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林
(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党的建设教研部,北京 100091)
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再次强调:“过不了互联网这一关就过不了长期执政这一关。”[1]P55世界正经历从机电工业文明向网络信息文明转型的重大变局,党领导的中国式现代化越来越数字化。客体数字化反向激励主体数字化,即不论全面领导网络强国、数字中国、数字经济和数字社会建设,还是在数字技术塑造的网络和现实双空间长期执政,都需要数字化赋能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锻造走在网络信息时代前列的党。数字党建是党面对数字化机遇和挑战,为把党建设得更加坚强有力,自觉利用数字技术及其思维方式提高党建质量的新实践。但在数字化过程中考察,数字技术去中心化、扁平化、个性化逻辑与党建集中化、科层化、统一化逻辑之间存在张力,导致党建数字化中出现“既增强又削弱”“既建构又解构”等现实困境,影响数字党建高质量发展。
数字化过程是数字技术与党建结合、融合的过程,这一过程显然不如数字技术创新、迭代那样迅猛和丰富多彩,也不如数字党建实践那样成果丰硕和成效巨大,而是在一种沉默不受关注的情景下完成的,以至于学界在谈及这个问题时都比较少地触及节点和细节。可能是由于数字化过程的技术专业性或工作枯燥性,使之未能引起研究者足够的兴趣,也可能受某种不自觉的功利倾向影响,认为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所以数字化过程才形成一种“黑箱效应”。需要指出的是,党建数字化过程非常重要且必须清晰透明地展示出来,这样才能够更全面地审视数字技术对党建进行的全领域、全要素、全流程数字转化、迁移和塑造,发掘隐藏其中的数字化困境。
技术从工具理性向价值理性跃升是数字化的重要特征。以互联网为代表的数字技术在对党建开展数字化的过程中,不但进行技术赋能同时也在进行价值塑造。而党建是一套包含意识形态、价值理念、组织逻辑、运行流程和工作艺术的体系,技术和价值的双向导入既给体系带来了新血液、新动能,也因这种导入产生了“排异效应”,形成诸多党建数字化困境。
客观上,传统党建在面对互联网时代新形势、新情况时出现了诸多问题,既包括宏观层面上如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的党的领导弱化、党建缺失,以及组织“弱化、虚化、边缘化”,也包括微观层面上如党员教育、管理、监督难题等。而数字技术的引入至少在三个方面增强了传统党建工作的效能:一是创新,数字新技术、新理念与党建融合,直接解决了一些依靠传统方式、手段不能解决或不能很好解决的问题;二是赋能,数字新技术、新理念与党建结合,更高质、高效地解决了一些依靠传统方式、手段不能很好解决的问题;三是替代,数字新技术、新理念具有与传统党建相同或相似的功能,解决了一些原来只能依靠传统方式、手段解决的问题。
然而,党建数字化在增强党建工作效能、提高效率的同时,也在削弱党建本身,突出地表现为两点:一是组织力受影响,党建数字化增强了党员个体的数字化能力,激励了党员特别是年轻党员的个性化成长,且代际越新这一现象越明显。而个性化与组织统一性之间的张力使党组织特别是基层党组织协调、组织、动员党员的成本不断增加,成效却未同步增加甚至还有所下降;二是思想引领力受影响,党建数字化使党员经历内外“双向赋权”[2]P22即党员得到外部互联网技术扩散带来的技术赋权,同时也得到党建数字化应用、平台、系统的技术赋权,获得更多不依赖组织的信息获取能力和网络表达能力,进而能够超越组织、地域、行业等限制与更高层级的公共权力单位和部门、更广范围的信息发布者和受众进行交流互动。多元信息与统一思想、多源话语与单一教育之间的张力使党组织特别是基层党组织教育、引导党员的压力增大,且效果难以达到预期。
