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定极性副词“万万”的情态类别分析

张 妍

(上海师范大学 语言研究所，上海 200234)

郑剑平考察了现代汉语中514个用副词修饰含“不/没有”否定结构的情况，发现有13个副词只能修饰否定结构，如“决”“毫”和“万万”等[1]，这类比较特殊的副词即否定极性副词，“万万”是否定极性副词中较为典型的一个。下文引入情态概念，对否定极性副词“万万”的传信情态用法和道义情态用法进行分类阐述，主要研究两种情态类别下“万万”句的句法特征、语用条件及语用功能。该文所用语料均选自CCL语料库。

一、“万万”的传信情态用法分析

否定极性副词“万万”具有传信功能，传信范畴具有广狭之分。“狭义的传信关注的是客观信息来源的可靠性与真实性，其典型的语义特征反映了人们对相关命题的现实依据的关心。”[2]“广义的传信表达可分为三种：A.对信息来源的交代；B.对事件真实性的态度；C.对事件的确认程度。”[3]否定极性副词“万万”在句中可表示对事件真实性的态度和对事件的确认程度。“万万”实现传信功能的主要方式为否定断言，即表达对客观事实的否定，其主要功能为否定加强。如：

例1.兰州人万万没有料到，在这个当初只有十来亩地的场地上，竟然吸引来了甘、宁、青等十多个省/区50多个县/市的采购大军。

例1中，副词“没有”对“兰州人会想到一片场地可以吸引到50多个县市的采购大军”进行否定，“万万”则使这种否定得以加强。

(一)句法特征

传信情态下，主要从句法功能和搭配共现两方面来探究否定极性副词“万万”的句法特征。

1.句法功能

“万万”既可以充当句子层面的状语，也能充当句法层面的状语。充当句子层面的状语时，“万万”修饰整个谓语结构；充当句法层面的状语时，“万万”仅修饰句法成分内部的某一部分。一般情况下，“万万”只能修饰谓语成分，充当句子层面的状语。如：

例2.孔令侃驰骋商场，有恃无恐，万万没想到一个跟头折在他手上。

例2中，“万万”作状语修饰否定结构“没想到一个跟头折在他手上”，该否定结构在句中作谓语。此外，“万万”还能进入句内充当句法成分的状语。如：

例3.他可不像他妻子那样容易蒙混得过，说是女儿怀了孕，竟连孩子是哪一个生的都不知道，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一定要她招出那个男人的姓名。

例3中，“万万”同样是作状语修饰否定结构“不可能”，但与例2不同，该否定结构在句中作定语，“万万”作状语修饰定中短语中的定语成分。

2.搭配共现

传信情态下，“万万”在搭配共现方面具有很强的特点，主要表现在对否定词的选择、对谓语中心的限制和对主语的限制3个方面。

(1)对否定词的选择

“万万”是严格否定极性副词，必须在否定语境中使用。汉语中主要有显性否定和隐性否定两种方式，显性否定指有否定词“不、没有、未”出现的句子，隐性否定指句中虽然没有否定词，但有蕴含否定含义的词语，如“少、懈怠”等。分析语料可知，“万万”主要出现于显性否定语境中。在传信情态下能与“万万”共现的否定词有“没有”和“不”。当否定极性副词“万万”与否定词“没有”或“不”共现时，否定词都处于“万万”的辖域之内。不同的是，“万万”与否定词“没有”紧密相连，中间没有其他成分。“万万”与否定词“不”共现时，中间隔了1个光杆动词“想”或“料”。“万万+没有+其他”和“万万+动词+不+其他”为传信情态下两个最常用的否定句法槽。如：

例4.史玉柱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正是这些大跃进模式的猛冲猛打、冒险冒进的做法，将一个“巨人”推倒了。

例5.当时天降大雪，路面结冰，敌人万万想不到我军竟敢雪夜袭击“皇军”，正在高卧酣睡。

以上两例中的否定词均位于否定极性副词“万万”的辖域之中。例4中，“万万”与否定词“没有”共现，两者紧密相连，中间没有其他的成分。例5中，“万万”与否定词“不”共现，但中间隔了1个光杆动词“想”，否定词“不”嵌入动补短语“想到”中间。

(2)对谓语中心的限制

传信情态下，“万万”作状语所修饰的谓语中心通常是以思维心理动词为基础的动补短语，如“想到、料到”。丰竞将心理动词分为感觉动词、情感动词、意愿动词、思维动词、认知动词和判断动词6类，并且指出“思维动词表示人们进行分析、思维及推理的活动，在心理动词中活动性最强，是一种最高级的心理活动”[4]。如：

