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毅
(北京社会主义学院,北京 100029)
1945 年,毛泽东提出“统一战线是一门专门科学”[1]。1979 年,李维汉说:“统战工作,包括民族、宗教工作是一门科学。”[2]1983 年,中央统战部《关于统一战线理论座谈会和开展统一战线理论研究的设想的报告》中肯定了“统一战线是一门科学”的论断。1985年,习仲勋在第一次全国统战理论工作会议上指出,统一战线理论是一门科学。1994 年,第三次全国统战理论研究会提出要建立一个具有概念、范畴、原理等基本要素的统一战线学科和理论体系。2000 年,《中共中央关于加强统一战线工作的决定》中指出统一战线是一门科学,这是这一论断第一次被写进中共中央的文件之中。2015 年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统战工作是一门科学。”[3]由此可见,长期以来中共中央一直把统一战线作为一门科学对待。
作为一门科学要有完整的知识体系,即形成完整的学科、学术和话语体系。统一战线作为中国共产党的重要法宝,有其自身发展规律,需要作为一门科学进行专门研究。虽然现在有一些相关研究,但“统一战线还未建立属于自己的学科体系和学术体系,在主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中缺乏应有的学术研究话语体系”[4]。因此,新时代需要“着力构建中国特色全领域、全要素的统一战线学科体系、理论体系和话语体系,增强统一战线话语的生命力、感召力、公信力”[5]。
学科是统一战线构建的基础。学科建设可以促进学术研究,可以推动人才培养,更有助于对实践的指导。
作为一个学科,统一战线学的设立时间还比较短。虽然,统一战线学科建设的呼吁早已有之,但直到2013 年才实现。2011 年中央统战部对中央社院统一战线学的学科建设工作给予了肯定并表示支持。与此同时,湖南省也积极努力,把统一战线理论研究列入了哲学社会科学规划之中。在各方共同努力下,2013 年11 月,经报请教育部审核、备案和公示,由中央社院和山东大学合作,在山东大学设立统一战线学,2015 年正式划拨硕博招生名额,统一战线学科正式建立。2020 年,湖南社院与湖南师范大学合作,设立统一战线专业硕士点。统一战线学学科的设立,不仅丰富了我国学科体系,填补了统一战线学学科的空白,而且在统一战线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为统一战线的发展开辟了更加广阔的空间。
统一战线学学科归属大致有三种观点。第一,统一战线学是一个一级学科。“我们不能再将统一战线学简单地纳人某个一级学科中作为一个子学科或者作为一个研究方向来对待了”[6]。统一战线学应是与政治学、马克思主义理论等相并列的一级学科。[7]第二,统一战线学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二级学科。1985年,习仲勋提出:“统一战线理论是一门科学,是科学社会主义的重要组成部分。”[8]“就统战学的理论属性而言,统战学应该隶属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中的二级学科”[9],应“把统一战线理论研究纳入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10]。第三,统一战线学是政治学的二级学科。“统一战线学是统一战线科学的一门基础学科,也是政治学的一门新兴学科”[11],其“理论研究仍然主要地集中地体现在政治理论研究的范畴”[12]。它“是政治学的重要组成部分”[13]。统一战线学是一门交叉性非常强的学科,包含政治、民族、宗教、马克思主义等多方面内容,它们相互交叉,甚至相互渗透融合,很难单纯说属于哪一个学科。但从本质看,统一战线主要是做政治工作的,即毛泽东所说的:“所谓政治,就是把拥护我们的人搞得多多的,把反对我们的人搞得少少的。”[14]这表明,统一战线学属于政治学范畴,把其作为政治学的二级学科是最合适的。现实中,已经设立统一战线学的学校也都把它作为政治学的一个二级学科。
作为一门学科,统一战线学应有其规定的研究对象、基本问题和研究方法,但由于统一战线学设立晚,内部结构复杂,还远远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学科体系。第一,统一战线学尚未形成完整的核心理论体系,“统一战线学的学科体系和理论体系尚未建立”[15],其主要还是政策阐释。第二,统一战线学的内涵外延划分还不明确。什么是统一战线学?统一战线学包含哪些内容,其学科边界在哪里,这些都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界定,还需进一步明确。第三,学科建设还处于起步阶段。虽然统一战线学已经设立,但其学科建设刚刚起步,还未形成一个统一的学科体系。因此,统一战线学的学科建设还任重道远,需要在人力、物力等多方面的支持,使其学科建设不断完善。
