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阳峪绞胎瓷的传承与保护研究

王 雨，靳小勇（.新疆师范大学，新疆 乌鲁木齐 830000 ；.新疆艺术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00）

绞胎瓷始于唐代，北宋时期达到鼎盛，元明之后逐渐开始衰落。20世纪30年代，英国人司瓦洛和瑞典人卡尔贝克在当阳峪村对绞胎瓷进行发掘与研究，使其再度复兴。绞胎瓷是由两种或两种以上不同颜色的泥料交缠揉炼而成，颜色主要以褐白相间和黑白相间为主，纹饰上羽毛纹和麦穗纹较多。绞胎瓷现存较少，这源于其独特的工艺特征，成品率较低。虽然绞胎瓷在世界陶瓷领域是一个并不著名的种类，但其却有着独特的魅力。它独特的工艺、神秘的色彩、丰富的纹饰等特征，令后世众多学者皆为之震撼。

一、当阳峪绞胎瓷的介绍

绞胎瓷产自河南省当阳峪村，当阳峪村位于河南省修武县境内，这里有着质地纯净的天然黏土和方解石等矿物原料。大量丰富的天然材料，使这里各种陶瓷制品的开发和生产异常丰富。在中国陶瓷文化的发展史上，当阳峪窑在北宋时期有着辉煌的成就。北宋时期，当阳峪村与福建德化、江西景德镇、陕西耀州并称为中国的“四大瓷都”[1]。20世纪30年代以来，国内外众多考古学家深入当阳峪村进行实地考察，证明了当阳峪窑诞生于唐宋时期。当阳峪村曾是当时重要的陶瓷产地。绞胎瓷的制胎工艺十分复杂，器物、器型和釉色种类繁多。当阳峪窑在唐宋时期并不是全国著名的窑口，但它凭借精湛的工艺特征和精美的器物类型曾名噪一时，虽然名气不及官窑瓷器，但是绞胎瓷的工艺特征和纹饰特点也为宋代“五大名窑”的发展提供了一些参考。

从传世的绞胎瓷制品来看，其主要材料是细腻无杂质的黏土，多数瓷器底部为黑色。釉面古雅、沉稳、细腻，有羽毛纹、麦穗纹、编织纹等纹饰，独具特色。特别是绞胎羽毛纹执壶最为独特，其釉面光亮，与定窑属于同种类器型，是当时陶瓷制品的精品之一，目前国内仅存一件。绞胎瓷的纹饰排列有序且色彩搭配恰到好处，令观者大为惊叹。绞釉瓷纹理流畅、清晰、自然、均匀，制作工艺十分精湛。我国著名考古学家陈万里先生[2]在《谈当阳峪窑》一文中所写的那样：“当阳峪窑的作品向来是不为人们所重视的，因之如此重要的窑场是被忽略了。我以为在黄河以北的宋瓷，除了曲阳之定（窑），临汝之汝（窑）外，没有一处足与当阳相媲美。磁州的冶子窑以及安阳的观台窑终逊当阳一筹。”由此可见，当阳峪陶瓷无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它在中国陶瓷史上都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相关史料记载，当阳峪窑陶瓷的生产从唐朝开始距今有着一千多年的历史，到北宋时期达到巅峰。“靖康之变”之后，大批窑工南迁，导致当阳峪陶瓷业停止了发展，当阳峪绞胎瓷许多制瓷工艺失传，绞胎瓷和绞釉瓷的制作工艺也成为千年之谜[3]。目前，完整的当阳峪绞胎瓷器仅存几十件，更多的是绞胎瓷残片。虽是残片，但它们也给我们展示了许多纹饰特征和器物类型，有着很高的史料价值。目前国内众多陶瓷方面的学者正在对绞胎瓷残片进行修复，尽可能使损坏的绞胎瓷再度复原。

2006年，当阳峪窑被国务院列为国家文物保护单位。近年来，以梅健鹰教授为代表的一批专家学者对绞胎瓷的制胎工艺和装饰纹样进行了开发和研究。绞胎瓷的制胎工艺极其复杂，导致成品率较低，不能满足市场的需求，所以绞胎瓷目前仅仅是一些手工艺人在生产，技术上还没有取得很大突破。当阳峪绞胎瓷的工艺研究和复兴有着很大的发展前景，只有得到更多学者关注，才能促进绞胎瓷的保护、传承和发展。

二、当阳峪绞胎瓷的工艺特征

（一）器物类型

1.绞胎罐

目前发掘出土的当阳峪绞胎瓷中，绞胎罐国内仅有两个，分别藏于故宫博物院和焦作市博物馆。这两个绞胎罐在细节上又有些许的不同。其中故宫博物院所藏的绞胎罐，平底、鼓腹、圆口、短颈，高约9厘米，口径3.6厘米，底径5.1厘米（图1）。底部与颈部均施白釉，腹部的釉色为白、褐，纹饰以羽毛状为主，图案类似于高山流水、孔雀开屏，充满了神秘感。焦作市博物馆所藏的绞胎罐，圆肩、深腹且胎质细腻，高约21厘米，口径8.3厘米，比故宫博物院的器型稍大，同样是使用白色和褐色绞胎，装饰是羽毛状的纹饰[4]。