例6.杨慧武1987年从浙江大学毕业，万万没有想到会来白城，所幸的是，他渴望从事科研工作的愿望得以满足。

例7.时不凑巧，“钢二班”的战士万万没有料到，因天气突变，煤矿放假了。

以上两例中的谓语中心是以思维心理动词“想”和“料”为基础所构成的动补短语。例6中的“万万”作状语修饰否定性成分“没有想到会来白城”，其中的谓语中心为动补短语“想到”；例7中的“万万”作状语修饰否定性成分“没有料到”，其中的谓语中心为动补短语“料到”。

(3)对主语的限制

由于“万万”所修饰的谓语中心都是以思维心理动词为基础的动补短语“想到”或“料到”等，具有[+可控]的特点，因此“万万”句的主语需要具备“有生性”，由生命度等级较高的成分来充当，通常为表示人的名词或代词，因为生命度高的人或主体才有能力去进行相关的心理活动。通过分析语料可知，“万万”句的主语通常为指人名词或代词，而且代词为第一人称或第三人称。如：

例8.在这个关键时刻，她万万料不到已与自己疏于往来的二姐宋庆龄，却对她伸出了援助之手，实在令她感激落泪。

例9.然而岳老万万没有想到，他的这首雄浑严肃的兵歌，近年来也受了社会出现的所谓“荒诞音乐”的新潮歌派的冲击。

以上两例中，“万万”句的主语都具备“有生性”。例8中的主语为第三人称代词“她”，由“有生性”主语“她”来进行思维心理活动“料到”；例9中的主语为指人名词“岳老”，由“有生性”主语“岳老”来进行思维心理活动“想到”。此外，“万万”句常有省略主语的情况，但依照语境可将省略的主语补出。如：

例10.我从山上回来，万万没想到，她竟站起来了，我的再定躺了8年，终于站起来了，我们全家人都高兴得跳了起来。

例10中，根据语境可知“万万”句的主语应为“我”。

(二)语用条件

断言情态下，“万万”句用来传达已然事件，且其句类为陈述句。

1.用于已然事件

断言情态下，“万万”句用于表述已然事件。不论事件主体是说话人还是另有其人，事件都已发生，说话人只是想将其传达给听话人。

例11.我万万没想到，在我万念俱灰时，有这么多素不相识的人向我伸出了热情的手，献出了火热的心。

例12.梁波，一位普通农民万万想不到，日理万机的江泽民总书记此时此刻会来到他的小庄园新居作客。

以上两例中，“万万”句均表述已然事件。例11中的事件主体即为说话人，“没想到素不相识的人向‘我’伸出援手”为已然事件，说话人“我”将其传达给听者，并且通过“万万”来强调出乎意料之感。例12中的事件主体为“梁波”，“想不到江泽民总书记会来到他的小庄园做客”为已然事件，说话人将其传达给听者，并且通过“万万”来体现梁波的出乎意料之感。

2.用于陈述句

描述已然事件时，“万万”句的句类为陈述句，而且因为命题中有“不、没有”等否定词，所以是否定性陈述句。陈述句是用来叙述或说明事实的句子，“万万”句就是将已发生的事件传达给听者，两者作用相合。

例13.曹生吉万万没有想到，“懒棉花”的迅速推广却触犯了某些坚持精细密植传统植棉技术的人的利益。

例13是用陈述语气来传达“曹生吉”没有想到“懒棉花”的迅速推广会触碰别人的利益这一事实。

二、“万万”的道义情态用法分析

否定极性副词“万万”还可用于道义情态句中。“道义情态表达说话人对事件成真的可能性与必然性的观点或态度，涉及许可和必要等概念。”[5]道义情态句还可再划分为3小类：许可类道义情态句、义务类道义情态句和承诺类道义情态句。“万万”句所归属的情态类别为许可类道义情态，由于“万万”为否定极性副词，因此句中必须有否定词与之共现，“万万”句用来表达“不允许(做某事)”。如：

例14.国内外实验研究证明，幼儿时期是开发智力的最佳时期，万万不可延误。

例14就是许可类道义情态句，表示不允许“开发智力”在“幼儿时期”被延误。

(一)句法特征

道义情态下，对否定极性副词“万万”的句法特征主要从句法功能、搭配组合和典型句法槽3方面进行研究。

1.句法功能

道义情态下的“万万”在句中也是作状语，修饰否定结构。否定极性副词“万万”与否定词紧密相连，中间没有其他成分，否定词位于“万万”的辖域之内。如：

例15.各地领导都必须像西林大队党支部那样，把夏粮预分当成一项重要的政治任务来抓，认真搞好，万万不可粗心大意。

例15中，“万万”作状语修饰否定结构“不可粗心大意”，否定极性副词“万万”与否定词“不”之间无其他成分。

2.搭配组合

在许可类道义情态下，“万万”句中存在情态动词“能”或“可”。“能”表示环境或情理上的支持和允许，多用于疑问或否定语境中，否定形式为“不能”；“可”表示值得或允许，其否定形式为“不可”，两者的否定形式都表示“不允许”。如：