学术是统一战线学构建的核心。学科构建依靠学术理论发展,学术构建也是话语权获得的基础。
统一战线学术研究晚于统一战线实践,且具有很强的政策导向性。统一战线学术理论研究的历程充分表明,统一战线理论研究伴随着统战政策的调整而发展。中国共产党从成立时就开始讨论统一战线问题,但早期的统一战线主要是政策实践,一些领导人(如毛泽东、周恩来等)和负责统战工作的领导(如李维汉等)在政策层面对统战进行了一些论述,是理论与政策相结合的。毛泽东创造性地提出了适合中国国情的革命统一战线理论,邓小平提出新时期的爱国统一战线理论,江泽民提出统一战线大团结、大联合的本质论,胡锦涛提出的五大关系,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人心向背、力量对比论,都是统一战线时代性的体现。时代在变,统一战线理论政策也在发展前进。统一战线学学术研究明显受这些政策影响,因为,统战理论研究需要从政策中寻找研究主题和问题。统一战线理论本身就包含许多统战政策,加上统战理论本身指导并服务于统战政策,使统一战线理论和政策紧密相连、相辅相成。
改革开放后,统一战线学术理论研究开始发展前进。1983 年的首次统战理论座谈会和1985 年第一次全国统战理论工作会议对统一战线理论研究具有很大推动作用。这两次会议后,各地统一战线理论研究会纷纷成立,统一战线理论问题被纳入部分地方社科课题规划,研究具体内容也从政策研究发展为基础理论、历史发展、理论比较等多个方面,形成了一批文献汇编、专著和文集等研究成果,中国统战理论研究会还创办了《统战理论研究》杂志。1988 年第二次全国统战理论工作会议后,统战理论研究机构增多,产生了一批重要研究成果。1994 年第三次全国统战理论工作会议提出统一战线作为一门科学需要有自己的概念、范畴、原理及其理论体系,指出“构建统一战线学理论体系的任务还远没有完成”[16]。2000年《中共中央关于加强统一战线工作的决定》把“统一战线理论是一门科学”写入正式文件之中。2006 年《关于巩固和壮大新世纪新阶段统一战线的意见》规定:要“把统一战线理论研究纳入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推动统一战线理论研究。2010 年中国统一战线理论研究会第五届理事会决定成立统战基础理论、多党合作等统战各领域的专题研究小组。新时代来,统一战线理论研究不断深入,“以《中国统一战线教程》和《中国共产党统一战线史》为标志,形成了统一战线比较完备的科学的理论政策体系。”[17]特别是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加强和改进统一战线工作的重要思想的形成,进一步促进了统一战线理论体系成熟完善。
经过改革开放后40 多年的努力,统一战线理论学术研究有了一些突破,如提出了五大关系、新型政党制度、亲清政商关系、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等多方面的理论,“但可惜的是至今有中国特色的符合科学要求的统战理论体系还没有真正建立起来”[18],“从整体上说,统一战线理论研究水平仍有待进一步提高,统一战线科学还有待进一步完善和发展,统一战线理论研究人才队伍还有待进一步扩大,一些事关统一战线科学发展的理论问题还有待进一步进行系统梳理和回答”[19]。统一战线理论体系还未成熟,其原因在于:第一,统一战线学是一个交叉学科,包含政党、阶层、民族、宗教等多个方面,内容复杂多样,导致理论创建难度大,理论体系构建比较困难。第二,统一战线实践总结不够。理论滞后于实践,缺乏对实践的总结提炼,同时,由于受政策影响较大,理论创新和理论体系构建明显不足。第三,统一战线理论虽然有一些概念和范畴,但借用其它学科的概念、范畴、理论还比较多,缺乏原创性理论和原生动力,理论体系构建尚未完成。第四,统一战线理论研究还缺乏有效视角方法。视野不够广阔,缺乏适合的研究方法,限制了理论创新。因此,统一战线理论研究还要下大功夫,不断推进理论创新发展,促进理论体系构建。
话语是统一战线学构建的关键。无论是建设统一战线学学科,还是理论研究,都离不开话语构建,话语体系是理论体系的表达,也是学科构建的基础。
统一战线话语包括政策话语、学术话语和实践话语三个方面[20],有大众话语、政策话语和学术话语三个层次[21],具有学科话语体系、学术话语体系、政策话语体系和工作话语体系等四个向度[22]。这些方面紧密相连,互相促进,很难截然分开,更多是话语的不同方面或侧重不同而已。在百年统一战线史中,统一战线话语经历了革命形态话语、建设形态话语、治理形态话语三种形态。[23]经历了从大革命时期的“国共合作”话语,建党到遵义会议期间的“‘左’倾关门主义”话语,抗日战争与解放战争时期的“争取力量”话语,社会主义改造时期的“安定人心”话语,社会主义建设与“文革”时期的“阶级斗争”话语,改革开放时期的“制度规范”话语,新时代的“制度自信”话语。[24]由此可见,无论是在理论上还是实践上,统一战线已经形成了自身的一套话语体系,具有自身的话语构成。