建构与创新具有同构性,都是不同要素、条件之间的重新组合和再协调。党建数字化是以互联网为代表的数字技术与传统党建在不同工作场景、流程、对象上的组合、结合、融合,其建构作用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建构了党建新形态,在历时性维度上观察主要包括Web1.0党建、Web2.0党建、Web3.0党建,或党建数字化、党建信息化、党建智慧化。在共时性维度上观察主要包括互联网+党建、智慧党建、大数据党建、微党建、党建云、计量党建等党建新形态,使党建充满时代性、富有创造性;二是建构了党建新业态,源于党的政策和领导人讲话中关于党建数字化的权威性指引、合法性赋予,多种所有制单位和部门依托自身数字技术能力、资源面向市场、用户开发多种党建数字化应用、平台、系统,形成了数字党建新业态;三是建构了党建新能力,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资本、人员等要素流动性不断增强的形势下,党建数字化产出的各种在线会议系统、党内学习App、虚拟展馆平台等很好地解决了党员异地、分散、错时工作和学习问题,特别在新冠疫情大流行背景下这种新能力显得尤为重要。
相对建构,党建数字化的解构效应也是十分明显:一是数字技术在对部分传统党建场景、流程进行数字化改造时存在同质化问题,且数字化指标精确度过高、刚度过强,在应对丰富多彩的实践时显得灵活性不足,甚至有些机械呆板;二是党建数字化的动力是“多力源重复博弈的合力”[3],其中资本驱动党建数字化形成了相关产业和一些专兼供给党建数字化产品的主体,而资本的逐利性会对党建数字化严肃性、公益性产生冲击,并会造成基于购买力高低不同的“党建数字化鸿沟”;三是党建数字化通过网络把党员组织、动员起来,特别是一些综合功能型的党建数字化产品,基本上能够把基层党建工作全部纳入其中。然而,在线下组织基础上叠加一层与之有竞争甚至替代关系的数字化组织,却使党内关系更加网络化、虚拟化、离散化,越来越使线下组织变成有距离的、远处的想象共同体,甚至使一些党员想到党组织首先想到的是组织微信群、线上党支部等。
数字化减负一直都是数字化转型的吸引力所在,因为数字化主要是对有纸办公和集中时间地域这种工业化工作方式的超越。在党建数字化过程中,各种规模不一、功能多样的党建数字化产品,无不极大地提高了党建工作效率,减轻了工作负担。具体而言,一是替代增效,如带有语音识别、视觉分析功能的记录系统,能够自动生成数字化、制式化的“三会一课”记录,减少人工记录工作量和错误;二是辅助增效,如各种党建数字化知识库、知识图谱、电子纸笔、智能机器人等工作辅助类软硬件,以及各种带有自动提醒党费缴纳、党内学习、廉政风险功能的系统应用,都可以有效减轻事务性、重复性工作强度;三是降本增效,如各种网上发展党员平台、组织关系转接平台、视频会议平台等都能让数据多跑路,让党员少跑腿,大大减少了线下交通、沟通等方面的成本,提高党建工作效率。
然而,不论综合功能型还是细分功能型的党建数字化产品,都存在购买成本、学习成本、运维成本、迭代成本等。加之实践中党建工作都是分部门进行的,而各个部门也会购买、建设体现自身工作特点和要求的党建数字化应用、系统和平台。这些数字化产品一般都要下放推广到基层运维、使用,由此产生了叠加压力。一些基层党组织甚至需要运维、使用多套党建数字化产品,各种打卡、录入、上传等数字化负担沉重。而线下存在的官僚主义、形式主义借助党建信息化产品更加便捷、频繁地扩散到基层,演变为数字化官僚主义、数字化形式主义,更加重了基层负担。
