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画和好画

文／黄 菁

坏画可以是名词，对一个画家来说，不满意的画，没有画成功的作品都可以被称为坏画。画坏了，放弃了，不愿意给人看的失败了的作品叫“坏画”。

坏画还可以有另一层意思，可以特指一种品相，一种不求完美，带有缺陷的作品，不讨好，不修饰，不做作，不雕琢，自自然然，大大方方，是什么样就怎么样，很厚重，很朴素、简洁，没有娘娘腔，虽然难看一点，还有点脏，没那么光鲜，但不讨人厌，包浆很足，有看头，有嚼劲，耐得住品，经得起推敲，越看越有味道。这是作品的一种品格，但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都能接受的品相。

坏画的第三层意思是指一种做事的态度和努力的方向，有了品格和品相就会形成方向。也就是艺术家所期望达到的目标，或者是为达到目标要去经历的某一种状态和方法。比如，有人主张：画要往“坏”里画，而不是往好里画。朱新建说：“一塌糊涂。”他希望自己有一天能画出一塌糊涂的画，那才是最牛的状态。只有不怕把画画坏了，不怕一塌糊涂，才能达到一个高度。这就有点主动吃苦头的意思，你想舒舒服服、顺顺利利的就能成功那是不可能的。

艺术家认为的好，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好。也就是说，想要得到高级的品相就不能简单地往好里面画，要大胆地把画往坏里画才能得到那个“好”。敢于实验，敢于探索，敢于挑战，敢于失败，敢于走极端，敢于钻牛角尖，敢于忍受寂寞，敢于被别人骂，敢于一意孤行，敢做边缘人，敢于一事无成。总之，不走寻常路，才有可能获得那个与众不同的好东西。你不急于求成反倒成了，你不想着好反而更好了，放下了才有所得。

黄菁/山里的图像纸本水彩27cm×35cm 2021年

与众不同不一定就是好，但高段位的品相一定会与众不同。而人不是天生就知道什么是好的品相，初学画的时候就不能接受太脏的、不完整的和不漂亮的效果。大多数人都只能接受“一般的好”，那种悦目的、甜美的画，很周到、很有功夫的画就很有市场。

只有更进一步地走入深处，才知道还有“不一般的好”，这个“不一般”就是那个带有苦味、涩味，又能有回甘的那种好，这就是外表看起来不怎么顺眼的，有悖于你一直以来都喜欢的那种类型的所谓的“坏画”。

我们天生喜欢吃甜食，你要成长到一定的年龄之后才会喜欢喝茶，喜欢咖啡不加糖，喜欢带苦涩味的东西。艺术也是一样道理。所以，当你见到所谓的坏画和丑画，千万不要马上拒绝或排斥它，而要有耐心让时间去帮助你理解它，如果是真正的好东西，相信你能慢慢地品出它的味道。你现在看不惯不等于永远都不喜欢，试着去了解它，会帮助你提前进入高段位的欣赏区间。

坏画还可以指那些被时间或者被人为损坏了的作品。比如敦煌壁画，那些已经破损剥落的画面是属于坏了的画。可是这种坏却增加了作品的魅力，使作品变得更好看，更自然，更精彩，更耐人寻味。今天有很多艺术家会去模仿这样的残缺状态，崇尚残缺就是在故意制造“坏画”，欣赏这种不完美和缺陷，展现残缺，也是在赞美残缺。因为这样的残缺状态传递出来的美感气息是那种“一般的好”无法做到的。

现在很多人在微信上发布自己的作品总希望得到很多的赞，而且以赞的数量来获得满足，这当然是人之常情。但你分不清真说好的赞和客气礼貌的赞。一般常理是漂亮的画得赞会多，而不讨好的“坏画”则可能未必会得到真心喜欢的赞，这是老实话。其实可以在微信上做个测试，看是好评如潮还是冷冷清清。大多数人都接受的自然好评如潮，那些超越了现实审美趣味的画，肯定会被冷落的。

通常的逻辑是去掉坏的保留好的。而在艺术表现上有可能会保留坏的，甚至可以把坏的变成好的。让不完美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