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膏抗外感发热机制探讨

秦 璇 赵瑞占

（1.解放军总医院第八医学中心中医科，北京 100091；2.嵊州市中医院内一科，浙江 嵊州 312400）

外感发热疾病是指由外邪侵入人体，以发热为常见症状的一类疾病，多由细菌或病毒等引起，其中急性传染病最为凶险，如目前流行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发热是机体的一种保护反应，发热期间机体免疫系统最活跃，发热有利于疾病的恢复，但高热及长时间发热可以使机体代谢紊乱，对多脏器均有损伤。中医学在长期防治疾病过程中，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中医中药在治疗外感发热疾病方面成绩斐然。中医药在抗外感发热疾病方面有独特优势，可充分利用中药不同性味、功效，进行个体化，切中病证之本源综合治疗[1]。石膏是一味清热泻火中药，历代医家应用石膏治疗外感发热经验丰富，其退热疗效得到肯定。故有必要对石膏抗外感发热机制进行分析，探讨中药石膏在外感发热疾病治疗中的重要作用。

1 中医学对石膏抗外感发热的认识

历代医家每遇外感热病，善用石膏者甚多，除仲景《伤寒论》之外，明有缪希雍，清有余师愚、王孟英，近代有张锡纯，现代有孔伯华等。仲景在《伤寒论》治疗热性病方中常有石膏，如麻杏石甘汤、大青龙汤、白虎汤等，根据热邪深浅、患者体质强弱来掌握石膏的用量[2]。明末之际，瘟疫时有流行，明代医家缪希雍，在治疗温热病上重视阳明，善用清法，喜用石膏，并重用之[3]。清初余师愚，生活年代瘟疫横行，对温疫进行深入研究，著有《疫疹一得》。余师愚治疗瘟疫十分推崇石膏，在《疫疹一得》自序写道：“因读本草言石膏性寒，大清胃热，味淡而薄，能解肌热，体沉而降，能泄实热。恍然大悟，非石膏不足以治热疫，遇有其症，辄投之，无不得心应手。三十年来，颇堪自信，活人所不治者，笔难罄述”[4]。清末医家张锡纯对石膏情有独钟，认为石膏为治寒温实热证之金丹，清阳明胃腑实热之圣药，退热为凉药中纯良之品，寒凉不至于下侵致滑泻；无论老幼，放胆用石膏治之必愈，无伤中之虞[5]。现代孔伯华先生善用石膏，为中医界所诚服，人送美称“石膏孔”。孔伯华先生认为：石膏性凉，微寒，无毒，凡内伤外感，病确属热，投无不宜[6]。

《神农本草经》首载石膏，其曰：“味辛微寒，主中风寒热，心下逆气惊喘，口干，苦焦，不能息，腹中坚痛，除邪鬼，产乳，金创”。石膏非大寒之品，味辛，性微寒或凉，归肺、胃经，功效为透表解肌、清热泻火，剂量据病证可大量应用。石膏味辛气轻性凉，能解肌发表祛邪，散外感之邪气，使其从皮毛透出；能泻阳明经之火毒，并生津液、除烦渴，不伤正气，使火毒之邪气从肠道而出。石膏性之凉，并不寒于其他凉药，但其解热之效，远较其他而过之。石膏一药，无论外感、内伤杂病，实证、虚证，男人、妇人、小儿，遇热证即放胆用之，起死回生，功同金液，能收意外之效[6]。清末医家张锡纯赞叹，石膏为治寒温实热证之金丹，清阳明胃腑实热之圣药，可见石膏在治疗外感发热中意义不同凡响。

综上，石膏为一味退热良药，其抗外感发热理论机制是从其性味、质地来发挥作用；其味辛气凉，从肌表发散外感邪气；性寒凉质重，从阳明胃腑清泻外感之瘀毒。临床中根据患者体质强弱及辨证，合理及大胆应用石膏，往往可起到事半功倍的退热效果。

2 现代药理学中石膏抗外感发热的可能机制

石膏为硫酸盐类矿物中药，所含主要成分为CaSO4·2H2O。《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2015 年版）规定：含水硫酸钙（CaSO4·2H2O）应不少于95%；其中还含有Na、Mg、Al、K、V、Cr、Fe 等多种微量元素[7，8]。石膏目前抗外感发热机制仍不甚明确，探讨主要集中在钙离子、地质成因和微量元素3 个主要方面，钙离子及地质成因抗外感发热依据不足。多数研究提示，石膏退热作用主要为其所含微量元素，钙盐和微量元素锌、镉、钴、铅直接参与退热；铁、铜、硒等作用免疫系统的调节，控制感染起到间接退热作用[9]。宋晨等[10]通过实验进一步提出石膏降温的物质基础可能是锶和钙，二者共同发挥作用。故石膏抗外感发热的最可能作用机制为其在中药汤剂中溶解出多种微量元素，直接产生抗病毒、细菌作用及免疫调节、抗炎作用。

