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水网撑起浙江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

朱法君

（浙江省水利发展规划研究中心，310002，杭州）

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是党中央赋予浙江省的重要任务。以水利高质量发展支撑浙江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是浙江水利的时代使命。2022年，浙江省政府批准《浙江省级水网建设规划》，水利部确定浙江作为我国省级水网建设先导区之一，高度契合浙江经济社会发展和共同富裕先行示范的需求，以浙江水网建设为主线的新一轮水利建设拉开序幕。本文以浙江水网研究规划实践为基础，总结分析了水网建设对经济社会发展的深远意义，阐述了对水网建设的认识和体会，以及谋划浙江水网建设中的一些思考。

一、建设浙江水网是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客观要求

2015年1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云南视察时要求着力推进路网、航空网、能源保障网、水网、互联网等基础设施网络建设。“水网”概念提出后，浙江省就将水利基础设施网络化建设作为新时期水利建设的重点研究方向。浙江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网络化基础设施建设，2019年部署系统谋划浙江水网，同时加快推进千岛湖配水、浙东引水等一批跨区域水资源调配骨干工程建成见效，推动了省级水网雏形基本形成。

1.建设现代化基础设施体系的重要任务

浙江省委十四届八次全会提出大力推进“浙江水网”建设，《浙江省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将构建安全美丽的“浙江水网”作为建设现代化基础设施体系的重要任务，浙江省第十五次党代会上明确要求高标准建设现代水利设施网，浙江水网作为《浙江水安全保障“十四五”规划》主要内容，纳入全省“十四五”规划体系。

2021年5月14日，习近平总书记在推进南水北调后续工程高质量发展座谈会上再次强调，加快构建国家水网，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提供有力的水安全保障。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十一次会议要求加强网络型基础设施建设，把联网、补网、强链作为建设的重点，着力提升网络化效益。水利部、国家发展改革委组织制订《国家水网建设规划纲要》，对国家层面的水网建设作出部署，并鼓励各地争创省级水网先导区。浙江抓住前期系统谋划的先机，对省级水网规划进行细化深化，并成功争创先导区，为浙江水网建设进一步指明方向，创造良机。

在建设水网的认识上，浙江省上下一致、积极主动。浙江因水而兴、因水而美，水利基础设施在防洪保安、水资源配置和水生态保护修复中，一直发挥着独特的支撑作用。进入新发展阶段，按照新发展理念的要求，水利基础设施建设也将面临新形势新任务，其中建设互联互通、互调互济的浙江水网，使水资源配置在空间上更为均衡，洪涝水出路安排更为通畅，水利工程综合效益更加凸显，资金、土地等要素保障更为高效集约，已成为当下达成的新共识。

2.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基本保证和独特支撑

水网是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基础保证。水利与经济社会发展必须保持动态适应与平衡。水网的建成将进一步发挥浙江水资源的优势，为浙江经济社会发展注入新动力。

浙江省陆域面积仅10.55 万km2，有着“七山一水两分田”的空间结构，2021年全省常住人口达6 400 万人，地区生产总值7.35 万亿元，虽为面积、资源的小省，却是人口、经济的大省。浙江省第十五次党代会明确浙江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总目标：至2027年全省地区生产总值达到12 万亿元，各项指标接近发达国家水平。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一个显著特征就是要支撑起不断增加的人口总数和经济总量，这就需要更加有力的水资源和防洪、生态等安全作为保障，特别是需要绝对可靠的水资源等基础要素保障。

