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一场最美的遇见

2023-02-06 02:21侯昀汐
国际人才交流 2023年1期
关键词:冰川西藏

文/侯昀汐

青藏高原风光(侯兵 摄)

那一刻,我升起风马

不为祈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经筒

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

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佛前青莲

关于仓央嘉措的故事真真假假有许多,但无一不是悲情结尾。那个伴着漫天花雨降生,期待着可以在安详清静中成长为一个无拘无束平常人的小孩儿,终究如同花火般璀璨了二十年,然后沉沉睡去。

“我十五岁时,碰到人生道路中的两件大事:第一件是结交深爱的女人仁增旺姆,第二件就是了解自身是五世达赖的转世灵童。”

也是在十五岁,他被迎到西藏拉萨,住进了布达拉宫,被推上六世达赖喇嘛的位置。他受万人敬仰,却是一个傀儡,全部权力都被操控在第巴桑杰嘉措手上,因为在大家眼中,仓央嘉措还只不过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他所追求的不过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仓央嘉措是骄子、是太阳,他的一生注定要献给佛,坐在佛前的莲心上,普度众生。两段感情都无疾而终后,在八廓街上,他遇见了玛吉阿米。他忘记了如来佛的教导,忘记了清规戒律,忘记了身份、影响力乃至自身。他仅仅是人世间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向往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1702年,仓央嘉措到了弱冠之年,要受比丘戒。他在大庭广众下拒绝皈依,脱掉如尘世枷锁般的僧衣,转身而去。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宗教是信仰、是束缚,也是权力的游戏。政变中仓央嘉措眼见血流成河,死伤无数。为了避免更多的杀戮,他从寺中走出来,走到关押他的囚车上,并在囚车上写下“白色的野鹤啊,请将飞的本领借我一用”的绝笔诗。

死生契阔

彼此一丘之隔,遥遥相望,他们都有动人心魄的美。一个草木萋萋,野蛮生长;一个人畜无踪,荒凉冷漠。玛旁雍错和拉昂错,一个被封圣湖,一个被叱鬼湖,一正一邪,永世长存。

相传在相邻的两湖底部有道神秘之门,将其暗中相连。圣湖和鬼湖的水质完全不同,圣湖之水清爽甘甜,鬼湖之水苦涩难咽。鬼湖和圣湖在冈仁波齐下共存,无仇无恨,相互厮守着亿万年的苍凉岁月。

藏语中的“拉昂错”的意思是“有毒的黑湖”,当然其湖水只是苦涩而已,并无致命剧毒,只是一个普通的咸水湖。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微咸苦涩的水质,所以鬼湖周围植物很少,牛羊绝迹,死气沉沉。

而一丘之隔如初升太阳的玛旁雍错却浩瀚而宁静、清澈而生机勃勃,被多个宗教认定为圣湖,也是亚洲乃至整个世界最负盛名的湖泊之一。

为什么如此相近的两个湖泊一个是咸水湖而另一个是淡水湖呢?

其实鬼湖和圣湖原本是一个湖。由于气候变化,补给水量减少,湖泊面积萎缩,水位严重下降,才一分为二变成姐妹湖,中间被狭长的仅100多米的坡岭隔开。而且拉昂错和玛旁雍错也都是由冈仁波齐峰上的冰川融水形成的湖泊。

但是汇入玛旁雍错的河流有十几条,注入拉昂错的只有几条。所以拉昂错的水量远少于玛旁雍错,其面积也比玛旁雍错小许多。

不仅如此,在拉昂错东南方向附近,有一座名叫纳木那尼峰的山。这座山没有遮挡住拉昂错,山的西南角缺口恰巧是个风口,来自西南的暖湿气流经过时,会先抵达拉昂错湖区,然后越过小山丘才能到达玛旁雍错。因此拉昂错湖面的温度要比玛旁雍错高一些。温度高,蒸发量大,补给少,因此拉昂错是咸水湖而玛旁雍错可以一直维持在淡水的标准之内。

两滴遗世的眼泪就这样死生契阔、相濡以沫,执手相看春秋代序,年岁不移。

但其实在青藏高原这片广袤大地上,遗留着数以千计星罗棋布的“错”。这是为什么呢?

