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装材料的混搭设计与质感重构

文／周家乐，史俊巧（常熟理工学院纺织服装与设计学院）

包装设计是伴随着包装材料与工艺的进步而发展的，从原始时期的自然取材、陶器烧制，到近代的金属冶炼、造纸印刷、玻璃吹制、纺织技术，再到现代的塑料、复合材料、低碳材料、高新材料及3D打印等，每次包装材料与工艺的突破都是包装设计史上的飞跃。如张道一所言，造物活动具有时代特征，不会停滞在一个固定的水平上，造物应同当代最新科技成就相结合，为新材料、新工艺、新产品进行造型和美化[1]。由此可见，包装材料的选用应与时俱进，然而面对日益丰富的包装材料，包装设计师对材料的选用出现了滥用和乱用现象，如何正确选材和用材，关系到包装功能的实现和材料语言的表达[2]。

材料是人类用于制造物品、器件、构件、机器或其他产品的物质[3]。包装材料作为包装的物质要素和构成载体，除了应有的保护性、便利性、经济性、装饰性、适于加工和适于回收的性能外[4]，同时还是商品的视触觉媒介，具有独特的材料语言功能[5]。然而，关于包装材料语言的研究和探讨，从知网等平台查询情况来看，当前缺乏较为权威和系统的研究，如林琳、万萱《浅谈包装设计中的材料语言》、田甜《插画设计与综合材料在茶叶包装中的视觉语言研究》，以及徐红《论纸材料在包装设计中的语言价值——以手机盒包装为例》等，多数研究者都是以极短的篇幅进行论述，甚至一笔带过，而像何燕以硕士学位论文 《材料在香烟包装中的设计语言研究》 从符号和语义视角来详细研究的较为少见。

虽然我们熟知包装材料是一种独特的设计语言，但当前有关包装材料的研究却极为匮乏，面对商品复杂语义，包装材料搭配作为包装设计的重要环节凸显不足，这就驱使包装设计师应去了解包装材料的特性和各种材料的搭配方式。然而包装作为造物活动，包装材料的混搭设计和质感重构并非设计师的单纯炫技，而是基于“器以载道” 造物思想对商品的多重语义表达，基于造物思想本文从包装材料混搭和质感重构两方面进行研究。

一、包装材料的混搭法则

“混搭”英文原词是Mix-and-Match，即混合搭配的意思。狭义上的混搭属于时尚界的专用名词，指将不同风格、不同材质、不同身价的东西按照个人口味拼凑在一起，混搭出个人化的风格；广义上的混搭存在于众多领域，且混搭形式多种多样，混搭的目的是为宣扬个性[6]。然而，包装材料混搭作为一种语言表达，并非简单的生搬拼凑，更非设计师的单纯炫技，而应基于商品对包装的功能需求选取所需包装材料进行合理搭配和组合，如丹麦设计师克林特所言“用正确的方法处理正确的材料，才能以率真和美的方式去解决人类的需要”[7]。

克林特此番论述为包装设计师进行材料混搭给出了较为明晰的思路，即设计师应基于商品对包装需求进行合理选材和用材。然而，在具体的包装材料混搭过程中设计师应先了解包装材料的特性，明确商品对包装不同部位的功能需求和语义表达，在此基础上还须遵循包装材料的语构法则，才能达到如克林特所说 “用正确的方法处理正确材料”的标准，真正解决商品对包装的需求。

1.1 包装材料的特性分类与混搭方法

包装材料是指用于制造包装容器、包装装潢、包装印刷、包装运输等满足产品包装要求所使用的材料，按照包装结构和功能分为主要包装材料和辅助包装材料。主要包装材料包括金属、塑料、玻璃、陶瓷、纸、竹木、石材、纤维、复合材料等；辅助包装材料包括捆扎带、装潢、配饰、印刷材料等[8]，主要包装材料和辅助包装材料的搭配问题是一门学问。

以茅台酒和“酒鬼酒”包装为例。茅台酒瓶的主要包装材料为乳白色玻璃，辅助包装材料采用红丝带作为捆扎带；而“酒鬼酒”瓶的主要包装材料为仿麻袋肌理的陶瓷瓶，辅助包装材料则采用麻绳作为捆扎带。假设将二者捆扎带以PS方式调换测试，如图1和图2所示，不知道大家对更换后的酒瓶材料搭配是否接受。

图1 茅台酒瓶捆扎带更换测试

图2 “酒鬼酒”瓶捆扎带更换测试

然而，包装材料的分类和混搭远非主要包装材料和辅助包装材料如此简单，如表1所示包装材料的搭配如同配色一样，有硬材、软材、透明材、轻材、重材等各种特性的材料，每种特性的包装材料又包含众多种类，如硬材包含金属、塑料、玻璃、陶瓷、竹木、石材等，其中金属种类中又包含钢、铁、铜、铝、锡等各种细分，材料的树状目录细分在此无法详尽列举。对于包装材料的搭配，设计师应根据包装结构、包装容器、包装装潢3部分的功能需求，采取图3所示流程进行分析，然后在各种特性的材料中进行选配，才能避免包装材料的滥用和错用。