尼古拉斯·卡尔从技术哲学的视角审视人与技术的关系,提出“每一项技术都是人类意愿的一种表达”[4]P25,这一论断说明承载着人类意愿的技术扩散是以人为中介进行。对党建数字化而言,数字技术同样也是通过人为中介跨界进入党建领域的。从实践上看,党建数字化本身实现难度比较大,对人的专业性要求比较高。观察党建数字化供给侧,不论综合功能型还是细分功能型产品的设计、建设、调试、迭代升级,都需要软硬件方面的技术人才;同时看党建数字化需求侧,做好传统党建工作也需要一定的专业门槛、实践经验、工作技术和艺术等。所以作为技术优势和政治优势双向加持的党建数字化对专业性要求比较高。
但现实的困境在于党建数字化涉及交叉、边缘、综合学科,从技术角度看技术或从党建角度看党建所体现的专业性,在延伸视野中观察却走向了反面,即在供给侧,懂技术的人却不懂或不太懂党建,而在需求侧,懂党建的人却不懂或不太懂技术。在这种情况下,人的中介作用实现程度既取决于实践中供需双方的沟通效率和效果,也取决于塑造供需双方地位的导向即是技术导向还是需求导向,换言之是甲方主导还是乙方主导。但无论是哪一种,专业与业余并存的矛盾都难以从根本上得到解决。
开放性是现代化的重要特征,以互联网为代表的数字技术追求万物互联,并以“互联网+”不断跨界融合,所以数字技术是高度开放的。而党建同样如此,在百年奋斗历程中开门搞党建是我们党的优良传统和特色优势。百年来党的建设始终围绕中心、服务大局,为党的事业提供坚强政治保障。在新时代全面从严治党背景下,党的建设以“党建+”或党建引领、党建助推等方式与业务工作高度结合、有机融合,在促进业务工作发展中不断自我完善,所以党的建设也是高度开放的。党建数字化是数字技术和党建双向开放、互相兼容的过程,数字技术的开放性与党建的开放性结合起来塑造了党建数字化的开放性,这使数字化成果即数字党建可以迅速与基层治理、乡村振兴、国企生产经营活动等结合起来,发挥引领、推动作用。
然而,由于党建与业务数字化并非完全同步、协调,导致数字党建与低甚至未数字化的业务工作结合,或与高度数字化业务工作结合,都会遇到不同深浅的“数字鸿沟”阻碍。从这个意义上讲,党建数字化又存在一定的封闭性。此外,由于数字技术迭代不同、技术路线差异,以及党建需求多样性、实践复杂性,使党建数字化路径、方式、成果多种多样,彼此差异很大。不同数字技术主体提供的党建数字化产品,在数据共享格式、系统通用接口、普遍安全标准以及软件应用都存在横向兼容不够的问题。概言之,在党建数字化应用、系统和平台内,各项功能各自独立,耦合联动不足;在各种党建数字化应用、系统和平台之间则存在数字条块分割、数字壁垒林立等问题。概言之,党建数字化开放生态还未建立起来。
总体看来,超越工具功能的技术与政治互动在党建数字化过程中创造了诸多成就的同时,也造成了不少困境。在数字化过程中观察党建数字化困境当然不止这五个,其他诸如既统一又分散、既迅捷又迟缓等困境也同样值得深思。
党建数字化困境在全球性互联网和百年党建宏大叙事背景下产生,探究其成因既需要从宏观上进行大历史观审视,同时也需要从微观上精细地观察过程变量,即需要多维探析才能更好地理清。
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的形而上学》中指出:“手推磨产生的是封建主为首的社会,蒸汽磨产生的是工业资本家为首的社会。”[5]P180从这个意义讲,社会形态乃至文明形态转型都是由生产力特别是生产力中最积极活跃的技术来驱动的。历史上技术变革推动人类社会先后经历了采猎文明、农牧文明,现在正从机电工业文明向网络信息文明转型,从工业时代迈进数字时代。在这种情势下,包括政党组织在内的各种经济、政治、社会、文化组织都需要积极适应时代和文明转型的要求,不断与时俱进地改革完善组织方式。