图1 宋 修武窑绞胎罐 故宫博物院藏

2.绞胎盖盒

盖盒分为上下两部分，多以圆形盒为主，且器身高于器盖。绞胎盖盒除圆形外，还有梅花形、子母形、瓜形等。在功能性上可分为药盒、粉盒、印盒和香盒等。目前藏于吉林省博物馆的一个圆形绞胎盖盒，高仅4厘米，直径8厘米。内外纹饰皆是羽毛纹饰，从盖子的中心以漩涡状展开，整体纹饰类似于开屏的孔雀，极其精致。

3.绞胎碗

圆底、直口、深腹，多以羽毛纹装饰，底部与口沿有一周白釉，器型略小。将茶水倒入碗中，茶叶与器壁上的纹饰相互交融，在光的折射下犹如水纹一般，异常精美，充分显示出宋人的内敛之美和理性之美（图2、图3）。

图2 宋 当阳峪窑绞胎瓷碗 河南博物院藏

图3 金代绞胎瓷碗

（二）工艺特点

1.绞胎模印贴塑成型工艺

这种工艺首先是把加工过的两种颜色的陶泥按照预期的构图进行切片，用手挤压成型或者直接贴在模具上，等到坯体自然晾干之后再进行修坯，然后上釉，在1 200 ℃的窑中进行烧制。这种工艺最大的特点是一胎一面，无法复制，独具风格，所以每一件成品都是独一无二的，是思想性、实践性和艺术性的完美结合。

2.绞胎拉坯成型工艺

拉坯工艺是陶瓷器制作的常用方法，相对于模印贴塑工艺来说，它具有更高的生产效率。将绞揉在一起的陶土放于轮车上，借用轮车旋转之力用双手将之拉成器坯，其纹饰在拉坯过程中自然形成。也可在制作时变换方向和手法，制作出不同种类的纹饰，具有一定的偶然性和随机性。这种工艺对制作者的工艺水平有着很大的挑战。

三、当阳峪绞胎瓷的装饰纹样和文化内涵

（一）装饰纹样的特征

当阳峪绞胎瓷的装饰纹样分为五大类：羽毛纹饰、麦穗纹饰、编织纹饰、木理纹饰和不规则纹饰等。

1.羽毛纹饰：半弧状渐变排列或呈放射性向四周发散，双色交替，富有韵律（图4）。

图4 宋 绞胎羽毛纹罐 焦作市博物馆藏

2.麦穗纹饰：中间有筋骨，两边呈一定角度排列，形象十分逼真，多用于存储器，可能有五谷丰登之意。

3.编织纹饰：又名席编纹，纹饰类似于草席，十字交错，交叠有序。两头略粗，中间跟传统的元宝图案类似。

4.木理纹饰：纹理变化丰富，类似于树木的年轮，看似杂乱，实则排列有序。

5.不规则纹饰：整体上自然流畅，具有偶发性，浑然天成，极具个性。

（二）文化内涵

当阳峪绞胎瓷具有“天人合一”的和谐之美，绞胎瓷在整体上让我们感受到了其精美的造型与华丽的纹饰结合所产生的美感。它将两种不同性质且纯度极高的陶土结合，体现出陶土融合的自然之美，达到了工艺特征与器物类型的完美结合，同时又兼具实用性和审美性。它诠释了唐宋时期人们自然淡雅的审美情趣，将纹饰与器物和谐统一，将人的能动性和器物的自然性相结合，体现了“天人合一”的创作心理。

当阳峪绞胎瓷也具有心物交融的意境之美，与自然界中的物象相结合，绞胎瓷做到了“气韵生动”，注意对审美对象内在美和外在美特征的表现，且赋予了器物灵魂，追求艺术最高的“意境”，例如“羽毛纹饰”和“麦穗纹饰”都融入了绞胎瓷器物之中，达到了生动传神的境界[5]。当人们看到这样的器物时，定会被这美妙绝伦的艺术所折服，达到心物交融的境界。

四、当阳峪绞胎瓷在发展中的传承和保护

党和国家十分重视文化遗产保护。2006年我国设立了“中国文化遗产日”。冯骥才先生指出，“文化遗产日”的设立完全体现了中国政府对保护文化遗产的高度重视和战略远见，也从侧面反映了当代中国人的文化自觉。

