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晓红
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是围绕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立场、方法原则、价值追求而构建的关于女性解放的思想体系和实践经验,是对中国女性解放的社会实践、学术研究和学科建设的概括,它彰显了区别于西方女性/性别研究的中国特色。
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在中国的发展是与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并行不悖的。自辛亥革命后,早期的马克思主义者和无产阶级革命家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阐述妇女问题,由此确立了我国学界关注妇女问题的马克思主义基调。早在20 世纪20年代,早期马克思主义者李大钊、瞿秋白、陈独秀和李达等人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来研究妇女议题,他们对妇女解放的相关论述是马克思主义女性学的思想源泉和理论基础。
李大钊为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做出了奠基性的贡献。他从一开始就在马克思主义的思想脉络中讨论妇女解放问题,并且深刻阐述了阶级压迫和性别压迫的关系:“妇人问题彻底解决的方法,一方面要合妇人全体的力量,去打破那男子专断的社会制度;一方面还要合世界无产阶级妇人的力量,去打破有产阶级(包括男女)专断的社会制度。”[1]19由此可见,阶级已然成为最初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探索解放妇女的分析工具。以阶级为分析工具,李大钊又进一步提出阶级自觉的思想:“劳工妇女的运动亦不该与劳工男子的运动互相敌对,应该有一种阶级的自觉。”[1]97在阶级分析框架下,李大钊对妇女解放持有乐观态度:“二十世纪是被压迫阶级底解放时代,亦是妇女底解放时代;是妇女寻觅伊们自己的时代,亦是男子发现妇女底意义的时代。”[1]95
综上所述,中国早期思想家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开创了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提出了女性解放的关键在于社会生产活动中的阶级平等,而不是抽象的女性自由权利的核心观点,这一观点揭示了妇女解放的本质和规律,为中国妇女解放提供了总体目标和基本思路。
新中国成立后,在“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的号召下,女性纷纷投入到社会大生产中,创造了世界上最快实现女性全面参与社会生产的奇迹,新中国女性地位世界领先,展现了中国妇女解放运动的突出成就。可以说,新中国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呈现出实践先于理论的样态,但这并不意味着在理论研究上没有突破。在这一时期,中国的女性研究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指导,在女性就业与职业女性的社会保障、女性婚姻权利、妇女参政问题上有深入的研究。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时期中国妇女研究和实践的突出特点是妇女发展被纳入国家发展战略,具体表现在,当时很多妇女解放的理论观点和政策是在国家领袖的高瞻远瞩和工作部署中展开和推进的。由领袖提出的理论观点具有直接转化成现实的力量,其效果推进了中国男女平等的制度建设,这不仅是中国女性研究的一个亮点,更是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中国化的表现。由此可见,新中国成立后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的研究是以中国妇女解放运动的理论概括和经验总结为特点。
伴随着改革开放与西方文化的传入,中国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研究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尤其是以’95 世妇会在中国的召开为契机,西方女性主义思潮大量涌入中国,而在这些浩如烟海的学术成果中,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对马克思学说的运用、批判和反思秉承了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立场,并且与中国的学术话语连接的契合度最高,获得了中国学者的青睐,大量关于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研究成果涌现出来。除此之外,学者们围绕改革开放带来的新问题展开了多角度、多层面的理论研究。在这次热潮中,高等院校和学术机构的学者是研究的主导力量,推动了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成为学术研究的热点。与此同时,在高等院校的学者的推动下,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从学术研究走向课程建设,以此为开端,也孕育了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学科化的发端。正是在这一意义上,女性学学者意识到女性研究学科化的时机已经到来,正如李小江所说:“今天的任务,就是要对妇女问题进行系统的理论研究,从而使之科学化、学科化,成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2]这个判断表明中国的女性研究一定是与西方女权主义不同的女性研究,中国的女性学学科建设一定要走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学科化的道路。
