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宜凡
(日本早稻田大学政治学研究科,日本东京 164-0002)
“对外传播是以国家为主力、以海外留学生和华人华侨为先锋、以西方部分学者和来华外国友人为同盟,采取单向传播方法、双向互动技术,综合利用不可控媒体与可控媒体,以国外受众为目标受众,以寻求国际社会对中国的理解和认同为目标,从而为中国的发展创造良好国际环境为最终目的的涉外传播活动。”[1]对外传播中传播主体和受众是两个极其重要的方面。要将我国的先进文化传播给海外受众,首先传播者必须有牢固的文化自信,其次要让更多的海外受众尊重并理解我们的文化,即 “文化他信” 。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进入21世纪之后,中国的经济实力飞速增长,经济总量已跻身世界第二位,文化建设也取得重大进展,然而优秀的中华文化不能关起门来孤芳自赏,而应充满自信地走向全世界,这就要求我们在对外传播中一定要建立文化自信与文化他信。
文化自信与文化他信是辩证统一的关系。 “文化自信是文化他信的前提和基础,只有坚定文化自信,文化他信才有明确的方向,才有坚定正确的立场。文化他信是文化自信的追求和目标,只有努力赢得文化他信,文化自信才会不断增强,才会更加坚定。坚定文化自信,赢得文化他信是一个复杂而漫长的过程,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一蹴而就,必须善作善成、久久为功。”[2]
中华文化何以自信?何以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靠的是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的意蕴和与时俱进的创新能力。
首先,中华文化自信来自对中华民族历史文化的自信。中华文明是世界历史上唯一发展从未中断的古老文明。 “四大文明古国” 中的古巴比伦、古埃及、古印度,均由于各种原因而湮灭在滚滚历史长河中,只有中华文明源远流长,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不断进步,以兼容并包、兼收并蓄的姿态不断吸收周边各民族的优秀文化,博采众长,为我所用,才能历久而弥新充满了生命的活力。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说: “避免人类自杀之路,在这点上现在各民族中具有最充分准备的,是两千年来培育了独特思维方式的中华民族。”[3]这种思维方式集中体现为 “天人合一,允执厥中,仁者爱人,以和为贵,和而不同,众缘和合。”[3]
中华民族自古以来便是爱好和平的民族。中华民族的爱好和平追本溯源,应来自儒家思想中的 “中” 与 “和” 精神。当代著名哲学家张世英指出,与中国传统的 “天人合一” 相对的是西方 “主客二分” 的哲学思想[4]。一个国家和民族的行为方法的思想本源即是这个国家和民族的哲学。西方哲学长期以来建立了 “主体—客体” 相对立的主体性原则。在这一原则指导下的西方国家难免以自我为中心,将除了自我以外的国家和民族以及自然界均看作可以征服并加以利用的 “客体” 。基于此,一些法西斯国家在二战中对于别国残暴侵略的行为也就不难解释了。正在崛起的中国并不是要在世界传播格局中谋求 “霸主” 地位,也绝不会踏入所谓 “修昔底德陷阱” ,而是要推动世界各国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谋求世界局势的和平稳定以及全人类的共同发展。
其次,中华文化自信来自对现实发展道路和未来发展前景的自信。中华民族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之下所开辟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是历史的选择、实践的选择和人民的选择。建党百年来,中国共产党书写了中华民族发展史上辉煌灿烂的篇章,创造了彪炳史册的历史功绩,带领中国人民实现了 “从站起来” 到 “富起来” ,再到 “强起来” 的伟大飞跃,当前处在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征途上。我们的事业蒸蒸日上,我们的前程无比辉煌,我们的自信从容坚定。
文化自信是中华文化走向世界的基础,而文化他信则是目的,离开了文化他信,文化自信就成了 “水中月” “镜中花” ,也是没有实际用途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的新时代,我国日益走近世界舞台中央,需要建立与经济实力相匹配的对外传播能力,在国际传播格局中确立属于自己的话语权。近年来常见一些在国内市场 “叫好又叫座” 的优秀国产电影,输出到国外市场后却无人问津的现象,就暴露了传播过程中忽视文化他信的问题。一方面,对内来说,我国文化软实力和国际话语权与日益强大的经济实力不匹配的现状成为对外传播中建立文化自信与他信的巨大障碍。尽管我国的经济实力已位居世界第二位,但在对外传播格局中,不得不承认 “西强中弱” 的客观现实。当今国际十大社交媒体,前五都来自美国公司。中国的对外国家形象仍在很大程度上受制于西方媒体的语言建构。另一方面,对外来看,西方 “中国威胁论” 与 “修昔底德陷阱” 说甚嚣尘上,严重影响了我国在对外传播过程中文化自信与他信的实际效果。面对日益强大的中国,西方国家利用其在国际传播格局中话语权优势,不断污名化中国,更有甚者竟创造出了 “锐实力” 这样的贬损词汇。如果没有文化自信与他信,不积极主动地掌握话语权,只能任人言说,被人欺凌。
