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庭婷
(湖北民族大学,湖北 恩施 445700)
在乡村振兴战略的大力推动下,基于农村人均耕地面积小且碎片化的现状,要实现农民增收致富依然要依靠城镇就业,这将促进农村移民向城镇流动,农村移民大量涌入城镇,这些新市民因不能有效融入城镇而影响其在城镇的生活。
社会融入具有丰富的层次和鲜明的特征,有学者认为社会融入就是能够参与社会生活并且作出积极贡献,需要个人能力的发挥以及成为其他社会角色[1]。刘建娥认为社会融入是指个人或群体,通过结构调整与主体自我适应,能够享有政治、经济、社会权利,平等地融入主流社会[2]。本文以农村移民聚居的安置点作为田野调查对象,具体从经济、文化、政治、身份等四个维度分析农村移民的社会融入现状。
有学者认为,在多维度的社会融入中,经济融入是其他维度融入的基础和前提[3]。通过调查发现,农村移民经济融入依然存在着一定的困境。首先,生计模式依然脆弱。单一脆弱是传统农村生计方式的特点,其“单一”体现在生计根植于黄土厚天等自然资源[4]。农耕生活使得农村移民的根深深地扎在土地之中。移民后传统生计空间与居住地分离,失去赖以生存的种养殖业等生计手段,生计方式也从“单一”向“多元”转变,农村移民可以从事工业生产、服务行业、公益性岗位等多元生计类别,但在短时间内并未能改变生计模式脆弱的现状。主要是因为,一方面,新的生计方式与原来的农耕生活区别大,农村移民整体在社会资本等方面都比较匮乏,难以快速地适应;另一方面,农村移民从事的生计活动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公益性岗位依赖于政府补贴,企业工人仰仗于企业效益,有随时失业的风险,可持续较差。其次,居住状况适应度差。农村移民原来多住瓦房,邻居住房之间的距离多为水平距离。搬迁后安置点为多层公寓,房屋结构由水平向垂直转变,邻居间也变成上下楼的垂直距离,不利于行动不便的农村移民日常生活。搬迁前农村住房多为物理空间占有模式,户主可以根据家庭的需要,利用雨棚等附属建筑增加家庭的住房面积,且因为居住和生活空间混杂,房屋周边也常被默认为户主的“专属地”。搬迁后安置点的农村移民住房面积根据家庭人口被严格限定,住宅外几乎没有能够单独占有的空间。出于社区管理的需要,也会对社区进行物理空间的阻隔,形成一个相对封闭的独立空间,这让农村移民觉得处处受限。
社会因素的变化会影响人们的思维与习惯,从而影响文化认同[5]。首先,日常生活变得紊乱。传统的农村生活围绕着土地、家禽、集镇等展开,土地的抽离使传统的生产劳作方式无以为继,农村移民的生产劳动、居家生活及休闲娱乐方式都被打乱。在农村,不管多大年纪,只要拥有部分劳动能力,生产劳作依旧是日常生活中的重要内容。土地抽离后,即便有更多的就业岗位,但受年龄、技能等限制,农村移民往往缺少工作的机会和能力。移民后公私生活界限变得更加清晰,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占用或者使用正式的公共空间,这倒逼其学会建立公私意识。久而久之,他们的生活也变得神秘化,在缺乏监督和自律的情况下,农村移民的私人生活会陷入紊乱的局面,最突出的表现就是个人卫生差。其次,社会交往质量不高。农村移民聚居点本身具有显著的地域、文化上的差异,原有高质量的社会关系网络的断裂也导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疏离。主要表现在信任缺失,在社会交往中可以信任谁,信任到什么程度,这些问题在中国农村社会是明确的,其原因就在于传统中国农村中的社会关系是一种差序格局[6],一旦失信将面临来自内部群体的强烈谴责。移民后地域的变化拉远了亲密关系,公私分明的生活也不利于农村移民重建亲密的关系,对社会交往不再拥有掌控力,缺少信任的社会交往往往是疏离的、浅层的。
社会融入的另一个重要检测维度是政治融入,政治融入是指公民通过组织化方式,以代表的身份参与政治、表达诉求并影响决策的过程[7]。政治参与既是检视社会融入的重要维度,也是实现社会融入的根本策略[8]。但农村移民在政治参与程度和参与效果上都不是很理想。首先,存在着一定的政治排斥现象,政治排斥是与政治参与相对应的概念,是指个体被阻隔在政治活动的主流之外,并被阻隔在能影响到自身的政府决策之外。一方面,农村移民安置点的建设是自上而下的,具有政策强制性;另一方面,受传统政府“大家长”式思维的影响,又受“安土重迁”传统思想的影响,农村移民不愿意举家迁移,但在脱贫任务面前个人的搬迁意愿并不能得到很好的尊重[9]。其次,利益表达机制缺失。受户籍身份和居住地分离的影响,原本根据户籍地所享受的政治权利在迁入地就不能享受,且农村移民安置点没有一个相对稳固的自我组织,在利益分化、冲突与博弈的过程中,他们代表自身作用于决策的能力甚为微弱,合法利益往往被忽略。最后,政治参与也是农村移民意愿、能力、责任的组合[10],农村移民作为主流群体外的少数,本身政治参与的意愿和动力就比较低,偶尔有部分个人意愿比较积极的、希望能够参与到社区事务中来的人,也会遇到能力瓶颈,对迁入地不熟悉、自我表达能力欠缺、诉求与现实相悖等都影响着政治参与质量。