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进入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新时代。在新时代,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指出:“在坚持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这一根本问题上,我们必须坚定不移,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有丝毫动摇。”[3]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第一次把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作为一项根本制度明确提出来。中国共产党对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的重视促进了学界对马克思经典著作的深入研究,带动了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的深入发展。可以说,马克思主义研究热深化了学界对马克思妇女解放思想的认识。在这一阶段,学界深入研究马克思、恩格斯经典著作,从那里获得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的思想源泉。虽然马克思和恩格斯专门阐述女性问题的内容并不多,但并不能因此就认为马克思和恩格斯没有关注妇女问题。事实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各类文稿中散落着许多关于女性问题的精彩论断,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女性地位的深切同情,在其思想观点和理论体系中渗透着对女性生存和发展的关注,并将女性解放纳入人类解放的体系之中,这为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做出了奠基性贡献。因此,学者们回到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经典作品中,挖掘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哪些思想观点可以解释女性解放议题,可以深入阐释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妇女解放思想。这些理论探索活动不但加深了我们对马克思妇女解放思想的理解,认识到马克思和恩格斯在何种意义上将女性解放纳入其思想理论体系之中,更厚植了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的理论根基,使得学界对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和实践的研究上升到一个新的境界。
由此可见,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的发展孕育了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学科化的发端,这也验证了一个学科的形成历程:“一个学科的产生和发展,必然是滞后于其相关知识领域的研究和发展的,因而它也是一个历史的范畴,是在一定历史时空中建构起来的规范化的知识形式。简言之,只有当某个研究领域的知识在一定的历史时期发展到一定程度,形成规范化、专门化的知识体系之时,学科才得以形成。”[4]12从中国女性研究的发展脉络可以看出,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一直居于女性研究的主流地位,这是中国特色的体现。这一特殊性也注定了中国的女性学学科建设必将具有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属性,当代学者要担负起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学科化的历史使命。
一门学问学科化,要经过长期的理论探索和积淀。那么,哪些理论、思想和思潮涵养并促成了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的学科化?这个问题其实是在理论体系的维度思考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学科化“源”与“流”的问题。
第一,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学科化的理论框架直接脱胎于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从学术史上看,关于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的称谓,亦有称为“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经考证,二者没有本质区别,都源于马克思、恩格斯对妇女解放的相关论述和思想观点。但是根据具体语境的考察,还是发现了两个称谓的细微差别:一是成果发表的时间不同,二是作者的使用习惯不同。通过梳理这两个不同,我们发现,在教材类的成果中,多使用“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而在学术研究类的成果中,多使用“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所以,来自这两个称谓的学术研究成果共同构成了马克思主义女性学理论缘起的学术史。