我们党诞生并成长于机电工业文明时代,组织方式深受机电工业技术、逻辑、思维的影响,强调中心化、集中化、标准化等。随着网络信息文明时代来临,以互联网为代表的数字技术所强调的平等、民主,扁平化、离散化,更包容个性、多元化的新兴组织方式正在形成和成型,并与传统组织方式发生从理念到实践的多触点碰撞。党建数字化是数字技术组织逻辑与党建的政治组织逻辑结合、融合的过程。然而,这两种逻辑存在时代差异,党建数字化困境正是传统组织方式与新兴数字技术组织方式碰撞的产物,“增强”“建构”“减负”“专业”“开放”是两种组织方式碰撞融合的具体成果,而“削弱”“解构”“增压”“业余”“封闭”则是两种组织方式碰撞调适的直接后果。马克思曾指出:“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继承下来的条件下的创造。”[5]P585在时代和文明转型背景下,不同组织方式之间不是零和博弈的替代关系,新兴组织方式必须继承、融合传统组织方式才能进一步发展,而传统组织方式也需要吸收、借鉴新兴组织方式才能与时俱进,否则就会产生更多例如党建数字化困境之类的矛盾和问题。
从历史上看,技术与政治的互动主要是在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辩证关系中进行,技术内嵌于经济基础之中并通过经济基础与政治上层建筑产生联系,发生互动的频率和强度并不显著,且始终由政治来主导。近代以来在数次科技革命基础上的技术脱嵌进入互联网时代滋生了互联网中心主义。这一思想观念要求以互联网为标准审视一切,把一切与互联网不相适应或冲突的事物视为传统甚至是落后的,并提出一整套数字化解决方案。在党建数字化过程中,党建主体面临在传统框架中产生却难以较好解决的问题时,受政绩压力会产生比较急切的创新意愿,在这种情况下技术主体的全新解决方案在互联网跨界绩效光环加持下更容易被接受,而技术正确、创新正义的观念也容易形成共识,进而在实践中使一些不需要、不能够被数字化的场景、流程、方式也被强行数字化了,数字化过度带来政治、组织、观念等方面的问题和风险。相对数字化过度,技术与政治互动另一面是数字化造成的反弹,即部分党建主体在安全与发展关系中持谨慎态度,对数字化风险保持高度警惕,强调传统党建组织架构与数字技术架构存在巨大差异,希望尽可能少地甚至反对适用新兴数字技术,进而在实践中使一些需要且能够被数字化的场景、流程、方式未被数字化或充分数字化,数字化不足同样带来一系列问题。
互联网中心主义与数字化反弹在实践中重复博弈、反复拉锯,既在不断寻求技术与政治互动的平衡点、均衡点,实现数字技术与传统党建的高度耦合、有机融合,推动数字党建安全、高质量发展,同时也在互动、整合中制造出一些意想不到的“副产品”,其中就包括党建数字化困境。
技术意识形态是技术的基本属性,它是技术得以扩散并发生社会历史影响的重要根由。尼尔·波斯曼在《技术垄断:文化向技术投降》一书中对此论述道:“每一种工具里都嵌入了意识形态偏向,也就是它用一种方式而不是另一种方式建构世界的倾向,或者说它给一种事物赋予了更高价值的倾向;也就是放大了一种感官、技能或能力,使之超过其他感官、技能或能力的倾向。”[6]P7在数字化过程中,技术意识形态逐渐走向自主并开始反向建构世界,反映在党建数字化过程中就是数字技术以自身的理念、原则、思维、逻辑和价值观改造党建,塑造党建的组织方式、运行方式以及党建主体的行为和思维方式,进而构建各种党建数字化新形态、新模式、新业态。由于意识形态的扩张性,这种改造或塑造不断向党建全领域、全方位、全流程蔓延。
而党建是在纵向上包括中央、地方和基层的多层级建设;在横向上包括政治建设、思想建设、组织建设、作风建设、纪律建设、制度建设和反腐败斗争的多领域伟大工程,并在一整套科学理论体系和意识形态指导下运行的。由于数字化是以人为中介进行的,当数字技术意识形态伴随技术跨界进入党建领域时首先会与指导党建的意识形态发生接触和碰撞,这个过程既在个人头脑中进行也在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交流中进行。两种意识形态在契合的领域如技术的以用户为中心思维与党建的以人民为中心理念,能够助推党建数字化快速发展并产生一系列正向增益;在对冲的领域如技术的组织扁平化与党建的集中统一领导,技术的个性化思维与党建的先公后私、甘于奉献理念等,则会迟滞党建数字化发展并产生一些负面后果。而正向增益与负面后果的杂糅共存就主要表现为党建数字化困境。