图3 包装材料的选择与搭配

表1 包装材料分类

1.2 包装材料混搭应遵循材料的语构法则

从语构学视角看，包装材料的构成是一个语言体系，每种包装材料均代表着一种语言元素，并各自对应着不同的包装内容和功能诉求点。因此，包装不同部位所选择的材料因表达内容和功能而定，然后以包装部件为单位组合成若干语言单元，最终构成包装材料的语言体系。然而作为语言要素，每种包装材料所呈现的肌理、质感和年代印记各不相同，这就要求包装设计师在材料混搭过程中须遵循材料的语构法则，即遵循包装材料语言体系中材料与材料之间可被允许的排列规律“遣词造句”，从而混搭成承载完整语义的材料语言单元[9]。以洋河“梦之蓝”为例，整个包装由酒盒外观、内部结构、酒瓶3个部件组成，3个部件根据表达内容选用不同的包装材料，构成3个不同的材料语构单元，最后共同构成“梦之蓝” 包装材料的语言体系（见图4）。

图4 “梦之蓝”包装

包装材料的语言体系是一个庞杂的语言系统，为便于设计师理解和把控，可先从包装材料语构单元的混搭设计做起。以哈萨克斯坦Igor Mitin设计的Zen香水为例，为表达Zen自然宁静的主题与内涵，Igor Mitin采用透明玻璃与仿鹅卵石材料的串联混搭设计，通过自然有机形态衍生出东方禅意的冥想情绪，为消费者营造出超凡脱俗、亲近自然的无限联想。在Zen香水瓶的材料语构单元中，黑色鹅卵石用以表达Zen的自然主题，而原本抽象的透明玻璃在黑色鹅卵石映托下如水滴般晶莹剔透，表达东方禅意之余兼具观察剩余液体的功能，两种包装材料相得益彰，完美诠释了Zen香水的多重语义（见图5）。如果以塑料、陶瓷、金属等替换语构单元中的鹅卵石，Zen香水的语义表达也就完全不同了。

1.3 包装材料混搭应切合商品的品牌调性

品牌调性指基于品牌外在表现而形成的市场印象，从品牌人格化视角来看等同于人的性格，通俗点说就是消费者对品牌的看法或感觉。包装材料作为包装的物质载体和商品的视触觉媒介，直接影响消费者对商品的印象和评价。

以源自法国的柑曼怡（Grand Marnier）利口酒包装为例进行说明。作为世界上最值得回味和最让人无法自持的节庆用酒，2008年推出的限量版“Cosy惬意”包装将其主题和品位表现得淋漓尽致。设计师以一袭优雅的红色天鹅绒毛皮披巾覆于瓶身之上，使原本普通的酒瓶瞬间化身女神形象（见图6）。假如柑曼怡酒瓶没有这件红色披巾作为视觉锤，转而换成纸、塑料等其他材料来表现，其效果很难有如此惊艳。再来看“迪奥真我”香水瓶的材料搭配，这款由法国设计巨匠Hervé van der Straeten打造的香水瓶，依据肯尼亚及缅甸土著长颈为美的习俗，将马塞族和巴东族用来增长脖子的颈环巧妙嫁接到瓶颈上，借助金属颈环的混搭使原本平凡的香水瓶焕然一新，尤其在莎莉·塞隆女神广告的衬托下更显魅力（见图7）。

图6 “柑曼怡”酒瓶

图7 “迪奥真我”香水瓶

1.4 包装材料混搭应满足商品对包装的功能需求

包装材料搭配是包装设计的重要环节，搭配之前称之为材料，搭配之后才能叫包装。这一过程也就表明包装材料的混搭设计应分两步：搭配之前设计师应先了解包装材料的特性，搭配过程中则应依据包装的功能需求和主题表达选材。也就是说，包装材料的混搭设计应基于商品功能和主题进行设计，而非无目的的随意搭配。

以“一撕得”拉链包装为例，为实现快递包装便捷的开箱效果，设计师在纸质拉链的背面粘贴聚丙烯（BOPP）胶带，通过BOPP材料的混搭设计来增强纸质拉链的拉伸强度，使纸质拉链在撕拉过程中不至断裂以确保顺利开箱（见图8）。再来看由捷克设计师Jiri Leseticky设计的毛线球包装，这款包装获得了2005年捷克和斯洛伐克共和国“青年包装设计大赛”专业组第二名，整个包装由一张卡纸和一片刀片进行混搭而成，使用过程中用户无需剪刀也能轻松剪断毛线，这一包装打动评委的精彩之处，正是借助材料搭配所实现的人性化设计（见图9）。