从理论框架上看,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的主要研究内容有:“①妇女问题的产生,从妇女在私有制社会里被压迫的状况中揭示妇女问题产生的根源与实质。②妇女地位的演变,以及社会生产发展、社会制度的演变与妇女地位变化的关系。③无产阶级妇女解放运动的性质、目的以及妇女彻底解放的奋斗目标。④无产阶级妇女解放斗争的条件、道路和实现这些条件的方法。⑤无产阶级妇女解放运动发展规律和中国妇女解放运动的基本经验。”[5]381由此可见,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是马克思主义思想体系的组成部分,研究和阐述无产阶级妇女问题的本质及其产生、发展和消亡的规律,是关于全世界无产阶级妇女解放的学说。因此,自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以来,运用马克思主义研究妇女问题的理论成果都可以作为马克思主义女性学的理论缘起,而且,通过对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已有研究成果的梳理,也能够明确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化的基本理论框架和学科范畴。
第二,马克思主义妇女观的提出是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学科化的关键环节。马克思主义妇女观是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研究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的精准概括。江泽民在《全党全社会都要树立马克思主义妇女观》的讲话中指出:“马克思主义的妇女观,是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方法论,对妇女社会地位的演变、妇女的社会作用、妇女的社会权利和妇女争取解放的途径等基本问题做出的科学分析和概括。”[6]360如果说,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尚处于对经典马克思主义原理的阐释和运用,而马克思主义妇女观则是将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与中国女性的具体情况相结合而产生的新理论,是发展了的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自此,马克思主义妇女观在中国女性研究的舞台上成为焦点,学界开始阐释马克思主义妇女观并运用马克思主义妇女观进行理论探索和现实解析。
从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到马克思主义妇女观,在理论内涵上更加丰富。具体体现在把男女平等作为我国社会发展的基本国策,在国家层面予以重视,为此中国政府做出郑重承诺:“我们十分重视妇女的发展与进步,把男女平等作为促进我国社会发展的一项基本国策。”[7]除此之外,马克思主义妇女观将新时期女性发展问题纳入社会发展的总体规划中,突出强调国家对女性发展的责任,强调女性对人类文明和社会发展的作用。由此可见,马克思主义妇女观是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与中国妇女运动实践相结合的产物,为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注入了鲜明的时代特征和时代诉求,这是对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的丰富和发展,也是中国为世界妇女解放做出的贡献。
第三,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的学术空间是在对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理论流派的反思中展开的。20 世纪六七十年代西方女性主义第二次浪潮的一个突出特点就是马克思主义与女性主义的融合。这种融合是通过对马克思主义与女性主义联姻的幸与不幸的争论而展开的。认为马克思主义与女性主义联姻幸福的一派以历史唯物主义观点为基点,从政治、经济和文化等方面对资本主义与父权制制度进行了广泛的批判,从女性参与社会生产、获得经济独立和家务劳动社会化等渠道探索女性解放的途径。认为马克思主义与女性主义联姻不幸的一派则强调性别分析的重要性并指出:“女性主义应吸收马克思主义而不是嫁给马克思主义,并且要把它改造成这样一种理论,即把特定社会历史形态的物质社会关系看成一种制度的有机的分析架构:在这种制度下,性别差异是一种基本属性。”[8]83由此可见,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对妇女解放议题的讨论还囿于性别的自然属性与社会属性二律背反的窠臼中。
