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雪：坚持梦想之路

文｜方圆记者 张振华 通讯员 汪彦 许一欣

李思雪有一个绰号叫“认真的雪”。顾名思义，无论是办案和生活，李思雪都认真地去做到极致

办公桌上堆着小山一样的卷宗，电脑旁是一本翻得有点卷边的《刑法总论》，略显陈旧的咖啡杯上热气氤氲，粉色的鼠标垫上印着“姑娘加油”四个大字——这是今年9月18日，《方圆》记者走进江苏省淮安市检察院第二检察部检察官李思雪办公室时看到的场景。

熟悉李思雪的人都知道，她算是半路出家。虽然大学学的是会计专业，但她内心一直有个“检察官梦”。“或许和我父亲是军人有关系，从小我就能感受到军人极强的正义感和为人民服务的信念，我觉得检察官和军人的价值理念是一样的，这条路通往我的梦想。”李思雪说。

凭借自己的努力，李思雪如愿以偿，考入检察院，成为一名公诉人。从事检察工作14年来，从检察“新兵”到业务“标兵”，李思雪坚持立检为公、一心为民的理念，在案件的办理过程中，以行动和智慧诠释了为民情怀，寻找公平正义的最优解，被最高人民检察院记个人一等功，入选“江苏省政法先进典型”。今年8月，李思雪被授予全国“人民满意的公务员”称号。

是过失还是故意

回望过往经历，李思雪说，虽然在大学时没有学法律专业，但会计专业带给她的谨慎和细致，让她受益颇多，也让她更缜密、更有逻辑，这在办案当中是必不可少的。

2022年4月24日，李思雪受理了一起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案。朱基因为不满自己公司的违章建筑要被拆除，驾车冲撞人群，造成两死三伤。随后，他用携带的汽油桶自焚，冲向拆迁工作人员的过程中摔倒在地，被人扑灭火焰后送医治疗。

从证据来看，被害人陈述、证人证言、现场监控、死亡鉴定和伤情鉴定等都有，似乎证据已经确实充分。可是，朱基的供述前后不一。刚归案时前两次供述，他说：“我就是想报复，开着车冲过去。”再次讯问时，他却提出了辩解：“我只想开车撞拆迁工作人员，但我开车距离他们还有200多米远时，路口冲出来一辆白色小车，我避让这辆车，没注意到右侧有人，等我看见时已经来不及刹车了。”

到底是没看见、来不及，还是怀恨在心、报复社会？前者定为过失，后者定为故意；前者是交通肇事罪，后者却是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量刑上也有天壤之别。

“主观故意不能光看供述，必须有确凿的证据，我们先做个车速鉴定，看看他车速多少，再做侦查实验，判断他到底是不是看不见，来不及刹车。”李思雪的态度很坚定。

在李思雪的建议下，公安机关委托了专业机构帮忙鉴定。据鉴定结果，案发当时，朱基的车辆时速为58公里。随后，李思雪又让侦查人员特意找了一辆和朱基同品牌、同型号的车，以案发时同样的车速做了一次侦查实验。

实验一结束，真相当即水落石出。李思雪介绍，案发现场的视野开阔，朱基不可能看不见右侧人群；以案发时的速度行驶，只需要2秒钟就能刹住车，而从他看到白色车辆到撞上人，足足有9秒钟的时间。但全程一点没有减速，这让朱基的辩解不攻自破。

查明全部事实后，今年8月28日，淮安市检察院以涉嫌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对朱基提起公诉。目前，该案仍在进一步办理中。

“认真的雪”

在淮安市检察院里，李思雪有一个绰号叫“认真的雪”。顾名思义，无论是办案和生活，李思雪都认真地去做到极致。在她的同事看来，“办案有她在，就觉得有了主心骨”。她的领导说：“遇到疑难复杂的案件，首先想到的就是她。”

2019年5月13日凌晨6点，刚起床的李思雪接到了领导打来的一通电话，淮安某高校发生了一起在校生斗殴致两死一伤的重大案件，公安机关邀请检察机关提前介入，李思雪直接被“点将”参与办案。