例16.该店既敢称城，其大可知。但店大不能欺客，只能老老实实在饭菜和服务的质量上下功夫，万万不可走邪路。

例17.“任务人员”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必须活在黑暗中，万万不能曝光，一旦被外界得知身分，他就等于是没有利用价值了。

以上两例都为许可类道义情态句。例16中有情态动词“可”，该句表示“不允许规模较大的店铺欺骗客人，走邪路”；例17中有情态动词“能”，该句表示“不允许任务人员曝光，被外界人员知道身份”。

“万万”不仅是否定极性副词，还是情态副词，这就导致情态副词“万万”与情态动词“能”或“可”在语篇中共现。张云秋和林秀琴认为，“情态副词在句中可以调节情态值和主观性与客观性，也可以帮助情态动词更好地传递态度与判断”[6]。具体到“万万”句，先由否定词和情态动词“能”或“可”联合表达出“不允许”的意义，再由“万万”进行语气上的调节，将“语重心长、推己及人”的态度赋予命题之中。

3.典型句法槽

道义情态下，“万万”句的否定句法槽主要可分为两类：一类为“万万+不+能/可+A”，另一类为“万万+光杆动词+不+得”，这两类句法槽中的否定词都仅限于“不”。

(1)万万+不+能/可+A

在该句法槽中，A多为具有消极意义的心理动词，如“懈怠”“松懈”“马虎”和“大意”等。如：

例18.钱冠林指出，把好进出口产品质量和出入境人员、动植物检疫关，事关外贸和经济发展，事关工农业和经济安全，事关人民身体健康，万万不可松懈。

例19.基础不牢，地动山摇。三峡主体大坝基础万万不能马虎。否则将留下无穷隐患，我们将成为千古罪人！

以上两例中的A均为具有消极意义的心理动词。例18中的A为“松懈”，“万万”句意为告诫听者“把好进出口产品质量和入境人员、动植物检疫关”，在心理上不能懈怠；例19中的A为“马虎”，“万万”句意为告诫听者“三峡大坝的基础建设工作不得马虎”。此外，A还可为动词性短语。如：

例20.我们万万不能阻止他们和朋友们交往。

例21.你要顾全咱们蒋家的声誉，万万不可大肆声张！

例22.他一面盛赞北京的大商场出人意料的豪华，一面又说，这种店万万不可建得太多。

例23.他强调，搞不好，则会劳民伤财，万万不可粗心大意。

以上4例“万万”句中的A均为动词性短语。其中，例20中的A为动宾短语，例21中的A为状中短语，例22中的A为中补短语，例23中的A为联合短语。

(2)万万+光杆动词+不+得

该句法槽中的动词均为光杆动词，动作性较强，且以单音节动词为主。如：

例24.我知道这钱的来历。万万收不得。快去抓药吧，救人要紧。

例25.尽管非典已经接近尾声，但因非典这个灾难换来的成果万万丢不得。

以上两例中，否定极性副词“万万”所修饰的中心语成分皆为“光杆动词+不+得”。例24中，光杆动词为“收”，表示劝告听者“不能收钱”；例25中的光杆动词为“丢”，表示劝诫听者“由非典换来的成果不能丢”。

(二)语用条件

道义情态下的“万万”句在具体使用时有一定的限制。“不能/可”表示不允许做某事，语气较为坚决强硬，而“万万”本身又蕴含着“语重心长、推己及人”之意，两者可以实现语义中和。语义中和之后的“万万”句意为“言者劝告听者不要做某事”，句式多为语气缓和的祈使句，且表未然时态。

1.用于未然事件

道义情态下的“万万”句表述未然事件。言者根据事态发展推断出做某事的弊端，通过“万万”句来告诫听者不要作某事，以此来规避风险。由于是提前劝告听者，因此事件处于未然状态。如：

例26.提高领导干部人力资本含量，关系到我们国家在新世纪能不能抢占科技制高点，所以万万不能小觑。

例26中，“万万”句为未然时态。言者已经注意到提高领导干部人力资本的重要性，因此提前告诫听者对这件事情“不能小觑”。

2.用于祈使句

道义情态下，“万万”句的句类是祈使句。“祈使句是用祈使语气表示请求、劝阻或命令、禁止的句子。”[7]“万万”句表示劝阻听者不要做某事，语气比较委婉，在句末也可以不用感叹号。如：

例27.靠“物质刺激”调动起来的积极性，是走资本主义邪道的积极性，是自己毁灭自己的积极性，万万要不得。

例27中，“万万”句为祈使句，表示劝告听者“不能依靠物质刺激来调动民众的积极性”。“万万”使得该祈使句较为委婉，语气较轻。

三、“万万”的语用功能

在传信和道义两种情态类别下，句中添加否定极性副词“万万”会有特殊的语用效果，均可彰显主观性。另外，传信情态下的“万万”还可加强反预期程度，道义情态下的“万万”还可表共情。