统一战线话语随政策理论发展前进。与学术理论研究一样,统战话语受统战政策影响较大,早期统战话语基本是统战政策话语。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统一战线始终围绕合作而展开,国共合作、工农联盟、联合抗日、协商建国等,所以,联合、同盟、团结、合作等就成为统一战线话语的核心词汇。学术话语在改革开放后逐渐出现,并随时代发展不断变化。1983 年的统一战线理论座谈会和其后召开的全国统一战线理论工作会议推动了统一战线理论研究,同时也开始构建统一战线学术话语。有人认为,1991 年《统一战线心理学》一书的出版“拉开了统一战线学术话语建构的序幕”[25]。实际上,早在20 世纪50、60年代就有关于统一战线的理论研究著作和论文,但这时的研究还很单薄,比较零散,还未形成话语体系。直到改革开放后,特别是上述两次会议后,大大推动了统一战线学术研究,其学术话语也逐步构建起来。
统一战线学“尚未完全形成自己的学术话语体系”[26],所以,其话语体系的构建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第一,统一战线话语体系还不完善,从概念、范畴到理论,都还没有完成,还缺乏固定核心的话语,还须从概念到理论等多方面加强其话语构建。第二,统一战线内部蕴含众多内容,如何协调这些内容的话语,形成统一的具有统战特色的话语,还需进一步研究。第三,统一战线话语还固定在自身的小圈子内,其话语未被广泛接受,其它相关学科对统战话语接受程度不高。第四,统一战线话语权还比较式微,对现实问题阐释力度不够,还要增强其话语权威性。第五,新时代要求构建符合时代要求的统战话语,以服务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回答新时代统一战线在国家治理中的作用和根本依据。因此,总体来看,统一战线话语构建还不完善,还需要抓住新时代这个战略机遇期,构建适合时代需要的统战话语体系。
统一战线学的构建经历了由探索到基本形成、由自发到自觉的过程,现在统一战线学已具备雏形,但还不完善,与时代需求还存在一定差距。新时代,还需要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总结实践经验,构建具有说服力、权威性的统一战线学理论体系和话语体系。
第一,加强人才培养,奠定学科基础。学科建设的根本在于培养人才,要培养懂统战、会统战、研究统战的各种人才,促进统一战线学建设。但“统一战线学科建设和统一战线学专业人才培养刚刚起步”,“学科建设和人才培养的体制机制还有待创新和完善”[27]。人才培养还存在“转化渠道不畅、缺乏输出渠道和政策支持、人才吸纳途径单一及生源分布不均等问题”[28]。针对这些问题:首先,要在党的领导下加强统筹协调,做好人才培养规划;其次,要聚各方面人才而用之,利用各方面现有理论研究力量,集聚他们为统一战线学研究贡献力量;最后,注重统战政策实践方面的人才培养,特别是一线统战工作人员的培养,推动其为统一战线学发展服务。
第二,深化学术研究,增强学术创新。要在挖掘实践的基础上,进行原创性和学理性统战理论研究,形成有自身特点的学术理论体系。“只有以我国实际为研究起点,提出具有主体性、原创性的理论观点,构建具有自身特质的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我国哲学社会科学才能形成自己的特色和优势。”[29]341-342所以,统一战线的学术理论研究必须立足统战实践之上,在实践的基础上进行创造性和规律性研究,“提炼出有学理性的新理论,概括出有规律性的新实践”[30]344,从而构建统一战线学的学科、学术和话语体系。
第三,构建话语体系,提升内外话语权。在国内外统一战线的“声音还比较小,还处于有理说不出、说了传不开的境地。”[30]346所以,我们还“要善于提炼标识性概念,打造易于为国际社会所理解和接受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引导国际学术界展开研究和讨论。”[30]346这方面已经有了一定的探索,如对统一战线学概念、范畴、规律、命题等方面的探索。[31]这些研究都是比较有益的探索,但要成为共识,被普遍认可,还需形成一套完整的、让人信服的理论话语体系,这需要多方发力,互相配合,共促发展,构建一个相对完整的统一战线学话语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