首先,形成湖泊的必要因素是要有一个盛水的湖盆。湖盆的形成原因有许多,如构造运动、火山活动、风力侵蚀、冰川作用、滑坡堰塞、河流冲击、岩溶地貌等。而西藏地区的湖盆形成原因主要是构造运动、冰川作用和滑坡堰塞。

降水量对于青藏高原湖泊的形成并无太大影响。降水量大的平原倒是更容易形成湖泊,但也容易被河流的沉积作用填满。平静太久的地方缺乏形成新湖盆的条件,河流的发育越来越完全,湖底随着日积月累的沉积作用越来越平坦,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相比之下位于板块交界处的青藏高原构造活动剧烈,地质又非常年轻,是湖盆发育的宝地。

有了盛水的盆,水从何来这个问题在对于“亚洲水塔”而言就完全不需担忧了。只要流域内获得的总水量大于蒸发量,日积月累沧海桑田,水量平衡只要能长期保持大于等于零即可。

康衢绵延

小时候,我看过一本书,便迷恋上西藏。文成进藏、驻藏大臣、金瓶掣签等一系列的名词反复出现在历史书上。横断山脉、喜马拉雅山脉、昆仑山脉,青藏高原、柴达木盆地,怒江、澜沧江、金沙江、沱沱河、通天河,三江源、可可西里等既是向往已久又似乎难以企及的地方,也是地理填图的“噩梦”!

爸爸多次说带我自驾去西藏,2018年的暑假我们的自驾旅行终于从湖北襄阳启程了,沿着“心灵在天堂身体在地狱”的318国道向着梦想的高原挺进……

著名的川藏南线318国道在北纬30度线上,被誉为“中国的景观大道”。平原、高山、峡谷、河流、草原、冰川、森林、野花、海子、雪山、温泉、民居等迥然不同的景象触目可及、应接不暇,连绵无穷。

进入藏区第一个巨大的文化冲击就是在四川的稻城亚丁。250万年以来,受新构造运动影响,稻城亚丁发生强烈的抬升和断裂,形成特有的高原峡谷地貌。石壁上的绿度母像映着日照金山,成就了最后的香格里拉。

“我希望有个如你一般的人,如山间清爽的风,如古城温暖的阳光,由清晨到傍晚,由山野到书房。只要最后是你,就好。”

倾倒在稻城亚丁的神山圣湖野花草甸中,我不禁想起电影《从你的全世界路过》里的这句话。

然乌湖畔一场泥石流塌方成为邂逅的起源,水汽沿着念青唐古拉山和横断山脉对撞出的雪峰徐徐上升,又由于山顶冷空气顺着山坡下流,在山腰与海边暖湿气体相遇形成了奇异的玉带云,仿佛给远山系上了一条绵软又洁白的玉带。

小坐宾馆窗边,看疏影荡银河,漾清光,映碧波,玉带绵延,霞光堕。

翻越5000多米的米拉山口,拉萨豁然出现。布达拉宫依山而建,群楼重叠,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红白黄三色形成鲜明对比,内部的灵塔、佛像、壁画、唐卡、木雕体现了以藏族为主的多民族艺术特点,具有强烈装饰效果的巨大镏金宝瓶、幢、经幡交相辉映,体现了藏族古建筑迷人的特色。石木交错的建筑方式本身所蕴藏的文化内涵,记载了藏传佛教的发展历史,是独一无二的雪域高原上的人类文化遗产。

生日那天,从日喀则市的定日县城驾车100多公里沿着蜿蜒曲折的珠峰路奔赴了一场世界之巅的邀约。中午在珠峰脚下的1号大本营,以圣洁的高原为蛋糕、以神圣的珠峰为蜡烛、以连绵的喜马拉雅山为宾朋度过了一个盛大而简朴的生日。站在珠峰脚下,遥望着巍峨圣洁、寒光闪闪的珠穆朗玛峰,才明白自己学了这么多年地理的意义:我知道和我看到、我经历之间的距离,就像是山腰的我与山顶的旗云之间的差距。

总是听到西藏的神山文化,仓央嘉措的诗中也有提及。转山是一种盛行于西藏的宗教活动,转神山,拜神湖,五彩经幡和玛尼堆都源自雍仲本教。雍仲本教融入了大量古代波斯文化,一度扩散占领了整个藏区的宗教统治地位。

藏文化中最有名的山就是神山冈仁波齐。冈仁波齐被印度教、藏传佛教认定为世界的中心。几个世纪以来冈仁波齐一直是朝圣者的神往之地。转山转水转佛塔,绵延上千公里,一步不落地磕着等身长头,在这片净土上留下自己的足迹。

路上遇到过许多这样的人,我总会好奇为什么大部分藏区人民都会如此虔诚地信仰某种宗教。后来我终于明白,这个民族发自骨髓的虔诚信仰的根源来自“苦难”。现代文明还未传播时,这里是奴隶社会。在现代交通出现之前,冈底斯山、喜马拉雅山、喀喇昆仑山、唐古拉山是横亘在他们面前难以翻越的巨大屏障。