(一)彰显主观性

两种情态下的“万万”可彰显言者的主观性。“严格地说，任何语言都带有主观性，不带有言者态度、感情、视角的语句是不存在的。”[8]“万万”句通过否定极性副词“万万”将说话者的观点和态度内嵌其中。

例28.a.她万万没有料到，这一步使她从空空的四楼电梯井道一直坠落到一楼地坑中，当即昏了过去。

b.她没有料到，这一步使她从空空的四楼电梯井道一直坠落到一楼地坑中，当即昏了过去。

例28为传信情态句，例28b仅表示“她没有料到会因坠梯而昏倒”，而例28a在此基础上还通过“万万”传达出了言者对此事的主观确认性。吴为善和顾鸣镝指出，“塞尔根据语用功能将言语行为分为五类：阐述类、指令类、承诺类、表达类和宣告类。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指出‘阐述类’又可以划分为两类不同的言语行为，一类是陈述事理的阐述类，就说话人的表述来说倾向于客观性；另一类是评述，是说话人基于‘有感而发’的主观性的评述”[9]。因此，例28a不但是客观地陈述已经发生过的事件或行为，而且还通过“万万”一词将其对命题的确认性传达给听者。

例29.划为地方财政固定收入的营业税主要来源于服务性行业，虽然目前这一税种收入占财政收入总量的比例较小，但大有燎原之势，万万不可忽视。

例29为道义情态句，该句同样是言者主观上认为“听者决不能忽视服务型行业的营业税”，且“万万”增强了言者的主观确认性。此外，两种情态下的“万万”还可体现交互主观性。“交互主观性指言者用明确的语言形式来表达对听者自我的关注，这种关注可以体现在认识意义上，即关注听者对命题的态度，但更多的是体现在社会意义上，即关注听者的‘面子’及‘形象需要’。[10]”否定极性副词“万万”是强调标记，它的使用能够让听者迅速捕捉到重要信息，体现了言者对听者接受能力及接受速度的关注，标示了言者在会话过程中的坦诚态度，并且希望听者受到这种态度的感染，使对话能够顺畅地开展下去。

(二)加强反预期程度

传信情态下的“万万”句通常表示事件最终结果与当事人的最初预想相违背，具有反预期性，而“万万”的作用是加强反预期的程度。“根据预期产生的源头可将其分为句内主体预期、前文预期、自预期、他预期和常规预期[11]”，“万万”句的反预期类型可分为偏离自预期和偏离句内主体预期。“偏离自预期即说话者认为事实与自己对事物的预先认知或设想不符或相反，偏离句内主体预期即说话者认为事实与句内所述主体对事情的最初设想或认知不同。”[11]在“万万”句之前，还常有表转折意味的“可/可是”“但”“然而”和“竟然”等。如：

例30.据我所知，开发音响的公司多设在南方，可我万万没有料到冰城哈尔滨，竟会有这么多的音响发烧友，狂热地追随着这个“新的骑士”。

例31.他万万没想到，他的这个剧本不但没有给他带来创作上的收获和精神上的慰藉，相反，却带来了麻烦。

以上两例均为反预期表达。例30的反预期类型为“偏离自预期”，事件结果“冰城哈尔滨有很多音响发烧友”与说话者自己的最初设想“冰城哈尔滨没有很多音响发烧友”相反。例31的反预期类型为“偏离句内主体预期”，事件结果“剧本给他带来了麻烦”与句内主体“他”的最初预期“剧本会给他带来创作上的收获和精神上的慰藉”相反。两例中有无“万万”均可表达反预期，只是添加“万万”会使反预期的程度增强。

(三)表共情

道义情态下的“万万”句通常表示上级领导、长辈或专业者对工作或事情提出建议或意见。在劝阻听者不要做某事时，并不只是冷冷地提出要求让听者去遵守，而是把自己放在听者的位置上，设身处地地为其着想，语重心长地提出劝诫。这也正体现出会话合作原则中的“礼貌原则”，尽量减少双方的反感。如：

例32.生命只有一次，万万不能浪费，要真挚、认真地活着，平凡的人不久也将旧貌换新颜，变成非凡的人！

例32为有生活智慧的人对他人的劝诫，委婉含蓄地让人“不能浪费生命”。

综上所述，否定极性副词“万万”可应用于传信情态句和道义情态句中，“万万”在句中都是作状语修饰否定结构。除此之外，两种情态下的“万万”在句法功能和语用条件两方面具有非常明显的区别。在语用功能方面，两者具有共性，均可表示主观性。但两者也具有个性，传信情态下的“万万”可加强反预期程度，道义情态下的“万万”可表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