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道杰
(济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济南 250022)
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结合,必然包括马克思主义科技思想与中华优秀传统科技思想的结合。中国古代科学家群星璀璨,涌现出扁鹊、华佗、李时珍、沈括、刘微、贾思勰、张衡、毕昇、祖冲之等科学巨子,鲁班、李春等能工巧匠。但像墨子那样有着“兼爱”“非攻”等宏大社会理想与人文思想,又有世界领先的科技成就,既是社会科学家又是自然科学家,还是杰出的能工巧匠,反映劳动人民利益诉求并为之奋斗,在众多领域成果丰硕、独具特色又独领风骚的科学家为数不多。在比较墨子和恩格斯科技思想的基础上推进马克思主义科技思想与中华优秀传统科技思想的有机融合,对新时代社会主义科学技术现代化和民族复兴伟业有着重要价值。
说到科技,人们习惯地单指自然科学技术,而集自然科学家、人文社会科学家、杰出工匠于一身的墨子,其科学思想与成就绝不单纯指自然科学的造诣,而是贯通哲学、数学、几何学、物理学、工程学、机械学、社会学、政治学、军事学、教育学等众多学科门类。墨子是墨家学派的创始人和墨学思想的集大成者,因其领先而巨大的科技成就被尊称为“科圣”,理解墨子的科技思想绝不仅仅限于自然科技领域,需要打破学科壁垒与领域界限,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人文科学相互关照,体现了科学精神、人文精神、工匠精神、革命精神的完美融合统一。墨子以其视黎民疾苦为己任的大同理想、领先世界的科技成就、深邃的哲学思想、精湛的工匠技艺、严密的逻辑思辨、积极防御的军事科技与战术、开创先河之职业教育理论与实践,堪称平民圣人、哲学大师、科学巨子、技术巨匠、逻辑高手、军事大家、教育先贤。因其成就甚广、甚巨,本文仅能罗列其个别凸显之一二。
在数学、几何学领域,墨子最早论述了“十进位制”,通俗易懂地诠释了“有穷”“无穷”等微积分概念,被尊称为“东方的德谟克利特”。“穷,或不容尺,有穷;莫不容尺,无穷也”(《经说上》)。墨子以简洁精准的语言给出了关于直线、中、等长、高、方、圆、正方形等基础概念定义,提出了“端尺区厚”等元素对应于阿基米德的“点线面体”。他在选点、划线、划圆、为方、取高等方法的基础上抽象而成形学,抽象出几何学的一般规律,阐释了规、矩、平行、垂直、相交等众多几何原理。
墨子在力学、光学等物理学领域的成就睥睨世界,他领先阿基米德杠杆定理两个多世纪提出了“墨氏杠杆定理”:力力臂(“标”)=重重臂(“本”),继伏羲氏、老子等先圣之后他进一步洞悉了时空观的内涵,辩证诠释了运动与静止、时间与空间的关系。
墨子关于平面镜、光影成像、球面镜成像、凹凸镜成像,以及小孔成像、光影关系等光学原理的实验与研究均达到世界顶尖水平。“景:光之入照若射,下者之入也高,高者之入也下”(《经说下》),“木斜,景短大,木正,景长小。光小于木,则景大于木”,“景之大小,说在斜正远近”(《经说上》)。
墨家以独具特色的宇宙观、认识论和逻辑学等形成了自己独树一帜的哲学思想。墨子诠释了个体与局部、整体与个体、时间的“久”与空间的“宇”、“有穷”与“无穷”辩证统一的时空观与宇宙观的内在联系。他以感性经验为起点,以“耳目之实”判断有无真假,从闻知、说知、亲知三个方面界定人的知识来源,“上本之于古者圣王之事”,“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实”,“废以为刑政,观其中国家百姓人民之利”(《非命上》),以此为检验标准,形成了墨家学派独具特色的认识论思想。墨子还建立了第一个中国古代逻辑学体系——墨辩,第一次提出了辩、类、故,以及名、辞、说等概念与理论,总结出假言、直言、选言、类推、演绎、归纳等逻辑方法,以探求事物内部联系,论述学说主张,与古希腊逻辑学、古印度因明学并称世界三大逻辑学。