图8 “一撕得”拉链包装

图9 毛线球包装

二、包装材料的质感重构方式

质感是指造型艺术中运用不同的表现手段表现出不同物体所具有的特质和感受，如钢铁、竹木、陶瓷、玻璃、呢绒等的软硬、轻重、粗细、糙滑等真实感觉。重构（Refactoring）则指通过调整程序代码来改善软件的质量，提高软件的扩展性和维护性。相比时装设计、产品设计、室内设计等在材料应用上的混搭之风，包装材料的混搭设计和质感重构研究则显得极为匮乏和薄弱，包装材料这种极不对称的设计现象值得业界反思和研究。综合两者的概念，包装材料的质感重构是指以艺术的手法对包装材料原有的特质进行改造或仿造，使单种包装材料呈现出新的或者多种质感样式，突破单种包装材料的语言极限[5]。

2.1 肌理仿造

肌理（Texture）指物体表面的组织纹理结构，通常表达人对设计物表面纹理特征的感受。一般来说肌理与质感含义相近，人们对肌理的感受通常以触觉为基础，但由于人们触觉物体的长期体验，以至于不必触摸也能在视觉上感知质地的不同，此现象称之为视觉质感[5]。然而，视觉质感与触觉质感因感官差异，偶尔也会出现经验性的感知偏差，此现象动物界的伪装便是最好的例证，如图10枯叶蝶所示。正因视触觉存在着这种经验性的感知偏差，设计师才能有营造包装材料质感重构的机会和空间。

图10 枯叶蝶

以图11日本鲭鱼寿司包装为例，为表达鲭鱼寿司清新自然的味道，设计师在铝箔纸外表覆以苞谷叶肌理，尽管这种肌理并非真实性的苞谷叶，但这并不妨碍消费者视觉质感对材料肌理的经验性感知。回头再看图2所示的“酒鬼酒”包装，为塑造“酒鬼酒”形象和文化，黄永玉以“酒鬼”背酒所用麻袋为媒介，将麻袋肌理转印到陶瓷材质的酒瓶上，通过肌理转印使消费者产生经验性感知偏差的视觉假象，从而颠覆消费者眼见为实的视觉自信，塑造了“酒鬼酒”独特的包装和品牌神话。

图11 日本鲭鱼寿司包装

2.2 同质异构

“同质异构” 指用一种元素的形,通过对形的巧妙变化来打破原有形态,重构成新的或多种表现形态,用以表达新的意识形态或语言形态。而在本文中“元素”特指包装材料，对于包装材料而言，肌理通常较为固定、单一，但设计师可通过艺术化的手法来改变包装材料原有的质感形态，使其呈现出新的或更多质感样式，从而满足商品或品牌对包装的语义表达需求。

如图12所示“双轮池”酒瓶设计，为表达“双轮池”商品主题，设计师对玻璃材质采取了同质异构处理，一半保留玻璃原本平滑透明的质感形态，另一半则通过磨砂处理使其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形态，使单种玻璃材料呈现出两种不同的质感形态，如太极般形成阴阳对比效果来表达“双轮池”主题。再来看如图13 所示的泰国SRISANG DAO大米包装，包装材料来自于稻米去壳后的废弃物——糠皮，Prompt Design的设计师将原本松散的糠皮材料通过包装模压成型，形成稻米不分家的原生态包装，并在包装盒盖的顶部凸印稻形压花，表达大米主题和品牌调性。这种用糠皮模压成型重构包装材料的思路，不仅充分利用了稻米去壳过程的废弃物，同时表达了SRISANG DAO大米的环保主题。

图12 “双轮池”酒瓶

图13 泰国S RIS ANG DAO 大米包装

2.3 局部点睛

设计师为表达商品语义并塑造商品视觉焦点，有时候会借助包装的关键部位进行局部设计，通过局部点睛使商品主题和形象更为突出。以潘虎为湖南常德卷烟厂设计的 “钻石芙蓉王”包装为例，为表达“钻石”主题，潘虎以烟盒右上角为载体，采取铝箔覆膜的工艺处理使其呈现出璀璨耀眼的立体钻石造型，巧妙表达了“钻石芙蓉王”烟的品牌形象和主题（见图14）。这种采用不同印刷方式的重构处理，却营造了画龙点睛的效果。再来看如图15所示的香蕉饮料包装，设计师只不过是在包装侧面的封口处进行了局部色彩的点缀而已，且这种色彩点缀还是以非真实质感进行的虚拟表达，便已使得整个包装都散发出了香蕉气息。由此可见局部点睛的设计效果，这也再次印证了包装材料质感重构并不限于真实触觉的质感表达，值得大家尝试和研究。

图14 “钻石芙蓉王”烟包装

图15 香蕉饮料包装

三、结 语

本文基于包装材料特性和商品对包装的功能需求，从包装材料混搭和质感重构两个层面进行了探索，并分别从4个方面进行了论证，借助例证展现了包装材料搭配的潜力与魅力，将包装材料这一被忽视的设计环节再次推向设计视野，唤醒业界对包装材料的关注和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