虽然党建数字化困境的本质是技术与党建逻辑调和问题,但在数字化过程中观察其形成的原因是复杂、多元的,这必然要求破解方式要多路径推进。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提高党的建设质量,既要坚持和发扬我们党加强自身建设形成的优良传统和成功经验,又要根据党的建设面临的新情况新问题大力推进改革创新,用新的思路、举措、办法解决新的矛盾和问题。”[7]P562在互联网时代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叠合之际,运用数字技术解决党建面临的新矛盾和问题,推进党建数字化,提高党的建设质量,需要以改革创新精神把数字技术优势转化为党的建设优势,使数字技术从“最大变量”转化为“最大增量”。
要实现这一转化必须把数字技术的技术优势与党建的政治优势进行有机结合,这在实践中有三条路径:一是需要选择优势技术,因为数字技术更新迭代很快,一些技术诞生后不久就会落后,所谓优势技术就是能够代表数字技术发展前沿和趋势的技术,如大数据、云计算、5G互联网、区块链、元宇宙等,应用这些优势技术才能更好地发挥技术优势,放大技术的“增强”“建构”“减负”“专业”“开放”效应;二是需要厘清党建的政治优势,党建的政治优势是多维的,从功能上看主要是从党统领全局、协调各方功能延伸出来的动员优势,从价值上看主要是从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一根本宗旨延伸出来的立场优势,从方法上看主要是从群众路线这一根本工作路线延伸出来的机制优势;三是需要找准有机结合点,就是要以问题为导向在党建工作中的痛点、堵点、难点上发挥技术和政治两个优势,推动优势转化、优势互补、优势叠加,才能更有效地解决问题甚至将问题点转变成工作的亮点、特点、闪光点。
安全与发展是各个领域普遍存在的一对关系,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安全和发展是一体之两翼、驱动之双轮。安全是发展的保障,发展是安全的目的。”[8]这对关系反映在党建数字化过程中就是政治安全、执政安全、组织安全、意识形态安全等与党建数字化绩效、数字党建引领能力、数字党建高质量发展等之间的关系。如何处理好安全与发展之间的关系,需要防止以安全为名阻滞发展,即过度强调数字技术的“削弱”“解构”“增压”等负面效应,而对日新月异的数字技术创新视而不见,对传统党建中老办法不管用熟视无睹,因循守旧拒绝任何理论、制度、实践创新,或过度谨慎地适用新技术甚至浅尝辄止,造成数字化贫困或不足;同时也要防止忽视甚至无视安全的发展,片面追求数字化政绩,甚至被互联网中心主义和解决方案主义裹挟,不加鉴别地用互联网组织架构、技术逻辑、意识形态思维随意改造党建中的组织设置方式、活动方式、工作流程等,这不仅会放大数字化困境,还会导致严重的安全问题。
在党建数字化过程中安全与发展关系的有效调和需要“时度效”的统一。所谓“时”,就是要因应时代发展、顺应时代潮流,使党建数字化与同时代的其他领域数字化同频共振,推进数字党建与网络强国、数字中国、数字政府、数字经济、数字社会等协调发展,既不能过度超前也不能明显落后,这样可以让不同领域主体在处理安全与发展关系上实现互鉴;所谓“度”,在实践中有两个向度:一是速度,即党建数字化速度要建立在数字技术成熟度与党建需求度相匹配基础上。二是程度,即要充分评估党建数字化在纵向上可以扩展到的层级,在横向上可以深入到的部门或领域,换言之就是哪些可以数字化,哪些不能,哪些可以先数字化,哪些需要再考量。此外,在程度上还要充分考虑技术主体对党建业务需求的理解程度和党建主体对技术发展的认知程度;所谓“效”,在实践中也有两个成效问题:一是要提高数字技术的“效费比”,即增强数字技术对党建的推动作用,通过党建数字化真正能够解决传统党建中的问题,优化工作流程,提高工作效率和质量。同时不断降低技术成本和技术产品运维负担,不断减少数字化负面效应。二是要提高数字党建的“推重比”,即通过党建数字化形成的数字党建能够更有效地实现党建和业务的融合,更有力地引领、推动中心工作发展。