墨子在军事科学领域的成就领先时代,修建城墙、打造武器、改进器械、守城攻城,形成了人民战争、积极防御、守城备战等多种战略战术,用高超精湛的技艺制造了大量先进武器以战止战、扶弱锄强、以弱胜强。墨家非常注重提升军事装备的科技水平,成功研制了当时最为先进的高科技兵器转射机、连弩车、藉车和云梯等,特别是守城武器转射机,射程远,杀伤力大,“机长六尺,埋一尺。两材合而为之辒,辒长二尺,中凿夫之为道臂,臂长至桓。二十步一,令善射之者佐,一人皆勿离”(《备城门》)。墨家有很多类似的独门绝技,至今都难以企及。
墨子不到30岁便创办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设有文、理、军、工的综合性平民学校,开创了中国教育史上科技教育、职业教育之先河,吸纳了大批手工业者、中下层人士,弟子云集且纪律严明,培养了大批人才,形成声势浩大的“显学”。墨子注重培养学生的实践能力与创新精神,人文与科技、科学实验与生产实践、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善于把理论应用到生产生活实践中,实现了从知其然到知其所以然、从学会弄懂到实际应用的多重跨越。
更难能可贵的是,与视“农圃医卜”者为“小人”、轻视劳动者的众多门派不同,墨家崇尚劳动,“科圣”墨子又是技艺精湛的能工巧匠,躬身实践,服务于人民生产生活,兴利除害。他运用轮滑、杠杆、平衡、动力等众多原理精巧制作而成盘旋飞翔3天不落的“木鸢”,制作了省力省工且抽水多的提水工具桔槔、能载重600斤的运载车辆,以及军民两用的滑轮、辘轳、滑车等,还制作了类似起重机、挖掘机、冲撞机等机械的各种工具。
身为“农与工肆之人”的代表,墨子集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科学家、军事家、教育家和能工巧匠于一身。无独有偶,生活在两千多年后的恩格斯,是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政治家、军事理论家,同时也对自然科学高度关注并有着独到的认知,并在《自然辩证法》等经典著作基础上形成了成熟的马克思主义科技思想体系,与亲密战友马克思一道创立了代表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利益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恩格斯与墨子时空相隔,但他们在社会理想、阶级立场、思想主张、科技精神、科技伦理等方面有着琴瑟相合之美、异曲同工之妙,他们的科技思想有着内在相通性、契合性,这些构成了新时代马克思主义科技思想与中华优秀传统科技思想相融相合的基因密码。“马克思列宁主义之所以能够在神州大地落地生根、开花结果且生命力愈益旺盛,墨学有接引之功。”[1]
墨子与恩格斯的科技思想都是为实现社会理想和思想主张服务的,而他们的社会理想与政治主张有着内在相通性、契合性。墨学以兼爱、非攻为核心,以“兼爱”为主线,一以贯之于墨家社会理想的实践中。区别于儒家“爱有差等”“礼乐文化”“繁文缛节”“君君臣臣”等观点,墨子针锋相对地提出尚贤、尚同、节用、节葬、非乐、天志、明鬼、非命等主张,认为“官无常贵而民无终贱。有能则举之,无能则下之”(《尚贤上》),强劫弱、众暴寡、富侮贫、贵傲贱,损人利己的社会,与盗贼无异。他借助天志、明鬼等鬼神之说惩恶扬善,制约君王权贵,服务于“兼爱”“非攻”的社会理想。但他又反对“人命天定”而主张“非命”,认为人们的幸福安康是可以通过努力来实现的。