对此,我国学界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框架中,以马克思的阶级、生产、异化等概念作为分析范畴,解释女性受压迫及其从属地位的根源。第一,运用马克思的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的观点,阐明女性是否以及在多大程度上参加社会劳动是女性解放的标准。第二,运用马克思阶级分析的方法,从多维度讨论女性家务劳动问题,并将家务劳动看作具有社会价值的工作,以争取家务劳动计酬为目标,将女性团结起来。第三,运用马克思异化的概念,探讨资本逻辑下女性的物化和物化的女性等社会现象,以此揭示女性解放的根本途径,即女性要通过对自身异化状况的认识来生发起追求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价值自觉。通过如上分析可见,我国女性研究在对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的反思中,提升了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研究的理论维度,拓展了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的论域广度,打开了马克思主义女性学的理论视野。这些研究成果为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学科化提供了更广阔的理论空间。
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学科化成熟的标志是其学科称谓的确立并普遍使用和推广。那么,“马克思主义女性学”是否可以作为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学科化的学科称谓?要回答这个问题,还要回到我国的学术文献中寻找依据。在已有的学术文献中,“马克思主义女性学”最初作为完整的概念出现过三次:第一次是,“《女性人才论稿》是近十年来马克思主义女性学研究中,具有开拓性的力作。”[9]91第二次是,“江原由美子将性别差异视为文化上的问题,同上野千鹤子马克思主义的女性学观点展开争论,大大推动了日本女性学研究的发展。”[10]156第三次是,“妇女解放和两性平等的理论建构中增加可持续发展的综合思维、价值观、经济观和道德观,是对马克思主义女性学和妇女解放理论的重大发展。”[11]229所以,从“马克思主义女性学”以完整称谓出场的这三个语境来看,它们或者被作为马克思主义妇女研究的笼统概括,或者是翻译的习惯,只是在字里行间一闪而过,并没有专门作为一个概念进行解释。总之,这些“马克思主义女性学”的称谓尚不具有学科意义上的理论自觉,但运用马克思主义来分析和解决女性问题的思想已经初露端倪。
在追溯马克思主义女性学称谓的演变过程中,我们也发现,马克思主义女性学在中国并不是无中生有的新事物,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它脱胎于“妇女学”。我国最先提出“妇女学”的学者是邓伟志先生,他主张:“我国应该有妇女学,出妇女学书,建妇女学会。发展马克思主义的妇女学理论,建立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妇女学,这才是合乎科学的。”[12]289从这段论述可以看出,邓先生所要构建的妇女学就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的妇女学,是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妇女学,可以说,这里的妇女学就是马克思主义的妇女学。
而且,也有文献证明有“马克思主义妇女学”的称谓。丁娟以她多年的妇女理论研究的理论积淀和国际视野,提出马克思主义妇女学并对其进行了概念界定:“马克思主义妇女学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同其他社会科学一样,具有鲜明的无产阶级党性。它公开申明是为无产阶级妇女解放服务的,任务和作用就是总结无产阶级妇女解放运动的经验,推动无产阶级妇女大众的彻底解放。”[13]2难能可贵的是,她还对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和马克思主义妇女学的关系做了清晰的界定:“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亦即马克思主义妇女学原理,是妇女学的理论基础,妇女学是这一理论的运用和扩展。马克思主义妇女学在内涵和外延两个方面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13]10这段论述传达了这样几个信息:第一,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在学科意义上也可以称作妇女学原理,是妇女学的理论基础;第二,学科意义上的妇女学在内涵和外延上更为宽广,是妇女学原理、妇女学说史、妇女生活史、应用妇女学以及妇女卫生学等知识体系的总称;第三,马克思主义妇女学与妇女学两个概念有的时候互相混用,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区分,它们都是基于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基础之上的无产阶级妇女解放学说,重要的是要以此为特色以区别于西方的女性学。
然而,从上面论述我们也可以看出,这一时期的“中国的妇女解放运动只停留于阶级解放层面,始终没有过渡或深化到社会解放层面。这是中国妇女解放运动落后于西方妇女解放运动的一个致命弱点”。[14]247而弥补这一弱点的历史机遇是’95世妇会在中国的召开。’95 世妇会之前,我国的女性研究的主流是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而’95 世妇会后,西方女性主义思潮和性别研究理论大量引入中国,西方女性学也随之而来。