身份融入是从社会心理方面来进行考量的,是否能融入流入地群体中,与家乡是否产生疏离感,对自身归属感的思考都是身份融入的体现[11]。从笔者的访谈中发现,农村移民面临着身份认同的双重困境,一方面,农村移民安置点在政治、经济、文化和生活方式等方面与其流出地有差异,农村移民往往难以在短时间内融入进去,这会使农村移民认为自己并不是“本地人”;另一方面,安置点距流出地较远,亲缘距离拉远,年轻一辈可能已不再会农耕技术,土地因无人照料而荒废,老房被拆迁,家乡变成了回不去的“远方”。身份认同双重困境的农村移民更不容易找到归属感,甚至会出现迷失自我的情况。其次,被接纳程度不高。政府层面,社区代替政府在社区管辖范围内行使职权,受社区人员缺乏、自身精力有限的影响,社区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和农村移民打交道。另外,农村移民的户籍并没有随之流转,在某些时候他们并不会被当作本地居民受同等对待,比如在参与选举中,就需要回到户籍地参与选举。企业层面,政策安排下参与到扶贫产业园工作的农村移民自身素质参差不齐,且“等、靠、要”的固化思维严重,因此偷奸耍滑,这会直接影响企业对农村移民的接纳度。最后,迁入地原住民并不认为农村移民是自己的邻居,带有一定程度的偏见。
首先,通过培训提升农村移民的生计能力。农村移民生计方式从务农转变为非农,这就需要拥有能够从事非农工作的本领,因此就业培训尤为重要。除了成效较快的月嫂、厨师、水电工等短期培训以外,也要着眼长效,鼓励18~60岁有就业期望和培训愿望的农村移民都积极地参与到培训中来。转变灌输式的培训方式,提前了解农村移民的培训愿望,与职业技术学校合作,提供有针对性的培训指导,增加农村移民的市场竞争力和生计能力,改变生计方式单一且脆弱的局面,增加其工资性收入。其次,通过职业指导提高社保意识。对农村移民进行系统的职业指导,理性地评估其性格、能力、期望等综合素质,与市场需求进行对比反思,准确把握市场的需求和职业需求,减小农村移民理想工作收入与个人综合素质的差距,从而降低农村移民对工作的不满意程度,增强工作的连续性。引导农村移民树立社保意识,将“五险一金”延迟保障的好处更加形象地展现在农村移民的面前,引导其找寻有社会保障的工作。
首先,通过重构社会网络促进社会交往。采取“同质性聚居”和“异质性混居”相结合的居住方式。将同一迁出地的人安排到同一个小区,即同质性聚居,以确保基于血缘、地缘的高质量社会交往能够保留。但为了避免出现“群体区隔”现象,也要与异质性混居相结合,即同一个村的人或者亲缘之间不能全住在同一栋楼,以避免在楼层或楼栋之间出现“小圈子”。依托基层党组织、社区自治组织有针对性地引导有共同爱好的人聚集起来,夯实建立高质量社会交往的基础。依托企业将社会交往嵌入劳动合作中,以共同的工作经历为纽带促进农村移民之间、农村移民与当地居民之间的相互了解,增进对彼此文化的认识,从而建立高质量的社会交往网络。其次,通过丰富的活动增加文化互动。积极组织广场舞、趣味运动会、全民健身等集体活动,鼓励农村移民相互配合、组团参与娱乐活动。通过长时间的交流、接触,增强农村移民之间的联系,增进彼此的感情,为文化互动提供机会,在丰富娱乐生活体验的同时,引导农村移民强身健体,养成良好的精神面貌,保持积极的生活态度。
首先,通过完善公共服务提升群众信赖度。社区居委会由于技术、能力、精力等各方面的限制,加之本身工作任务繁重,面对短时间内聚集的众多农村移民还不能很好地适应,容易丧失群众信任。因此要引进完善的社工服务机制,提高社区的基层服务能力,切实发挥社工人员技能专长,在解决社会问题、应对风险挑战等方面发挥作用。其次,通过打破政策壁垒引导群众参与。加大社区事务的公开力度,吸纳农村移民参与到社区公共事务中来,定期开展群众代表大会,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向农村移民宣讲扶贫政策,以及社区是如何落实政策的,提高社区工作的透明度。成立“老年调解队”“妇女儿童互助会”等社区组织机构,保证每一个社区组织都有农村移民的参与,让农村移民担任楼栋长、楼层长等,增强其主人翁意识。
首先,通过情感疏导提升幸福感。情感疏导是指针对农村移民因远离熟悉的空间和地域而产生消极情绪和不适应情感进行疏导,尤其是老年人,通过上门聊天帮助老年人做一些能够代办但他们又不会的事情。关注农村移民尤其是工作中的农村移民的精神生活状态,了解其在工作中遇到的困难,并尽可能地在短时间内解决。引导农村移民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劝导其不要盲目和原住民攀比,而要与自己比较,只要今天过得比昨天好,就应该“撸起袖子加油干”,从而增强归属感和幸福感。其次,通过参与实践打破空间壁垒。有针对性地通过外力鼓励农村移民进行大胆的实践,依靠自身的力量和探索形成对新环境的认知。教授农村移民开展实践所需的知识,比如如何使用公共健身器材、如何适应公私分明的社会交往等,从而消除农村移民认为自己和迁入地格格不入的感知,打破新的地域空间中存在的疏离感,让他们对未来的生活有更多的憧憬和向往,给予他们前行的动力。
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不断深入,农村移民必将进一步增多,在迁入地能够享有政治、经济、社会权利,平等地融入主流社会是确保乡村振兴成效的必然要求。但目前农村移民依然存在着生计方式脆弱、社会交往质量不高、政治参与度不高、身份认同模糊等现实困境,实现农村移民的高质量社会融入任重而道远,需要农村移民自身和外界的共同努力,构建起良性的社会融入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