虽然墨子身为贵族后裔,但他出生时已经家道中落,做过牧童、木工,是“农与工肆之人”的先进知识分子。他穿着草鞋游学天下,奔走各地,宣扬反映劳动人民利益诉求的墨家学说。墨子认为劳动是财富创造的源泉,是强国富民之道,他致力于让劳动人民过上安居乐业幸福生活的理想社会。墨家以弱胜强的军事思想与尖端武器制作,办学校教育平民子弟,制作服务生产生活的器械工具等,都是试图帮助更多底层民众过上更好的幸福生活而进行的努力。他反对音乐消磨人的意志,反对奢侈浪费,主张节用、节葬,都是站在劳动人民立场上,通过尚贤尚同、选贤任能、爱无差等,“有力者疾以助人,有财者勉以分人,有道者劝以教人”(《尚贤下》),进而实现“饥者得食,寒者得衣,乱者得治”(《尚贤下》)的社会理想。
墨家关于未来社会的构想透射出共产主义的微光,穿越时空隧道,与恩格斯的社会理想内在相通相合。恩格斯出生于企业主家庭,且自己也是一个大企业家。但他同情并为劳动人民著书立说,奔走呼号,投身于工人运动,成为全世界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的伟大导师和领袖。墨子与恩格斯的科技思想有着相同的阶级立场和社会理想,作为推进人类历史进步的两位巨人,他们的科技思想构成了他们为劳动人民谋幸福、为人类解放谋出路而努力的组成部分。
墨子重视科技,更尊崇“义”,主张科技发展符合人间正义,符合社会发展需要,符合人民利益。“万事莫贵于义”(《贵义》),“天下有义则生,无义则死;有义则富,无义则贫;有义则治,无义则乱”(《天志上》)。墨子的科技伦理以是否“利于人”为主要标准来衡量科技的正义属性,“利于人谓之巧,不利于人谓之拙”(《鲁问》)。他反对不义战争,主张勤俭节约,反对奢靡生活。为此,提出“非攻”“非乐”“节葬”等主张。可见,墨子的科技之“利”与人间正“义”是一体的,“义,利也”(《经上》)。义利合一、义利同体,与《易经》中所讲义利一脉相承,都是追求合于义的利[2]。
墨子与恩格斯都有着为劳动人民的幸福生活而奋斗且牺牲奉献的精神,有着为实现政治理想而舍弃个人幸福的共同之处。墨子虽出身布衣,但凭借其聪明才智、精巧工艺,通过个人努力过上殷实富足的个人生活是没有问题的。墨子多次出使楚国,曾止楚攻宋,并拒绝楚王赐地。越王许墨子封地五百里,邀请做官,但他却以“听吾言,用我道”为条件加以拒绝。墨子为劳动人民利益而奋斗终生,为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与思想主张而不计较爵禄与封地。“断指与断腕,利天下相若,无择也。死生利若一,无择也”,“杀己以存天下,是杀己以利天下”。(《大取》)
恩格斯本来出身豪门,是位经商有道的“企业家”。然而,他为了人类解放的正义事业和劳动人民的福祉,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人类解放的正义事业。恩格斯无子嗣,不仅无私资助马克思本人著书立说及其生活所需,而且,死后骨灰撒入大海,遗产主要捐献给了工人运动与马克思的孩子。
在“道”和“技”、“道”和“术”的关系上,墨子主张“道技合一”“道济相融”。“道”是“技”的灵魂与指向,“技”是“道”的表征与手段。道为阴,技为阳。一阴一阳之为道,阴阳和合之为美,生生不息之为大德。