从总量来看，浙江水资源可以满足经济社会的长期需求。但是，浙江的经济布局与人口分布与水资源秉赋不匹配，水资源丰沛的西南区域用水需求小，而水资源相对紧缺的东南沿海却是用水高增长区。由于这一对矛盾长期存在，目前东南沿海区域的水资源开发已接近生态红线，新增开发难度大、效益低，而西南地区有较为充裕的水资源，但由于缺少输送通道，远水难解近渴。城市化和产业发展推进，也导致用水需求与结构的变化。虽然浙江省强势推进节约用水，实行最严格水资源管理制度，坚持用水效率的刚性约束，但作为全国少有的人口净流入省，杭州、宁波等都市区人口进一步集聚、增加，用水总量呈缓慢增长的总体趋势仍将持续很长时间，加之全社会对用水品质、抗风险能力要求不断增大，水资源的韧性保障将成为除防洪外的另一水安全重要领域。水资源作为浙江最具优势的自然资源，在保证生态总体平衡的基本前提下，发挥浙江省水资源承载力强的优势，对浙江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将显现出独特作用。

3.实现水资源与港口两大优势资源互动共振

港口资源是浙江的又一优势资源，如与水资源优势互补，可以进一步谋划发展临港产业，完善浙江的经济构成。宁波、温州、台州、绍兴、嘉兴等沿海地区前期经济社会发展快，本地水资源开发程度高，水资源普遍较为紧缺，且在水资源保障上重点着眼于生活用水，对基础化工等高耗水产业的发展有一定程度的排斥或限制。但从我国完整的产业链需求出发，基础化工等产业必不可少，如果水资源保障能力允许，依托浙江省港口优势和区位优势，进一步发展基础化工等临港产业，将对完善全省产业结构，增强工业支撑具有决定性作用。两者之间的关键在于将西南地区的优势水资源，通过“水网”输送至沿海地区，实现水资源与港口两大优势资源互动共振。以规划中的“浙东通道”为例，通过输水隧洞、水库联调等措施，将瓯江丰沛的水量，输送至台州、宁波、舟山等港口资源丰富地区，年输水量可达7 亿m3以上，每年可带动工业增加值近万亿元（按照目前大化工10 m3水量/万元工业增加值测算），这其中蕴藏着巨大的潜能。

按照全省“一盘棋”的系统思路，建设浙江水网，实现空间均衡，科学谋划好全省水资源中长期配置格局，是水利在浙江省高质量发展奋力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富裕先行和省域现代化先行中的时代使命。

二、水网是提高水资源保障能级的必经阶段

1.依托分布在全省的水库工程水资源量、质保障较高

浙江省处于东南沿海，由于无大江大河流经，且域内河流多为独流入海，山高坡陡，流域面积小，虽然降雨充沛（多年平均年降水量1 622 mm），但时空分布极不均衡，水资源利用上存在基础性短板。新中国成立后，浙江省始终将水库建设作为改变自然地貌制约条件的关键措施，至今已建成水库4 277 座，总库容达447 亿m3，其中200 座大中型水库控制了全省47%的山区面积，对有效减轻洪水危害、实现洪水资源化利用起到决定性作用。目前，依托分布在全省的水库工程，浙江省基本实现了县以上城市水库供水全覆盖，在水资源的量、质两方面具有较高保障。总体来看，盛水的“盆”已具相当规模，可以保障一般年份全省各业的用水需求，改变了浙江历史上洪旱急转的困局。

2.从单点单供向网络化蓄配转变是提高水资源保障能级的必经之路

以水库为主要水源的供水和灌溉用水存在一个共性缺陷，就是水源单一、抗风险能力差、韧性不足，呈明显点状特征。由于降雨来水的不确定性，丰枯差异巨大，即使在浙江这样的面积小省，也普遍存在水库蓄水利用明显不均衡性，年内、年际间部分水库可能承受巨大洪水压力泄洪弃水，另一部分水库又会出现库容空置现象，水库群的整体功能没有实现最大化。一直以来浙江都在做水库联网联调的探索，以宁波为例，自21世纪初逐步对域内各大中型水库实行联网联调，初步建成了域内水库供水“局域网”，水资源利用程度提高约10%，增强了各供水区间的互济互补，形成了互联互通、互为备用的水网雏形。