对外传播过程中将文化自信与文化他信落到实处,需要多管齐下、协调推进,应重点抓好以下几方面的工作:
中华文明源远流长,中华民族的文化是一部讴歌人民创造、创新的雄壮史诗,记录了中华民族数千年来的文化积淀和传承,孕育了中华民族宝贵的精神品格,培育了中国人民崇高的价值追求。新时代增强中华民族的文化自信,要认真汲取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精华,大力弘扬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和以改革创新为特征的时代精神,将传统文化充分内化,加深对革命文化的理解,带着对传统文化自信的豪情发展社会主义文化自信。
“我们有鲜明独特、奋发向上的革命文化。从井冈山精神、长征精神、延安精神、西柏坡精神,到雷锋精神、大庆精神、两弹一星精神,再到航天精神、北京奥运精神、抗震救灾精神,这些富有时代特征、民族特色的宝贵财富,脱胎于中华民族优秀文化传统,同时又在新形势下不断进行着再生再造、凝聚升华,从而为我们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推进文化建设奠定了坚实基础。”[5]
互联网传播进入5.0时代,智能化成为这一时代的关键词。目前,互联网的发展已经从上半场转为下半场,即消费互联网发展的时间窗口已过去,产业互联网成为发展趋势,互联网企业将投身到新一轮的利益混战之中。传统媒体时代,政府是对外传播过程中的主体。进入互联网发展的 “下半场” ,政府的主体地位仍然不可撼动,但个体的对外传播效果凸显。单个的互联网受众个体也越来越从 “观众/听众” 的身份蜕变为 “用户” ,任何人都可以通过智能手机等设备在网络上畅所欲言。也就是说,当今时代的互联网用户不仅是传播内容的受传者,也成为积极主动的 “发信者” 。例如一位展示中国传统木匠工艺的老爷爷 “阿木爷爷” ,他的视频中无一外语字幕,却引来了无数海外 “粉丝” ,将他称为 “当代鲁班” 。由此可见,优秀的民族文化不需要大吹大擂便可以在全人类共通的精神语境中如清风般传遍世界各个角落,吹进海外受众的心中。民族的就是世界的,我国传统文化含有无数灿烂瑰宝,通过由政府到个人的多元化对外传播格局,即可落实有文化自信的传播,收获 “他信” 的传播效果。
2020年全世界受到疫情冲击,人与人之间要保持一定的 “社交距离” ,却使得线上活动获得了一次重要的发展契机,国内外短视频平台推出 “直播购物” ,海内外艺人转而开启 “线上演唱会” ,线上的碎片化传播成为新热潮。我国对外传播应紧紧把握这一风向,通过线上各大社交媒体传递可亲可爱的中国形象。例如,2021年河南卫视在中国传统节日中推出的节目《唐宫夜宴》和《洛神水赋》,经过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在海外社交媒体 “推特” 上的转发,引用中国古诗词 “翩若惊鸿,宛如游龙” 进行宣传,赢得了无数海外网友的青睐。
另一方面,也不能忽视线下传播的效果。疫情期间,中国留学生在英国街头身穿汉服,用古筝弹奏优美的中国古典乐章,引得国外路人纷纷驻足观看。在做好疫情防控措施的前提下,这一走上国外街头传播中华文化的举动值得鼓励。2019年国庆期间,国内院线上映了主旋律电影《我和我的祖国》,一时间同名歌曲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 传遍华夏大地。同一时间,日本早稻田大学中国留学生会举办新生欢迎晚宴,席间小提琴演奏的《我和我的祖国》,让中华民族的爱国精神在异国他乡也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
中国故事是中国文化的重要表现形式,中国故事背后的中国经验以及中国经验背后的中国精神,是中华民族对世界文化的重要贡献。近年来,我国无数凝结着中华文化精华的优秀文艺作品,特别是一些具有代表性的影视作品成功 “出海” ,为海外受众打开了一扇扇了解中国的窗户,而其中古装剧是深受海内外观众喜爱的影视作品类型。十几年前的《甄嬛传》以及近年来的《琅琊榜》等,在出口海外之时都引起了不小的观剧热潮。 “特别是《甄嬛传》得以在美国主流频道播出,在日本更是红极一时,获得了约3 927万观众的青睐,这在人口只有1亿多的日本堪称‘奇迹’,被视为中国电视剧‘走出去’的头号‘样本’”[6],可谓从 “大叙事” 角度传播着优秀的中国故事。
然而,那些聚焦个体人类的生老病死、情感以及描绘生活中的身边小事的优秀影视作品也不应当被忽视。例如2022年初的网剧《开端》登陆美国流媒体播放平台奈飞(Netflix)后便获得了不俗的成绩。该剧通过对小人物的故事描写,收获了国内外观众的普遍好评,很好地宣传了中华民族面对困难不屈不挠的民族精神和时代精神。因此,对外传播过程中的文艺作品 “出海” ,不仅要对家国的 “大叙事” 中国故事充满文化自信,那些以小切口窥见中华民族优秀价值观的 “小叙事” 作品也值得我们充满自信。
新时代我们在对外传播中,一方面要树立文化自信,积极主动地将各个维度的中华文化推向全世界,另一方面也要考虑到传播的效果问题,关注和解决在对外传播中文化他信的问题。中华文化既属于中华民族,也属于全人类。我们不该孤芳自赏、闭门造车,面对 “西强中弱” 的国际传播格局,如何进一步掌握话语主动权,真正传播好中国故事并令海外受众心悦诚服,树立和平、可亲、文明的中国形象,我们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