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曼霖 赵志恒 姚煜锋
(1.天津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天津 301617;2.天津中医药大学第二附属医院脑病针灸中心,天津 300250;3.天津中医药大学针灸推拿学院,天津 301617)
卵巢巧克力囊肿(Chocolate cyst of ovary)又名卵巢子宫内膜异位囊肿,是子宫内膜异位症的一种病变,异位的子宫内膜在卵巢内生长,随着月经周期而出血,形成陈旧性积血的囊肿。囊肿内容物通常呈咖啡色,黏稠如糊状,像巧克力样[1]。现代医学认为本病主要是子宫内膜的病变,提出位内膜决定论、异位种植学说、体腔上皮化生学说等发病机制,月经期有活性的子宫内膜组织随经血倒流,在位内膜碎片具有生长、黏附、侵袭等异常生物学特质,进入输卵管,然后附植于卵巢、腹腔器官以及盆腔邻近组织,进而在该处沉积,日久则形成子宫内膜异位症[2]。火针的治病机制关键在于“温”,可行气活血,软坚散结,借助火力攻散痰结、疏通气血、消积化瘀。配合毫针可以加强气血的运行,经脉通、气血调则经血复归有序运行。现将用火针“温通法”联合毫针治疗卵巢巧克力囊肿案1 例报道如下。
患者,女,19 岁。初诊时间:2019 年12 月21日。主诉:经行腹痛半年伴发现右侧卵巢巧克力囊肿1 周。病史:2019 年6 月无明显诱因出现痛经,疼痛多发生于经期第2 或3 天,发作时小腹重坠感严重,肢冷畏寒,不可转侧,持续4~5 h,且伴有晕厥感,未予任何处理方法,随后自行缓解。经期可见血块,经血颜色偏暗,且月经周期不正常,时有提前或延后。2019 年12 月9 日(据上一月经周期结束9 d)开始出现不规则出血,血量每日1~2 mL;12 月14 日出血量突然增多,达10 mL 左右。遂于12 月15 日至天津某医院妇科就诊,妇科查体示:外阴(-),引道(-),宫颈(-),有轻触痛,宫体压痛(+),双侧附件(-)。妇科彩色多普勒所见:子宫右侧可见大小3.1 cm×2.2 cm×2.0 cm 囊性回声团,边界清晰,形态规则,壁欠光滑,内可见分隔回声。子宫直肠窝可见液性暗区,最深1.0 cm;提示“右附件区囊性回声团(考虑巧克力囊肿不除外)、盆腔少量积液”。诊断为“右侧卵巢巧克力囊肿”。
遂建议手术治疗,患者欲求中医保守治疗,遂来天津中医药大学第二附属医院针灸科就诊。刻下症:月经已净,出血停止,右侧下腹隐痛伴少腹轻度坠胀,面色萎黄,肢冷畏寒,舌质淡红,苔薄白,脉弦细。月经史:12 岁月经初潮,6 d 净,周期28~30 d,量正常,色暗红,有血块。末次月经为2019 年11 月30 日,有痛经,自觉右下腹隐痛。中医诊断:月经不规则(痰湿血瘀型);治则:调冲通督、健脾消痰、活血化瘀。治疗方法:(1)火针点刺:背部督脉(大椎、至阳、命门)、膀胱经(大杼、膈俞、脾俞、肾俞)、经外奇穴痞根穴及腹部任脉(中脘、气海、关元)、胃经(天枢、水道、归来);(2)毫针留针:采用0.30 mm×40 mm 一次性无菌针灸针针刺腹部腧穴中脘、气海、关元、天枢、水道、归来穴及四肢腧穴血海、足三里、上巨虚、下巨虚、地机、蠡沟、三阴交、太溪、太冲穴;每次留针30 min,每周1次,连续治疗4 次。
首次治疗后当天下午患者即诉月经来潮,出血量多、色暗,且伴有大量血块排出,治疗后第2~3 天血块增多,痛经程度明显减轻,余无其他不适症状。共治疗4次后,月经再次来潮,除偶见黄豆大小血块2~3 粒外,无痛经等其他不适症状。因月经来潮及其他因素未再坚持针灸治疗,后经随访,患者告知治疗后第3 次月经经期规律,月经中不再出现血块,经血颜色正常,痛经消失。遂嘱患者定期复查。期间随访均告知经期规律,无其他不适症状。2020 年8 月月经结束后行妇科彩超,提示未见异常,右侧卵巢囊肿消失。