水网的提出，为破解水资源保障单点单供的初级模式，进而提高到更高能级提供了可能。在总结宁波水库联网联调的基础上，对水网建设尺度进行研究。研究表明，成网的尺度越大，覆盖面越广，对调节丰枯、增强稳定性越是有利，可以视“盆”与“盆”之间来水的差异，实现“盆”际间的互存互济，将“盆”的总容量发挥至更高利用等级，实现对水资源更高能级调节利用。与单一的再建新蓄水工程相比，实施“盆”间联通互济，从效能和投资效益上比较，均有更大优势。研究得出如下基本结论：在浙江当前水库群已成规模的框架下，把加强各水源、各流域间的互联互通作为今后一段时期内水资源保障工程的重点，以互联互通提高整体韧性，将“盆”的优势进一步放大。因此，实现从单点单供向网络化蓄配的转变，将会是提高水资源保障能级的必然选择和必经之路。

三、水网是实现系统治理的全局思维和根本手段

在研究谋划水网过程中，虽然最初着眼于水资源空间均衡，但随着研究不断深入，越来越能感受到水网是一项系统工程，它不仅是单一的水资源通道网络化建设，同时还与防洪排涝、水生态环境保护关系紧密。构成水网的“纲、目、结”，既是水资源的“盆”与调配通道，又是洪水调蓄承泄的空间，同时也是生态廊道，在功能上是融合的。浙江省从谋划之初就将防洪与水生态环境保护一并纳入水网研究和构成范畴，这与水利部、国家发展改革委组织制订的《国家水网建设规划纲要》不谋而合。因此在谋划水网中，将系统治理的理念贯彻落实到水网规划之中，将融合、共享、发挥综合功能作为现代水网的基本功能，体现了水利高质量发展的更高层级。

1.发挥联网集群效应，有效破解蓄泄难题

1991年、1999年太湖洪水和2013年姚江流域“菲特”台风洪水后，浙江一直在寻求探索平原洪涝的网络化治理思路和方向，并提出了平原洪涝“高速水路”治理模式，取得了一定进展和成效。在浙江水网谋划中，结合水资源配置通道、联库联网布局，对流域洪涝治理按照水网的理念和构架进行深化，将防洪排涝网与水资源保障网深度融合，以发挥水网的综合效能。由于台风路径和雨量的不确定性，以往在水库、河网的预泄上，既希望为洪水腾出更多滞纳空间，又担心一旦预泄超量影响水资源的供给。水网建成后，因为有了省域范围内调配通道的后盾支撑，沿海台风重点影响区域防洪调度将有更多的手段与空间，全省水库群在防洪调度中同样可以利用水库联网后的集群效应，更好发挥滞蓄洪水作用，有效破解防洪排涝中面临的进退两难问题。

2.通过区域间调配，纾解生态环境用水压力

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一方面需要防洪、水资源的高水平保障，另一方面也对生态环境保护提出了更高要求。浙江省单位土地面积的经济要素在全国乃至全球都处于领先地位，特别是杭州湾等沿海地区，由于人口密度和经济强度高度密集，生态环境面临巨大压力，必须在加强污染防治的基础上，保障一定的环境水量。水网的建成，可以通过区域间的水量调配，为受水区提供生态环境用水增量，补齐以往单点开发中存在的“生态欠账”问题。在水网规划中，把建设全省水生态流量监测网络作为浙江水网的重要内容，与水网同步建设，作为水网运行的重要条件，发挥水网在生态文明建设中不可替代的作用。