这首先是对“重道轻术”“重道轻器”主张的驳斥。诸子百家中多崇尚文化知识而轻视实用技术,尊重士人而鄙视底层劳动者,习惯于坐而论道,谈经论道。而墨子却身体力行,“我有天志,譬若轮人之有规,匠人之有矩。轮匠执其规矩,以度天下之方圆”(《天志上》),“知者之事,必计国家百姓所以治者而为之,必计国家百姓之所以乱者而辟之”(《尚同下》),“凡天下群百工,轮车鞼匏,陶冶梓匠,使各从事其所能”(《节用中》)。墨子的科技思想与成就完美体现了社会理想与实际行动、科学认知与生产生活实践、理论知识与技术应用相结合的思想,与恩格斯科学与技术相统一、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思想耦合。
墨子的科技思想是为社会理想服务的,社会理想、社会道义与科学技术是辩证一体的。“今大者治天下,其次治大国,而无法所度,此不若百工辩也”(《章仪》),“凡言凡动,利于天鬼百姓者为之;凡言凡动,害于天鬼百姓者舍之”(《贵义》)。墨子兼爱天下的社会理想之“道”,为劳动人民谋幸福的经世济民之“术”,与恩格斯共产主义理论体系、工人运动的实践行动相互接续、如出一辙。
许多人打着“科技中性”等旗号仅仅强调科学技术的自然属性,而试图抹杀科学技术的社会属性、人文属性。科技为谁服务,决定着科技社会属性的善恶。作为人类认识和改造自然的桥梁媒介,科学技术既有自然中性“求真”的一面,也有着造福人类、服务人民生产生活“至善”“臻美”的社会属性与人文属性,彰显着科技的威力、德力、魅力[3]。墨子与恩格斯均是以是否有利于造福人类,服务人民和社会需要作为科技发展善恶取舍标准的。
墨子生活的时代,诸侯国之间相互攻伐,战争连绵不断。解决黎民疾苦、让劳动人民过上幸福生活成为他创立墨家学派的“义事”,并且为了这个正义事业尽其所能。“能谈辩者谈辩,能说书者说书,能从事者从事,然后义事成也”(《非命上》),“刑政治,万民和,国家富,财用足,百姓皆得暖衣饱食,便宁无忧”(《天志中》)。无论墨子著书立说,还是干事创业,制作器械、征伐御侮、办学育民,都是为了天下苍生的正义事业。“凡入国,必择务而从事焉。国家昏乱,则语之尚贤、尚同;国家贫,则语之节用、节葬;国家憙音湛湎,则语之非乐、非命;国家婬僻无礼,则语之尊天事鬼;国家务夺侵凌,即语之兼爱、非攻。”(《鲁问》)
墨子多次提到为天下兴利除害,有利于国计民生的事情多做,反之,就是“害”,应当制止。“所为贵良宝者,可以利民也。”(《耕柱》)他认为只有自上而下都这样,社会才能更好地发展,才能国强民富,才能“安天下”。“功,利民也”(《经上》),“姑尝厚措敛乎万民,以为大钟、鸣鼓、琴瑟、竽笙之声。以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而无补也”,“使丈夫为之,废丈夫耕稼树艺之时;使妇人为之,废妇人纺绩织纴之事。今王公大人,唯毋为乐,亏夺民衣食之财,以拊乐如此多也”(《非乐》);“厚葬久丧,实不可以富贫众寡、定危理乱乎!此非仁非义、非孝子之事也”(《节用下》)。
墨子的科技思想以服务人民生产生活为宗旨,堪称两千多年前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杰出典范。他制造先进武器制止不义之战,制作生产工具帮助劳动人民提高生产效率,创造更多财富,达到富国强兵、人民幸福的目的。“车以行陵陆,舟以行川谷,以通四方之利。凡为舟车之道,加轻以利者,苹蛆,不加者,去之。”(《节用上》)墨子不屑于华而不实的“技术”“制作”,子墨子谓公输子曰:“子之为鹊也,不如翟之为车辖。须臾研三寸之木,而任五十石之重。故所为功,利于人谓之巧,不利于人谓之拙。”(《鲁问》)“凡费财劳力,不加利者不为也。”(《耕柱》)
既是科学家又是能工巧匠的墨子,其科技思想大多是实践经验的理论总结与升华,然后又指导并应用于生产生活实践。“与先秦诸子普遍轻视底层劳动者不同,墨子始终不脱离生产劳动和科学实验”[4]。墨子的科技思想源于生产生活实践与社会需要,科学理论、工匠技艺与生产劳动实践相结合,发明和使用了矩尺、圆规、墨线、水平仪等生产工具和方法,“百工为方以矩,为圆以规,直以绳,正以县。”(《法仪》)墨家学派的众多成员均为手工业者,各有所长,他们丰富的实践经验汇聚而成百科全书式的“百工文集”。