中医古籍中无“卵巢内膜异位囊肿”相应的病名记载,因此传统医学对于本病的理论无系统记载,主要根据其临床表现将其归属于“癥瘕”“痛经”“月经不调”“不孕”等范畴[3]。如《女科证治准绳》中记载:“为血瘕之聚,令人腰痛不可以俯仰,横骨下有积气,牢如石,小腹里急苦痛,背膂疼,深达腰腹……月水不时,乍来乍不来,此病令人无子”。《医林改错》则有“少腹积块疼痛,有积块不疼痛,或疼痛而无积块,或少腹满痛”的论述。至于其病因病机,中医学认为“癥瘕”“积聚”多与气血瘀滞有关,如《妇人大全良方》中所言:“妇人腹中瘀血者,由月经闭积,或产后余血未尽,或风寒滞瘀,久而不消,则为积聚、癥瘕矣”,《临证指南医案》则进一步指出“久痛在络,营中之气,结聚成瘕”。结合患者临床表现、痛经史及现代医学对局部病灶病理变化的认识,本病的基本病因病机为气滞血瘀、痰瘀互结[4],这也是学术界普遍认可的观点。故治疗当以调冲通督、健脾消痰、活血化瘀为主,采用火针与毫针相结合进行治疗。
火针疗法在《黄帝内经》中被称为“焠刺”,火针被称作“燔针”“焠针”,《素问·调经论》曰:“病在骨,焠针药熨”,《灵枢·官针》中说:“凡刺有九……九曰焠刺;焠刺者,刺燔针则取痹也”。火针的治病机制关键在于“温”,《类经》中说:“燔针,烧针也。劫刺,因火气而劫散寒邪也”,火针借助温热刺激以鼓舞正气,调节脏腑以激发经气,温通经脉以活血行气[5]。《素问·调经论》说:“人之所有者,血与气耳”,又说“血气者,喜温而恶寒,寒则泣不能流,温则消而去之”。而女子以血为本,借助火针温通之力可以驱寒邪、调气血,既可调控整体的气血运行,又能开闭决塞、祛邪以泻实。此外,火针还可治疗“痰”等有形实邪[6],《外科正宗》中说:“火针之法独称雄,破核消痰立大功”,《济阴纲目·积聚瘕瘕门》中:“善治癥瘕者,调其气而破其血……豁其痰”,《丹溪心法·卷二》言:“痰挟瘀血,遂成窠囊”,火针可行气活血,软坚散结,借助火力攻散痰结、疏通气血、消积化瘀。毫针其功在于“通其经脉,调其血气”,在火针“温”的基础上可以加强气血的运行,经脉通、气血调则经血复归有序运行。
取穴以任督二脉及胃经、膀胱经腧穴为主,是因督脉为“阳脉之海”、任脉为“阴脉之海”,《奇经八脉考》中说:“人身之有任、督,犹天地之有子、午也可以分可以合,分之以见阴阳之不离,合之以见浑沦之无间,一而二二而一者也”,调控任督二脉即为调控阴阳,使阴阳得以平和。胃为水谷之海,可以腐熟水谷,运化津液气血,而《圣济总录》言足阳明胃经“血气俱多”,针刺之可以调控周身气血。足太阳膀胱经走行广泛,《医宗金鉴》曰:“是经多血少气”,针刺其穴可逐瘀通络,活血行气。
大椎、至阳、命门3 穴为督脉阳气汇聚出入之处。大椎穴为手足三阳督脉之会,可以激发正气,达到祛邪的目的。至阳、命门为督脉气所发,均可调节体内阳气,其中命门又可固肾培元,滋壮真阳以加强散寒除痰的作用,火针针刺具有温阳化气之功。中脘、气海、关元3穴位于任脉,中脘作为胃之募穴、八会穴之腑会,乃手太阴、足阳明、少阳、任脉之交会穴,具有疏利中焦气机、补益中气的作用;气海为任脉要穴,可补益真元,充实先天真气;关元可以用来治疗女子血瘀,《针灸甲乙经》中说:“女子绝子,衃血在内不下,关元主之”。而冲、任、督三脉皆起源于子宫,与胞脉、脉络相联属,在肾气主导、天癸作用下,共司女性特有的生理功能,因此调任督可达三脉同调之效。“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冲为五脏六腑之海,脏腑之血,皆归冲脉,可见冲脉为月经之本也”,《医学源流论·妇科论》中说:“凡治妇人,必先明冲任之脉,此皆血之所从生……明于冲任之故,则本源洞悉,而后其所生之病,千条万绪,以可知其所从起”,故月经之本,所重在冲脉。冲脉与胃皆称为“五脏六腑之海”,在部位循行、生理病理等方面有着密切的关系,对机体功能的正常运转有着重要的作用[7],因此调理脾胃乃是治疗冲脉所致妇科病症的常用方法。《灵枢·海论》说:“冲脉者为十二经之海,其输上在于大杼,下出于巨虚之上下廉”,大杼为足太阳经穴,是手足太阳、少阳、督脉之会,又为骨之会,有壮骨补虚之效,配合督脉与三阳经的交会穴大椎,可通利全身之阳气;胃经上巨虚、下巨虚配以腹部天枢、水道、归来以调理冲脉气血。脾胃是后天之本,肾是先天之本,膀胱经膈俞、脾俞、肾俞,与血海、足三里、地机、蠡沟、三阴交、太溪、太冲同用,可加强补益脾胃气血以达先后天同补的作用。经外奇穴痞根穴之名出自《医学入门》,又名“积聚痞块”,是国医大师贺普仁教授治疗子宫肌瘤的经验穴,此取其散结消痞之功。此外,腹部中脘、气海、关元、天枢、水道、归来等腧穴先进性火针点刺,再采用毫针留针刺,是通过加强针刺刺激恢复冲任的气血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