作者在西藏林芝鲁朗林海(侯兵 摄)

在威力巨大的恶劣自然气候的咆哮下,他们把雪山当作神山去朝拜去信仰,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让他们得以活下去。对自然的敬畏让他们跪下双膝谦卑地崇拜,努力地融合。佛教带给他们寄托,让他们更加隐忍而豁达。因为佛法,一切的无奈有了根源,一切的苦难都有了救赎。

318国道在珠峰脚下戛然而止,而青藏公路的序幕才缓缓拉开。

我对藏羚羊的爱始于可可西里无人区的日落,在德令哈的收费站我不关心人类,只关心云上的小卖部星星值几个钱。

通往西藏这片最后净土的大道还在不断建设与完善之中,希望不久的将来这里可以康衢绵延,时和岁丰。

权衡千钧

两年前看过一篇文章,抛出了一个看似很荒谬的问题:长白山天池的水是否有可能来自青藏高原?

可以简单地将这个假设近似为一个巨大的“连通器”。长白山的海拔大约在2189米,而青藏高原的平均海拔远高于此。按照大家熟知的连通器原理,如果两地之间有供水流通的暗道,那么这个假设完全有可能成立。输入端方面,有研究表明不少河流的水在经过青藏高原北部的羌塘盆地的裂谷地带后有一部分消失了,数据估算认为仅在西藏内流区中每年丢失的水量就有540亿方,近乎黄河的年径流量。而地球地壳的岩石圈在熔岩冷却后会因热胀冷缩形成裂缝,地下水便可在这些缝隙中流动,其深度可达地面以下15千米。来自地面的水渗透下来,在玄武岩形成的导水管道中流动,受重力均衡的作用,水向着低海拔地区流动,最终会在火山口以及地壳岩石断裂带缺口处向地表涌出。

这是一个相当颠覆人固有认知的理论,有很多人不赞成,当然这也需要寻找更多的理论支持。

西藏独特的地貌类型有许多,其中冰川大概是最璀璨的存在。漫天的雪花变成颗颗晶莹的粒雪,再演变成幽蓝的冰川冰。冰川冰在重力的作用和冰层的压力下,加上时间的积淀,沿着斜坡缓慢运动,形成了活泼而壮观的冰川地貌。

在高纬度和极地地区,天气过于寒冷,使得新雪刚降临到大地便升华再结晶,磨平了雪花的棱角,变成圆滑的粒雪。随着粒雪的堆积,下部粒雪层受到的压力增大,形成块状的冰川冰。这个过程看起来轻松而又迅速,但其实南极中央200米深处的冰川,已经历一千余载。巨大而古老的水晶镶嵌在石山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壮观又耀眼。

不过,由于中低纬的高山冰川夏季气温高,冰雪融水渗透进下部的积雪中再冻结,会加速粒雪化和冰川冰的形成进程。因此,我曾戏称我在珠穆朗玛峰山腰收集的两瓶冰川融水是千年山泉,这大概是夸大其词了。

然而,我为什么说冰川是活泼的,因为它一旦动起来,便是摧枯拉朽,最容易遭殃的是冰床底部和冰斗背后的基岩。冰川沿着节理反复冻融,松动的基岩再次与冰川冻结在一起时就有可能将很大的岩块拔起带走。这就是拔蚀作用。

看不见的风景决定着可视的风景,阳光下活动着的一切,都是受地下封闭着的白垩纪岩石下的水波拍击推动的。

玉璋护盾

西藏在中国地缘政治中是性命攸关的制高点,自古以来青藏高原的半包围结构护佑了华夏文明,很好地保障了西南地区的稳定和安全。这种大纵深防御带来的边际效应能为我国摊薄许多西南方向的防御成本,并争取到较为宽松的反应时间。

横亘于南部平均海拔6000米以上的喜马拉雅山脉,使中国西南边界与南亚次大陆的印度板块形成极为巨大的海拔落差,在2000余里的中印边界上形成一道巨大屏障。于是,我理解了什么叫“玉璋护盾”。

我的西藏自驾之旅在翻越昆仑山、穿越可可西里无人区中渐入尾声。回到繁华的都市后,仍一遍一遍地在我的头脑中闪现。因为,我认为没有比“荒”更博大更接近原始自然的意境,没有比“古”更曲折漫长的时光,时空的延续和纵深以史诗般的景观让我感受到了人类文明、宗教文化、地质变迁和无比丰富的精神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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