恩格斯指出:“科学的产生和发展一开始就是由生产决定的。”[5](P865)作为国际工人运动的领袖,恩格斯最主要的精力用于著书立说与领导工人运动,社会实践多于科技实践,恩格斯直接进行的科技活动和科学实验并不多,更多地是通过相关著作来关注科技前沿动态,主要来自于间接经验。虽然墨子与恩格斯科技思想的主要来源有别,但是,二者科技思想都蕴含着为劳动人民服务、为社会发展和人类解放谋出路的理想,都蕴含着科学与技术、理论与实践、世界观与方法论相统一的精神实质。
科学技术是人类认识改造自然能力的主要体现,是人类文明的主要标志。恩格斯高度重视科学技术并关注前沿动态。马克思主义揭示了自然、社会、思维的一般规律,是关于人类解放的学说,贯穿于自然科学、人文社会科学等各个领域。作为马克思主义主要创始人,恩格斯不是自然科学家,他对自然科学技术的关注同对资本主义的研究、人类社会历史演进的研究等密切结合。马克思、恩格斯在批判唯心主义、形而上学唯物主义等错误观点的基础上,把唯物辩证法引入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生命科学、思维科学,进而形成马克思主义自然辩证法。
墨子的科技观尚未达到放眼整个人类历史长河审视科技功能与作用的地步,科技视域还主要关注与劳动人民生产生活息息相关的某些具体领域,但他和恩格斯都认识到科技的巨大作用,而且不同领域的科技思想与成就相互促进、相辅相成。自然科技的发展为哲学社会科学的发展提供了经验材料、研究工具、方法手段等,哲学社会科学则为自然科学研究提供了方法论、世界观等的指导。
墨子与恩格斯都把人与自然交互作用演进形成的人类社会作为一个整体,对社会治理与科技发展系统辩证地加以审视,而不是片面强调和夸大其一。科学技术既有规律之真,也有社会之善、人文之美,打破学科壁垒,打通自然科学、人文社会科学、思维科学、生命科学等不同领域学科的界限,这是科学研究的更高境界,也是自然科学家或者人文社会科学家更高境界和水准的体现,更显其伟大与过人之处。不同领域与学科的思想成就,共同飨成了相隔两千多年却有着内在相通性契合性的历史巨人。
中华优秀传统科技思想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墨子科技思想是中华优秀传统科技思想的杰出代表。墨子与恩格斯的科技思想均具有鲜明的实践性、人民性、正义性、全面性、辩证性等共同特征而内在相通相合相融,成为进一步推进新时代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基因密码与重要内容。
五千年中华文明蕴含着丰富的科技思想与成就,曾经长期领先于世界,特别是中医药、武术、工程学、天文学、数学、农学等领域,直到今天依然熠熠生辉,甚至还不能企及。墨子的科技思想与成就体现了先秦时代中国与世界的顶尖水平。否认和背叛历史的民族不可能有文化自信与文化自觉,科技自信与科技自觉同样需要建立在历史传承的基础上,不能因为近代中国科技落伍而否认中华文明光辉灿烂的科技思想,不能一说科学技术就是西方领先而膜拜照搬。
新中国成立后,在一穷二白极其艰苦的条件下我国成功研制了“两弹一星核潜艇”,建立了独立的国民经济体系,实现了赶超发展,这足以彰显了中华民族的聪明智慧和社会主义制度优势。把马克思主义科技思想与中华优秀传统科技思想结合起来,对西方经验和做法借鉴而不照搬,学习而不膜拜,在科技自信自觉的基础上发挥制度优势,弘扬“追求真理、服务国家、造福人民的优良传统”[6],推进科技自立自强,这是新时代建设科技强国的正确道路。