党建数字化是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推进的,受制度环境约束党建数字化通过不断负反馈调节来逼近目标、趋达目标,进而实现合目的性。党建数字化的目标是数字技术主体目标和党建主体目标的集成,这就需要科学适配其内部目标结构。
技术主体目标是技术营利,这是因为在实践中党政机关、事业单位、国有企业和其他基层党组织多是通过购买服务方式引入党建数字化产品的,部分央企、国企以及数字技术能力较强的事业单位以自研自用方式引入党建数字化产品,但无论是哪一种,产品供给方或部门都存在强烈的营利动机。而党建主体目标是政治性、公益性的,这是因为党自身“没有任何自己特殊的利益,从来不代表任何利益集团、任何权势团体、任何特权阶层的利益”[9],党所追求的事业具有崇高性、公共性、普惠性,这就决定了围绕事业展开的党建是公益性的。党建数字化的营利性与公益性目标是对立统一的,科学适配的主要任务是控制对立、增强统一。这就要求:一是党建数字化必须以公益性目标为主导,在公益性目标实现的前提下实现营利性目标。否则,就会导致技术导向压倒需求导向、技术逻辑压倒政治逻辑以及过度数字化等党建数字化问题;二是党建数字化要利用好营利性目标的驱动作用,新时代在相关政策引导和实践需求推动下,党建数字化产业不断发展壮大,已经形成一批头部企业和专精特新中小企业,这些市场主体是党建数字化的重要推动力量。适度产业化、适度营利才能有效激励它们不断加大研发投入和市场开拓,进而更有力地推动党建数字化发展。
党建数字化是以人为中介的组织数字化,其过程是技术主体与党建主体以甲方乙方合作或“创新合伙人”(1)一种打破传统上由甲方派单提需求,乙方接单满足需求的模式,而是把甲乙双方组织成一个共同体,为共同目标而一起工作的供需解决方案。等方式推进的。在初始阶段的数字化“中介”主要包括甲乙双方洽谈、参研、调试的少数人,随着组织数字化的具象即党建数字化产品投入使用后,数字化“中介”才扩大到运维和使用产品的多数人。因此,需要全过程协调组织与人的数字化才能更好地推进党建数字化。
一是要以人的数字化推动组织数字化,以党建数字化产品投入运行为界可以分为两个阶段:首先在运行前的研发阶段,需要构建甲乙双方洽谈、参研、调试人员学习、调研机制,努力解决“懂党建的不懂技术,懂技术的不懂党建”问题,为推进组织数字化奠定坚实的认知基础。其次在运行后的运维、使用阶段,需要构建技术人员、运维人员和使用人员之间沟通反馈机制,以在实践中不断深化数字化学习,以问题导向不断优化升级甚至迭代党建数字化产品,从而不断增强数字技术与党建、党建数字化产品与实际场景、数字党建与业务工作之间的契合度;二是要以组织数字化塑造人的数字化,借助数字技术的互联互通和党建的组织和工作覆盖优势叠加,以组织数字化构建覆盖全域、全员、全流程的数字化工作和学习环境,塑造数字化工作和学习的思维、习惯,保障和促进人自由而全面的数字化发展。概括而言,组织和人的数字化双向互促、协调推进,能够避免片面强调组织数字化而缺乏人的数字化基础,导致低日活甚至僵尸应用、平台、系统问题,以及片面强调人的数字化而且缺乏组织数字化保障,导致诸如“数字原住民”党员教育、管理、监督难等问题。
然而,任何问题都是特定时代和实践的问题,马克思、恩格斯指出:“我们只能在我们时代的条件下进行认识,而且这些条件达到什么程度,我们便认识到什么程度。”[5]P337-338党建数字化困境是在科技革命、文明转型、国家现代化和政党自我革命大背景下技术与政治互动的产物,对这一困境的认识和破解必须基于已有时代条件,同时也必然要根据时代条件发展寻求新突破。从这个意义讲,党建数字化困境仍是一个需要不断探索,不断破解的发展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