脑国历险记》即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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