科技自信是四个自信的具体体现,但是,也应当正视问题与现实。不能因为自信而自大,因为成就而狂傲,不同历史阶段不同时代条件下的任务不同特征不同,更不能搞自我否定与相互否定。当然,我们需要扬弃过去陈腐的糟粕的东西,还要摈弃西方资本逐利驱动下不择手段违背自然和伦理的各种做法。
在漫长的农业文明时代,封建制度、自然经济、儒释道为代表的农耕文化在宋元之前形成协同共振效应,孕育了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形成人类文明史上闪耀的“文化隆起带”[7]。然而,明朝中后期,特别是晚清时期高度集权的封建专制阻滞了中国工商业和科技发展进程,最终导致了中华民族的百年屈辱史。在向工业文明转型的过程中,商品经济、市场竞争机制与弱肉强食的文化传承形成协同共振效应,形成了物质文明高度发达的欧美资本主义文明。然而,建立在私有化市场化基础上的资本主义制度条件下,资本逐利的贪婪与科技发展、欲望膨胀相互推动,形成了少数人对他人他物和自然生态的肆意掠夺,导致弱肉强食法则下人的自我身心、人与人、国与国、人与自然关系的失衡[8]。
科技发展必须符合人民利益和社会发展规律,坚持科技发展的人民立场和正义属性。科技发展的正义属性与人民立场密切相关,违背人民利益和社会发展需要的科技发展,有可能带来灾难性后果。“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周易·说卦》),违反天性,人道不立,即自取毁灭。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饱含着丰富的天理正义思想,墨子道技合一、义利一体、重利贵用等思想就是杰出代表。这些思想与马克思主义为人类谋解放、为劳动人民谋幸福的宗旨是内在一致的,这也是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能够生根开花的内生原因,也是滋养社会主义光明大道在中国大地愈益宽广的文明基因。
科技、经济成为综合国力竞争最重要的因素,然而,科技、经济的背后是社会制度与社会治理,国与国的竞争实质是社会制度与社会治理能力的竞争。墨子与恩格斯关注科技发展,更主要的是为实现社会理想服务的。忽略社会治理能力与水平,片面强调科技作用与功效,陷入唯生产力论的误区;片面夸大社会治理的作用,不重视科技进步则会导致激进冒进的机会主义误区。新时代建设科技强国应当充分发挥社会主义制度优势,尽快在关键核心技术领域实现突破[9],形成科技发展与良好的生产生活方式、社会制度、思想文化、自然生态相生相合的共振效应,以社会主义优越性根除资本剥削与权力剥削的社会根源,保障科技发展与社会进步、人民福祉有机统一,使得包括科学技术在内的人类文明成果更好地服务人民生产生活。
墨子是伟大的劳动人民的思想家,也是名副其实的能工巧匠和科学家。墨家弟子多为“百工”之人,身怀绝技、各有所长,“凡天下群百工,轮车、鞼鞄、陶冶、梓匠,使各从事其所能”(《节用中》),墨家学派构成了一个科技研发、推广与应用的大平台。墨家学派科技思想与成就坚持问题导向与实践导向,与生产劳动、科学实验紧密结合,获得了不竭的发展动力和源泉,也在实践中进一步得到检验、升华与丰富。
墨子和恩格斯都生活于大变革时代,他们的社会理想与科技思想反映了时代变革同时又推动了时代发展。春秋战国时期,井田制逐步瓦解,封建制生产方式刺激了小农家庭和手工业者的生产积极性,铁器为代表的农耕技术得到发展,男耕女织的家庭生产方式逐步形成。墨家思想正是代表和反映了小农和手工业者的利益应时应需而成。