由此就提到了西方女性学。在这里,可以看出一个细微的变化,即引进西方女性研究成果以来,学界多用“女性”取代了“妇女”。这种取代有几种含义:第一,淡化政治性,强调学术性;第二,扩大对女性群体的研究范围,不仅仅局限于劳动妇女;第三,增强时代感。也是基于这种认识,在对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学科化的称谓上采用了“马克思主义女性学”,以区别于曾经一段时间使用的“马克思主义妇女学”,但在专有名词和习惯法的使用中,仍然沿用“妇女”。明确这两个词的使用并不仅仅在语义上进行区别,更为了在学科意义上解释马克思主义女性学的科学内涵。
那么,如何看待西方女性学在中国女性学学科建设中的作用呢?西方的女性学源于“women' s studies”,由于其自身并没有明确的边界,所以具有多种内涵:它既可以是关于妇女和为妇女争取权利的研究,也可以指高等教育学科体系中的妇女学专业和妇女学课程。正因为如此,中文对“women' s studies”的翻译也有“妇女学”“女性学”“妇女研究”等不同译法,而现在普遍用“女性学”代替了“妇女学”,从学术史上称谓的演变我们可以看出研究范畴的转向。
在西方,学科意义上的女性学产生于20 世纪60年代末的美国,它是女性运动在高等教育中的表现方式,其出发点是回应高等学校内对女性的歧视及课程体系中女性和性别议题普遍缺失的现象,目的是要建立女性研究在学术领域的合法性,进而从整体上改变不平等的社会秩序。西方女性学围绕“社会性别”这一核心概念在社会、文化、制度和心理等层面开展了跨学科的研究。可以说,’95 世妇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社会性别”成为我国女性研究领域的核心概念,成为解释女性问题的主要分析工具,这在很大程度上拓展了女性研究的理论空间和研究主题,使得女性研究无论在理论深度和概念体系上都融入学科主流,而且成为主流学科不能忽视的一个研究热点。与此同时,社会性别和西方女性主义思潮等内容进入我国各高校开设的女性学概论课程。在这一过程中,我国女性研究学者快速成长起来,女性研究成果呈现井喷式的发展态势。然而当性别研究成为主旋律,西方女性主义思潮成为主流,其结果就是中国女性研究的马克思主义传统日渐式微,其风险就是我们在追逐西方的同时失落了自我。正是在弥补致命缺陷和找回失落自我的双重理论自觉中,我们要在批判吸收西方女性研究的基础上创建具有中国特色的女性学———马克思主义女性学,而这个马克思主义女性学就是发展了的、充满生命力和根植于中国大地的女性学。
首先,马克思主义女性学不同于传统的马克思主义妇女学,因为它吸收了西方女性学的有益成分,尤其是借鉴了西方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思潮的理论观点,丰富和深化了马克思主义对女性问题的讨论,这一研究视域的拓展也扩大了研究对象的边界,故用“女性学”代替“妇女学”。然而,这不是简单的词语替换,而是意味着马克思主义女性学在肯定阶级立场的前提下,深入社会和制度层面,在坚守政治诉求的基础上发展了学理性的意涵。
其次,马克思主义女性学更不同于西方女性学,马克思主义女性学更多地以经典马克思主义为指导,运用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分析和解释女性受压迫的问题,并把女性解放放置于人类解放的终极追求中。这样,就超越了西方女性学过度关注女性权利的褊狭,而能够把焦点聚焦于女性发展议题和女性对人类的贡献维度。因此,马克思主义女性学更具有开放性和发展性的内涵,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在女性解放议题上的创造性发展。
基于上面的论述,马克思主义女性学以马克思主义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为基础,综合吸收了西方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的理论成果,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把女性置于整个社会历史发展进程及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中去考察。通过分析女性地位与两种生产(物质生产与人口生产)的关系、女性贡献与社会文明进步的关系、女性参与与社会经济(生产力)政治(阶级)的关系、妇女解放与历史发展进程的关系,深入剖析女性受压迫的社会根源,在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内在规律中把握女性生存与发展的深层矛盾。通过对女性社会地位的变迁、女性在社会和历史发展中的作用、女性社会权利的获得与女性解放的途径等问题的讨论,构建系统化的女性解放理论框架和实践模式。
综上所述,马克思主义女性学是与时俱进的学问,在其内在的发展机制中,始终坚守着“变”与“不变”的平衡。其中的“变”表现在:它一方面不以僵化的思维来对待不同地域的女性所面临的不同问题,另一方面又以发展的眼光关注不同时代的女性在发展过程中所产生的新现象和新问题,从而克服了一般女性主义思潮的时空局限性。马克思主义女性学的“不变”表现在:它始终以马克思主义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来对女性解放和自由而全面发展这一根本问题进行本质性的解释和原则性的说明。它最本质的理论价值是,从认识论与实践论的两个层面确立了分析和解决女性问题的科学方法,即在社会物质生活的现实中理解女性受压迫的本质,同时也在对社会物质生活的改造中改变不平等的两性关系,进而为女性的解放和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开创空间。由此可见,马克思主义女性学不仅是正确认识当代女性问题的思想武器,而且也是科学解决当代女性问题和寻求女性解放和自由而全面发展的行动指南,在女性发展进程中呈现出生机盎然的理论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