李思雪（左）到企业回访最高检“七号检察建议”落实情况。（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电话挂断后，李思雪来不及多思考，立马收拾，赶往案发现场。案发现场位于学校的宿舍楼内，案发时间约为午夜0点。事发后，公安机关封闭了这一层宿舍楼。李思雪到达现场时，地上还残留着不少血迹。经查明，邱大成酒后带着周凌风、冯龙到蒋超鑫所在宿舍滋事，无故殴打蒋超鑫。三人被人劝离宿舍后，蒋超鑫带着刀跟出来。此时，邱大成三人在宿舍外仍旧用拳头和空心的金属衣架管殴打蒋超鑫。混战中，蒋超鑫挥动着手上的刀，刺伤了邱大成、周凌风和冯龙三人。不幸的是，周凌风和冯龙二人均因抢救无效死亡。

3名学生殴打1名学生，最终却被反杀。此案是否为校园霸凌，蒋超鑫是否为正当防卫成为定案的焦点，引起网友热议，还有人将此案称为“校园反杀案”。

“我们前后向公安机关提出了13条引证固证的意见，引导全面规范提取物证和开展鉴定，查明案发过程和涉案人员具体的犯意。”李思雪告诉《方圆》记者，在侦办这起案件时，她先后在当地派出所和刑警大队待了整整一个星期，和他们一起查看现场监控，整理在场证人的言词证据，还原案发现场的情况。

“她非常专业，也非常认真。”承办该案的刑警冷杰说，“当时现场人太多了，而伤害的行为就在一瞬间发生，在场人因为所处的位置不同，关注点不同，所以看到的可能只是一个或几个片段，怎么还原这些片段，拼凑起当时现场的完整状况，这个很重要，但难度较高。”针对这一情况，李思雪提出，以现场监控视频、勘查记录为主，辅之以现场证人证言，并画出方位示意图以便更直观地还原现场的情况。

困难不止于此。由于这起案子引发了广泛的社会关注，如果没有一个好结果，恐怕会引起老百姓的误解。面对这样的办案压力，李思雪没有退却。她说：“作为一名检察官，应当在事实和证据的框架里依法认定案件，要有自己的判断。办案时我们要关注舆论，但是不能被舆论左右。”

李思雪继续审查案卷材料，查阅相关的法律规定，一次又一次地和办案人员就案情进行分析讨论。根据查明的情况，她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从行为人的主观故意、现场是否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等方面来说，这起案件和“昆山反杀案”有许多不同。最重要的一点是要确定邱大成在本案中的整个行为定性，是完全无辜的受害者，还是打斗的参与者甚至发起者。为更清晰地认定这一点，李思雪引导侦查机关多次实地侦查和走访，并且到医院对受伤的邱大成进行调查，最终查明邱大成是挑事提议人，在整个打斗过程中先后两次对蒋超鑫动手。

根据查明的事实，李思雪对行凶的蒋超鑫以防卫过当涉嫌故意伤害罪批准逮捕，对邱大成以寻衅滋事罪批准逮捕。2021年8月，法院对这起“校园反杀案”作出一审判决，以故意伤害罪判处蒋超鑫有期徒刑九年，剥夺政治权利二年，以寻衅滋事罪判处邱大成有期徒刑三年三个月。

再小的案件都得认真对待

除了办理大案，李思雪处理更多的是一些因邻里纠纷、家庭矛盾等引发的轻伤害案件。案件虽“小”，但李思雪从不小看。“每一起刑事案件的认定和处罚往往关系到一个人的人身自由，甚至是生命，一点点失误都可能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检察机关的形象就是在这样一件件小案中得到树立的，民心也是在这样一件件小案中得到聚拢的。”李思雪说。