3.促进水生态价值实现，助力共同富裕

水网也是水生态价值实现的重要路径，是水利助力共同富裕的主平台。浙江作为“两山”理念的发源地，一直在积极探索实践生态产品价值转化，水网在调配水资源过程中，可以实现水产品价值最直接转化。浙江多个水源地水价已包含水资源保护基金，水价改革中对水源区的水资源保护合理分成已形成共识。浙江26 个加快发展县均处于源头地区，水资源是共性的最重要的自然生态资源，也将因为水网的构成使其发挥出应有的经济价值，GEP（生态系统生产总值）的实现也增加了一条现实通道。依托水网将建起更高标准的防洪体系和生态环境保护体系，特别是幸福河湖网的建设，可以将“毛细血管”网络延伸至“最后一公里”，由于生态水量的充分保证，乡村的河湖生态优势将进一步彰显，对促进乡村振兴、实现共同富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四、浙江水网的基本构架

坚持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践行“节水优先、空间均衡、系统治理、两手发力”的治水思路，以联网、补网、强链为重点，综合采取“蓄、引、联、挡、排、控”等措施，提升水资源调配能力、城乡供水保障能力、水旱灾害防御能力、河湖生态保护治理能力、水网智慧化水平和体制机制法治管理水平。遵循“以人为本、保障民生，系统治理、安全绿色，两手发力、改革创新，数字变革、建管并重，远近结合、重点突破”原则，形成“省域一体、互调互济，安全可靠、集约高效，绿色智能、调控有力，多元融合、共建共享”的浙江水网，统筹解决水资源、水生态、水环境、水灾害问题。

规划到2035年，实现水资源充分保障浙江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具备防御新中国成立以来遭遇的特大水旱灾害的能力，河湖生态保护治理能力、水网工程智慧化管理水平、体制机制法治管理水平达到全国先进水平，高水平现代化水网体系基本建成。到21世纪中叶，全省水利基础设施体系完备，各级水网互联互通、高效协同，高水平现代化浙江水网全面建成，全省水安全得到有力保障。其中，到2025年，一批浙江水网骨干工程开工建设，水资源配置更加均衡，防洪排涝突出薄弱环节基本消除，河湖生态环境持续改善，一批数字孪生流域和数字孪生工程初步建成。全省水网规划体系基本形成，市场化的水网工程建设运行管理机制初步建立，现代化水网体系框架基本形成。

按照这一总体思路，谋划以浙北、浙中、浙东三条水资源配置通道为骨干，沟通八大水系和十余个重要水库枢纽结点，形成“三纵八横十枢”的浙江水网总体格局，包括9 类共505个项目，其中364 个已列入省级水安全保障“十四五”规划，本次新增141个项目，项目总投资1.3 万亿元，“十四五”期间计划完成投资3 827 亿元，至2035年完成投资1.05 万亿元。

五、几点体会与思考

①即使在水资源丰沛的南方地区，仍需要水网支撑，以放大水资源优势，促进防洪、水生态环境保护修复工作。经济社会发展对水的量、质各个层面要求更高，在当前单点开发受到土地、环境、资金、投资效益等条件约束的情况下，采取网络化水利基础建设模式，具有突出优势，也是水利高质量发展的必然趋势。

②国家水安全战略是整体国家安全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国家水网正是实施这一战略的首要工程。在国家骨干水网不能全局覆盖的省份，建设省级水网尤其重要。实现省域范围内水资源的空间均衡，是国家水网延伸的重要意义，可以有效减轻国家层面水资源整体压力，省级水网先行区建设中，国家在土地、资金等要素保障上应予以大力支持；市、县级水网由于地域局限，应以与省级、国家级水网的贯通为重点，同时将幸福河湖网作为主要方向，将水网“最后一公里”延伸至最基本单元。

③南方丰水地区的省级水网，在水资源配置中更多地起到提标、提质作用，由于各地原有的水资源网络依然存在，并仍在继续发挥作用，且一般丰水年份对省级水网的需求有限，因此在水网建设中不能只算经济账，更应算好安全账。鉴于省级水网这一特殊性质，在省级水网大通道建设中，应立足整体水安全考量，由省级层面主导，地方各级政府协同参与，通过优惠政策吸引社会资本投入建设与运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