2.1 抗病菌作用 目前多项研究提示，微量元素具有抗病毒、细菌作用。多数抗病菌中药中含有微量元素。丁航等[11]通过实验提示，抗病菌中药鱼腥草、金银花、甘草、穿心莲中含有丰富微量元素，Fe 含量最高，其次是Mn、Zn，Cu 含量较少。孙亦群等[12]对自制抗病毒饮测定，Ca、Fe 的含量最高，其次是Mg、Mn、Zn，Cu 的含量最低。其均认为中药所含微量元素可能是抗病毒作用的有效成分之一。孙姝[13]通过硒的生物学活性与病毒感染之间的关系和抗病毒作用的机制研究提示，硒对流感病毒、人类免疫缺陷病毒（HIV）及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等都有有效防治作用。硒是人体必需的微量元素之一，可以提高淋巴细胞的活性，促进B 细胞的抗体合成和T 细胞的增殖，增强吞噬细胞的吞噬能力，并通过调节人体免疫以及氧化还原反应，起到抗病毒的作用[14]。也有人认为石膏中的δ 34S 在体内ATP 存在下，经APG 和酶的作用，产生与S 同位素的分馏，使δ 34S 的血浓度升高，使石膏具有抗病菌作用；石膏复方中的金属离子与其共存的有机成分结合，而成为抗病毒的有效成分[13]。综上，石膏可能通过其所含的微量元素直接抗外感病毒、细菌等而起到退热作用。

2.2 抗炎作用 石膏具有抗炎作用，其抗炎的物质基础是所含多种微量元素，主要是Ca，可能与Zn、Mg、Mn等有关。NO 为调节炎症免疫反应的重要介质，在病理状态下，抑制NO 的合成可以减少炎症反应。石膏水煎液可抑制巨噬细胞产生炎症介质NO，其Ca 元素增多时，抑制NO 的生成作用增强，说明石膏中的Ca 元素发挥主要抗炎作用。Mg 可以抑制巨噬细胞中磷脂酶A2 的激活及花生四烯酸代谢产物的生成，抑制白细胞中脂氧合酶活性，从而在机体炎症免疫反应中发挥作用。Mn 元素为机体必须营养元素，参与炎症反应调节，其发挥抗炎作用可能与抑制NF-κB 有关。尹湘君[15]通过对LPS 诱导的RAW264.7 细胞炎症反应模型、咪喹莫特诱导的银屑病小鼠模型、LPS 诱导的全身炎症反应综合症小鼠模型的实验，研究证实石膏水煎液有一定的抗炎作用，可能通过抑制TLR4/κB 通路激活发挥抗炎作用。石膏的抗炎作用可能通过多种途径抑制中枢前列腺素的合成，而抗外感发热。

2.3 免疫调节作用 微量元素对人体新陈代谢起到积极作用，可以调节人体免疫功能。至少有300 种酶以Zn 为辅助因子参与机体新陈代谢，酶需依赖Zn 参与并调节免疫功能，增加Zn 可提高机体的免疫器官指数、提高免疫球蛋白及补体含量；Mn 在细胞内的多种代谢反应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可刺激免疫器官的细胞生成，从而增强细胞免疫功能，还可以增加体内干扰素的量，从而增强巨噬细胞的吞噬能力；Cu 通过调节肿瘤坏死因子、干扰素、IL-2 等因子的含量而影响T 细胞、B 细胞、自然杀伤细胞、巨噬细胞的发育和活性以调节机体的免疫功能[16]。另外，Cu 通过由它构成的酶组成机体防御系统，增加细胞抗炎症和抗氧化能力，增强机体免疫机能。石膏中含CaSO4及Fe、Zn、Mn、Cu 等微量元素，对机体免疫功能有特效。机体中的Fe、Cu、Zn 在发热、感染等应激状态下，可借助白细胞的内源物（LGM）的激发，协同产生抗感染免疫作用。因此，石膏的免疫作用可能与其所含的Fe、Cu 等微量元素有内在联系，其免疫作用与退热作用有一定关系，可抗外感发热。

3 小结

石膏抗外感发热疗效确切。从中医学来分析，石膏抗外感发热是通过其性味、质地来发挥作用，经合理配伍，针对外感热病的病性、病位、病势等若干方面综合来干预。现代药理学研究提示，石膏中含多种微量元素，其抗外感发热作用可能是所含多种微量元素协同作用的效果。中药作用机制复杂，尤其是中药汤剂，石膏抗外感热病，何时应用，用多大剂量，需要有经验的临床中医师辨证论治，合理组方，才能起到较好的效果，不能盲目应用。石膏在何种溶剂中溶解出微量元素多，是否溶解出微量元素越多抗外感发热效果越好，有待进一步证实。因此，石膏抗外感发热机制仍需要进一步挖掘与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