工业革命和第二次工业革命彰显了科技威力,资产阶级革命和机器大工业摧枯拉朽般冲击着封建专制、自然经济及其陈腐的思想文化。虽然在资本主义上升时期生产力的发展带来了巨大变化,但是贫富悬殊、环境污染、乡村凋敝等问题,特别是工人无产者等底层劳动人民的悲惨生活凸显了资本主义制度的弊病。在这种社会快速变革的时代,马克思、恩格斯以其锐利的眼光和超人的智慧穿透人类历史发展的迷雾,创立了马克思主义科学真理[10]。
恩格斯的科技思想更多的是通过关注相关著作来了解科技前沿动态,来自于间接经验。由于恩格斯最主要的精力用于著书立说与领导工人运动,社会实践多于科技实践,直接进行的科技活动和科学实验并不多。虽然恩格斯关注科技发展的具体领域和成就与墨子有所区别,但他们都投身于社会实践,坚持科技的实践导向与问题导向,在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世界观与方法论相统一上内在相通。理论与实际相结合,在实践中检验和发展真理,正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精髓之一。
自然、人、社会是相融相生相合的统一体,无论是自然科学技术、社会科学技术、思维科学技术,还是生命科学技术,都是自然属性、社会属性、人文属性辩证统一的有机体,科学与技术、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科技研发与推广应用是有机结合的,是认识和改造自然与社会的过程中不同阶段、不同领域、不同侧面的不同呈现,他们虽有区别各有侧重,但内在相通,要辩证地、全面地、发展地看待他们之间的共性与个性、普遍性与特殊性。
长期以来,出于不同目的或者认知因素等,有的人过于强调科技“中性”,有的人过于强调科技的“价值理性”或者“工具理性”,这都是片面的。人为割裂或者片面强调,都会阻滞科技进步。保守的机械的自然观认为:“在这个自然界中,今天的一切都和世界一开始的时候一模一样,并且直到世界末日”,“面对着一个彻头彻尾保守的自然界”。[5](P844)在精致的科学主义者眼中,各个学科和领域是分割的、零散的、静止的、片面的,他们很难把自然界和人类社会作为一个整体系统地进行考察。
今天科技进步越来越呈现出跨界跨领域多学科交叉融合的整体化、系统化发展趋势,而这也在墨子、恩格斯等众多优秀思想家、科学家那里得到印证。墨家弟子乐业敬业专业,大都集学者与工匠于一体、科学家精神与工匠精神于一身。墨子与恩格斯都是集人文社会科学家、自然科学家于一身的历史伟人,都有着为人民利益奉献牺牲精神,以及精益求精、执着于理想追求的实践精神、革命精神,把他们放置于今天这个时代都很好地体现了科学精神、人文精神、工匠精神与革命精神的完美结合,完整彰显了求真、至善、臻美的科学家精神。
现代科技突飞猛进,知识和人才越来越成为社会发展最重要的因素,而人才的价值取向关系到社会制度架构的基本走向。科学技术的主体是人,科学技术本身是“人化”之物,科技发展与人类文明的核心因素是人的发展,人间正义精神是内在相通的,科学家精神是科学精神、人文精神、工匠精神、劳模精神的集合体,伟大的科学家大多是追求理论真、道德善、艺术美、技术益的典范。“科学无国界,科学家有祖国”[11],“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征程上,一代又一代科学家心系祖国和人民,不畏艰难,无私奉献,为科学技术进步、人民生活改善、中华民族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6]。新时代应当在全社会培育和弘扬“爱国、创新、求实、奉献、协同、育人”[12]的科学家精神,攻坚克难,勇攀高峰,抢占科技制高点,推进科技强国建设。
枣庄学院学报2022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