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香江
爸爸爬格子的笔龄要比我年龄大,他说是在20世纪80年代末读高中时,因一心想当兵却被关系户顶替没有成功,暗思自己将不能像杨家将、岳家军一样报国了,便决心弃戎投笔,开始用笔杆子书写自己的豪情壮志。
我小时候,记得工作之余的爸爸常泡在一个叫“半文斋”的QQ群,唯乐此道、茶饭不思,但也会抽空看看我的语文书和作业,给我讲解一番古诗词的含义,有时还引申出类似的诗词吟咏一顿。看他手舞足蹈的样子,我也喜欢上了语言之美。后来也试着写了一篇正能量满满的文章,结果被一家刊物评为“小龙人”。看着荣誉证,爸爸说我有他的遗传基因,让我以后多学着写一些校园报道,而且要给我买照相机。但妈妈反对,认为整体成绩上不去,以后就没有出息,爸爸此想法便作罢,但我还是比较喜欢语文课,记得常常背诵《三字经》为乐,数学严重落伍。
我上初中时,估计是语言基礎的因素,也喜欢上了英语课,数学课却常常让我头疼不已。而那时候的爸爸,经常是晚上一醉后才归来,有时长吁短叹“天生我材有何用”,有时感慨自己生不逢时、处处坎坷不断。原来是他写了一部20多万字的小说,因为批判的现实意义太强而不敢出版印刷心生怨愤。妈妈骂他是“半吊子文人”、啥事也办不成。那时候,让我也不知不觉中对文学产生了一种胆怯的情绪,退而想狠补数学,但复杂的逻辑关系又让我再次头疼,每天催爸爸早点回家帮我看数学作业题,可是总是在我入睡后他才醉醺醺回家,我的理科基础也愈来愈差。
人生得意有几回?现在回想起来,爸爸的情感过于脆弱了。
在我上高中的时候,思想沉寂下来的爸爸似乎开始“开窍”,也开始为我的学业和前途忙了。我记得,高一时我的总成绩竟然是全班第25名,后来爸爸经常跑学校找各科老师,在老师们的偏爱下,我的成绩也开始节节攀升,我的信心也愈来愈大,高三的一次模拟考试,我竟然到了第5名。
接着是大学和研究生期的学习,不惑之年的爸爸不遗余力支持我,我也拿到了文学学士和文学硕士的学位,也有了自己独立的思想认识,想进入教育界当个老师,教育学生们树立正确的“三观”。
当然,我认为爸爸的“三观”还是正确的,他悲天悯人的情怀也是为了社会的更大进步,特别是他敢为煤矿工人鸣不平的情愫也是文人天性,但是,他在人情世事方面还是天真的、心理素质还是脆弱的,这正如好农民种地一样,要永远有耐心培养自己的庄稼。
在读大学时,我也经常与爸爸微信沟通,他常常自诩自己又获得了什么什么征文大奖,我知道他内心是想引导我也写作,那时他的网名叫“渔夫”,心里是想钓到一条大鱼吧,但后来估计他也自觉不会使用无钩之钓、或者是因五十知天命了也未曾钓到大鱼,就改网名为“愚夫”,执着地认为自己只能向愚公移山学习,拼一生之力也要移山开辟出自己的文学道路。
这就是半文人可怜的执着。当别的叔叔们在他跟前炫耀有多少房子、多好的车子时,他竟然平静的连眼皮都不动一下。
我理解,他的思想是上进的、精神是可贵的,但独开一路是一个复杂的工程,需要感天动地,非半文人的能力可为。那操蛇之神是传说、帝者更是传说、夸娥氏二子又有谁见过?
现在的他,在自己单位建立了一个文学协会,仍然天天笔耕不已、乐在其中,也常常用自己的年龄和我对比、用自己的努力和我对比,其实是担心我躺平,并不一定是要我接续当个开路者。
他还是一个不能出名的半文人,好多作品在我看来还是题材大、意境高,但情节语言毛毛躁躁,没有多少我喜欢的涓涓细流般的润物营养。
而我是一个不敢急的人,因为经验中急而适得其反,所以常常会让他批评我胸无大志。
最近,他炫耀地告诉我,说他的一部长篇报告文学要出版了,我由衷地替他高兴,这应该是他独著的第一本书,也希望由此而在他眼前产生出一条小路来。
一半总比没有好,至少可以自得其乐。我支持爸爸。
祝半文人爸爸的路能走得开、走得远一点。
——选自西部散文学会微信公众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