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晨洁
借用罗兰·巴特的说法,文学是语言的编织物。这与传统上视“文”为物的“错画”之美观念相通。中国传统典籍中,《周易·系辞下》言:“道有变动,故曰爻。爻有等,故曰物。物相杂,故曰文。”“……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文”,原本就是指天地万物纹理、色彩、形象的交错变动之美。这里从“错画”之美的角度,把“文”看作一种语言的“编织物”,正所谓“因字而生句,积句而成章,积章而成篇”。通常的写作,就是将内在的思绪转化为笔下可供理解的书面语言。
但语言与世界的关系,存在一个根本的困难:世界与语言是无限的量值,作为整体它们是不确定的,也是不可确定的。我们的言说和写作,实际上都在面向经验的世界。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文学依赖语言,又超越了语言。文学是语言的编织物,更是一个“陌生”语言的编织物,日常的、实用的语言经由“陌生化”成为了文學的材料。文学提供给人一个“言在此意在彼”的世界,超越了语言的逻辑符号功能,表征的是一个活的意义世界。那里存贮着人的丰富的喜怒哀乐,存贮着人的幻觉、梦境和意识的流动,存贮着“思想的表情”。可以说,世界在文化的辐射下获得意义,文学承担起一部分意义生产的使命。
在意识和无意识的重叠交叉中,“陌生化”是文学创作最常见的方式,也同时成为超越经验世界的跳板。它将我们熟知的经验世界进行特殊的营构,从相反的方向拉扯着人的感知力,突破认知的惯性,以新鲜的、刺激的、特异的审美质地,解除了语言对人阅读的麻醉,作品的张力空间形成,曾经的经验世界迸发出新的光亮。文学以悲悯的情怀发现世界的残缺,时时提醒人们重新审视我们的世界。借此,我们甚至可以说,想象一种语言就是想象一种社会生活。
感谢这“陌生”的编织物,特别是在影视媒体充分发展的今天。我们再次觉醒,文学的特异性,不在作品所反映的生活以及所表现的感情内容。而是这些“陌生化”的言语,它们的存在保证了语言的文学性,表征着真切的审美体验。
语言正是文学区别于非文学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