“这事到此为止，我们两家再也不会为这类事情吵打了。”2019年12月3日，在李思雪的主持下，淮安经济技术开发区居民柏司清、吴田宇和徐家泽三方达成了和解协议，这起经历了一年多的矛盾纠纷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2018年9月，吴田宇和徐家泽受亲戚张西的委托，为了装修沐浴房的事情一起去找柏司清讨说法，结果双方发生争吵，互相推搡。打斗中，柏司清的头部被狠推了一下，他随即掏出携带的尖嘴钳朝着徐家泽胸口捅了一下。吴田宇见状，便和随行的人冲上去按住柏司清，对其拳打脚踢。事后鉴定结果显示，柏司清轻伤一级，徐家泽轻伤二级。

2019年6月，这起案件被移送至淮安市检察院审查起诉，李思雪负责受理该案。审查案卷材料后，李思雪提出，这起案件认定故意伤害是没问题的，但是定罪量刑之后，双方心里的“疙瘩”还在，指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化成更大的矛盾激发出来。“双方能和解，能化干戈为玉帛的话，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轻伤害案件没有必要让双方结成仇家，而且一判刑，双方家庭的孩子今后升学、就业等都会受到影响。”

可是，当李思雪跟侦查人员提出这一想法后，侦查人员直摇头，说当事双方绝不可能和解成功，柏司清和吴田宇坐到一起就吵，恨不得再打一架，之前去调解的人，都吃了“闭门羹”。而且一开始双方都坚持不认罪，想适用认罪认罚从宽制度绝对是难上加难。

再难也要上。李思雪决定从孩子的角度入手，让柏司清认罪认罚。李思雪第一次打电话给柏司清时，果然碰了钉子：“我没罪，都是他们先打的我，我也不怕判刑，最好都去坐牢。”

“那天，你们是在相互推搡中动的手，而且都给对方造成了伤害结果，按照法律规定，都构成了故意伤害罪，你是不怕坐牢，可是你有没有考虑你的孩子？如果你判刑了，孩子以后的前程都受影响……”李思雪一番耐心的解释和规劝，最终让柏司清慢慢改变了态度。

然而，事情到了吴田宇这边又遇到了阻碍。根据法律规定，吴田宇应支付柏司清赔偿款9.5万元。但他嫌9.5万元的赔偿款太多，又开始打退堂鼓。李思雪只能从张西下手。“如果吴田宇因为这事坐牢了，他的孩子也受影响，你以后看到吴田宇的孩子是不是也心里不好过啊？”张西连声称是，决定自己给吴田宇掏赔偿款。

在李思雪6个多月22次电话沟通、4次当面调解的努力下，双方终于达成和解。后来，检察机关依法对吴田宇、柏司清两人作出不起诉决定。“这样比单纯地诉到法院效果更好，双方的恩怨算是了了。虽然不会是朋友，但也不会是仇人。”李思雪说。

“这样的小案件花费这么多精力，值得吗？”面对这样的质疑，李思雪有自己的思考：“以前我们办案只要在办案期限内结案就好了，现在办案要做到社会效果和法律效果有机统一，两者缺一不可。通常，一些小案件更是关乎到老百姓的切身利益，也更能体现司法为民，虽然增加了很多的工作量，但我觉得值，这也符合我立志当一名检察官的初心。”

在这起案件的基础上，李思雪拓宽思路，推出了“民转刑”案件诉前调解机制，两年间化解纠纷案件36起，她组织、参与矛盾化解100余次。由李思雪创设的诉前矛盾调解工作站，成为淮安市首批社会治理现代化示范点。

今年8月30日，全国“人民满意的公务员”和“人民满意的公务员集体”表彰大会在京举行。李思雪受到了习近平总书记的亲切会见。回想起当时的那一幕，李思雪至今依旧感慨万千：“说真的，从小到大，我在书里、电视里看过无数次人民大会堂，但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能在人民大会堂里接受党中央领导人的会见和表彰。表彰大会上，大家起立奏唱国歌时，我控制不住地热泪盈眶，国歌中强烈的使命感、责任感，在那一刻让我更加坚定了为党和国家奉献一切的信念”。

“今后，我将坚守初心使命，用心用情办好每一起案件，时刻用人民满意这把标尺丈量自己的工作。”李思雪真诚地说道。（文中涉案人员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