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山野间（组诗）

●杨卓如

雒马古邮亭遗址

鸟道迂回，悬车束马，难以飞渡

沘江古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站在雒马古邮亭前

我想给古贤哲们写一封信

致意他们开凿邮亭的艰辛

我想，这封信穿越时空寄到时

那里也会有一座邮亭

为了接收一封来自未来的信

有人会提前在那里等候……

真希望筚路蓝缕的古人

给我回一封信

我站在那里

抬起手，向着绚彩的云朵

敲了敲，像在敲一扇门

问了一声：有人吗

回答我的是风，和一树繁花

以及澎湃于雒马山下

沘江澎湃的波浪

传承人

溽热夜晚，澜沧江上没有渡船

飞龙桥遗址边的水面

荡漾着唢呐高亢的旋律

那是传承人演绎完吹吹腔后

剩下的余音

绕梁，也一直缠绕在村民的心里

江面，有种意味深长的寂静

传承人沿着江畔行走

在不同的村寨

演绎着同一个故事

世界在变，一代人变成了

另一代人

许多小戏都改变了内容，只有

山水间的吹吹腔，和他讲的故事

却一直不曾改变

虎头山的猛虎石雕

石虎很肥，背部，磨得光滑

这里多古刹，游人如织

孩子们喜欢把它当马骑

我想，猛虎

许是在伸了个懒腰后

变成这样的石雕

阳光从树隙间漏下

石铺的山道上

光斑晃动

像斑斓虎皮

有石雕猛虎的山

景色迷人

猛虎如此肥胖

是雕刻石匠的刻意

还是虎已经习惯养尊处优

不再有搏击的雄风

猛虎，懒懒地，俯视着

在石阶上爬动的

时光的影子

和朝山的香客

山岚出岫，晚风习习

毕竟虎从风

虎头寺传来悠扬的钟磬声

冬日

一阵风在我们心中旅行

我的眼睛停在幽暗的山峦上

一阵初雪

在季节里飘飞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

群山变白了

人感受到了完全不同的自我

一片松林像绿色的波涛

一湾碧水像朔风般的冷凉

冰霜凝结在长长的电线上

在故乡，我见过腊梅花开

见过衰草下萌动的生机

见过踏着晚霞暮归的老牛

这些冬日里的故事

都在屋檐下的一串串红辣椒前

败下阵来

冬日里的村庄，像一本

洁白的诗集，从

明丽的晚霞中汲取呼吸

我研究过天子山坚硬的额头

观察过沘江与山崖碰撞时

产生的漩涡

冬日，无法将之冻结

老井

在乡下，一口老井的身世

源于乡村的肇始

一条小河从井旁流过

谁能说井水不曾犯过河水

一条河流如何影响了水井

似乎不必深究

下游不够含蓄

交出水洼一片一片

都与我们有血缘关系

只有我频频出入此地

一个人在井边听汩汩流水

似母语如泣如诉

这些从地底溢出的词语

多么纯净

多么芳馨

与小河的笑声相比

老井是淡然的

若一位老者

咀嚼着前世今生

往事那么稠密

甘甜的水，簇拥于心尖

点中我体内的某些穴位

稻香

稻田里飞出几句蛙声

惊落了少许稻花

八月，魂一般的稻菽之香

只绕着水田

没有远走高飞的想法

我早已暗下决心

去弥合与夏季的关系

它有燥热的性情

曾让我望而生畏

此刻，骄阳稻香弥漫

你能不能听清

鸣蝉在树梢鼓噪着什么

我渐渐关心起越来越丰满的谷物

似乎看懂了越来越难测的节令

稻菽的香气

像一阵风纷涌而来

然后又乘着另一阵风

弥漫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