（一）传承

目前国家对于绞胎瓷工艺的传承从三大方面着手：首先是保护老一辈艺人，其次是培养新的专业人才，最后是加强国内外交流。

2001年，河南省政府和河南省科技厅对当阳峪绞胎瓷的工艺高度重视，在绞胎瓷的传承问题上提供大量资金支持，并邀请国内相关专家进行理论指导，将绞胎瓷的工艺特征列为省科研攻关项目，还在当阳峪村成立了“中国当阳峪绞胎瓷研究所”和“河南省文物复仿制品研究开发基地”。此外，焦作市委、市政府给市科技局下达了“拯救绞胎瓷”的任务，并成立了以杨峡[6]为代表的科技攻关小组，与国内众多陶艺家、工艺美术大家共同研究当阳峪绞胎瓷的工艺，让绞胎瓷重新大放异彩。

老一辈艺人具有承前启后的桥梁作用，他们有着丰富的制陶经验，能帮助年轻一代的绞胎瓷艺人更加直观地了解绞胎瓷工艺的特征，并给予其启迪。当前国家政策提出在保护老艺人的基础上培养新人，聘请绞胎工艺经验丰富的老艺人，专门培训青年人，从而实现对绞胎工艺的传承。在此基础上，相关瓷器工艺者还常与国内外绞胎工艺大师进行学习交流，这些举措促使绞胎工艺在传承中得到很大发展。

此外，许多民间企业也参与了绞胎瓷的传承和发展，例如焦作市金谷斋文化艺术传播有限公司筹集了50多万元，组织专家对当阳峪绞胎瓷的碎片进行分析研究，并于2003年2月在焦作创办了当阳峪绞胎艺术博物馆，对绞胎瓷的工艺进行传承。

（二）保护

1896年，英商福公司在焦作采煤矿，1933年英国人司瓦洛到此公司任职，他同时也是一位收藏家，后来他得到了大量绞胎瓷器及碎片。之后他伙同瑞典工程师卡尔贝克，两人掠走了大批绞胎瓷文物，并写了一篇名为“关于焦作陶瓷器的记录”的报告。20世纪30年代，日本陶瓷学家受到这篇报告的影响到焦作进行实地考察，于1941年写出了《北宋修武窑》一书，在日本陶瓷界引起了巨大轰动。日本通过发展陶瓷业，使绞胎瓷工艺技术得到了复兴。

在日本复兴绞胎瓷十年之后，我国政府开始重视对绞胎瓷技术的保护，并派出陈万里等专家前往当阳峪村进行考察，并发表了《谈当阳峪窑》的调查报告。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绞胎瓷技术不断得到恢复。直到1975年，国家将“绞胎瓷”列为修武县重点攻关项目，1981年梅健鹰教授看到藏于故宫博物院的当阳峪绞胎瓷后，对其产生了极大兴趣。此后梅健鹰教授反复进行实验、试烧，制作出来的绞胎瓷与宋代当阳峪窑所产出的绞胎瓷一般无二。这一成功实验说明当阳峪绞胎瓷的工艺在我国顺利得到了传承与发展。当阳峪绞胎瓷在2006年5月25日被国务院定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其实当阳峪村在20世纪60年代就引起了河南省文物保护单位的注意，之后河南省人民政府将其定为河南省文化保护单位。国家文化和旅游部副部长周和平也强调“我国人大和政府一直十分重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力度。因为我们国家对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立法首先是从地方开始的”[7]。

在国家和河南省政府的大力支持下，焦作当阳峪绞胎瓷有限公司应运而生，2022年该公司固定资产多达5 000万元。董事长孟凡斌曾说：“复烧绞胎瓷，大约分为两种路径：其一，走创新之路；其二，恪守复古之路。至于我的选择，主要是复古，以古法铸造绞胎之瓷。”[8]这番话对绞胎瓷工艺的传承与保护产生了巨大影响。该公司申报了多项国家级专利，并获多个奖项，被焦作市人民政府定位为“焦作三宝”之一。在国家和企业家的支持下，目前绞胎瓷工艺已经得到有效的传承与保护，并在保护中进行着新的创新。总体来说，“承古开今”就是最好的诠释。

五、结语

当阳峪绞胎瓷因其独特的绞胎工艺和美妙绝伦的装饰纹样，有着独特的艺术魅力，它是绞胎工艺、绞胎质感、审美趣味的完美结合，有着很高的技术难度和独一无二的特征，是兼具思想性和艺术性的艺术品，它不仅丰富了陶瓷器物类型，又有着不同寻常的工艺特征和时代特色，它为当代陶瓷艺术工作的创作提供了更多的参考，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和考古价值。

本文通过分析绞胎瓷的造型、纹饰、文化内涵以及传承和保护方面的问题，为绞胎瓷的发展提供了理论依据。虽然绞胎瓷的工艺复兴仍然处于初级阶段，但是由于国家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和保护，再加上现代社会科技的推动作用，给绞胎瓷的复兴带来了一个新的发展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