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青少年父母情感温暖对亲社会行为的影响：一个多重中介模型

卢 春 丽

(龙岩学院 师范教育学院，福建 龙岩 364000)

0 引言

近年来，大量研究证实了父母情感温暖与亲社会行为的积极关系[1-2].然而，现有研究主要从单个环境探讨其对亲社会行为的影响，缺乏多个环境联合作用的研究.Bronfenbrenner[3]的生态系统理论认为，个体的行为不仅受到家庭环境的影响，还受到与其最接近的微系统(如教师、同伴等)的影响，青少年的发展依赖于各种生态系统之间的相互作用.根据这一理论，父母情感温暖作为家庭环境微系统，是个体出生后接触的第一个微系统.师生关系和同伴信任作为学校环境微系统，是个体步入学校后的重要微系统，领悟社会支持是个体感知的社会资源.有必要将家庭、学校环境和个体感知的社会支持放在同一个框架下探讨其联合作用对亲社会行为的影响，完善亲社会行为的内部机制.

根据依恋理论，青少年早期与主要照顾者的互动会形成一种内在工作模式[4].积极的父母教养方式有助于青少年内化积极的人际关系模式，并在未来的发展中影响外部行为系统.实证研究表明，父母情感温暖和师生关系、同伴依恋均呈显著正相关[5-6].良好的师生关系是亲社会行为的重要预测因子，有助于儿童亲社会行为的发展[7]，同时，安全的同伴依恋、信任的同伴关系也预示着更多的合作、分享和助人行为[8].因此，青少年父母情感温暖可能通过基于互动互惠和与他人共情参与的外部关系模型来促进青少年的亲社会行为[9].师生关系和同伴信任可能各自在父母情感温暖和亲社会行为中起部分中介作用.

与此同时，环境因素与亲社会行为之间的关系可能受到其他变量的影响，如个体对积极环境的感知——领悟社会支持.换言之，领悟社会支持可能与环境因素相互作用，共同促进亲社会行为.研究表明，情感温暖型父母在子女制定目标以及执行力上会给予更多的鼓励和支持，促进个体对社会支持的感知[10].领悟社会支持是个体从与他人的关系中获得的社会和心理支持，是对实际获得外界支持的主观感知[11].青春期也是社会支持发展的关键时期[12]，青少年父母、教师和同伴都可能对这种发展产生积极影响.当学生从父母、老师那里获得更多的情感支持时，他们报告的人际关系亲密度更高.当个体拥有亲密而稳定的人际关系时, 就更有可能感到被关爱，拥有更强的安全感，变得更加慷慨和乐于助人[13].对社会支持与亲社会行为关系的研究也发现，当个体感知到良好的社会支持时，会产生强烈的归属感，进而促进亲社会行为的产生，社会支持能正向预测亲社会行为[14].综上，领悟社会支持可能在父母情感温暖和亲社会行为间起部分中介作用.

需要注意的是，生态系统理论不仅关注各微观系统(父母、教师和同伴)的单独作用，更强调微系统间相互联系的中间系统的重要性，微系统间较强的积极联系能实现个体的最优发展[3].在青春期，父母扮演的重要角色的作用之一是创设良好的家庭环境氛围，同时减少不良的师生关系和同伴对孩子的负面影响.根据依恋理论，个体早期与养育者构建的内部工作模式会影响其长大后与教师、同伴的相处模式，进而影响心理和行为的发展[5].如果青少年时期子女与父母之间形成了良好的信任和有效的沟通，建立了积极的情感联系，接受了来自父母的“安全基地”的保护，就能与学校教师和同伴建立良好关系.与这一理论相一致，有研究表明，父母情感温暖会推动青少年在学校与教师建立良好的关系[6].良好的师生关系有助于个体同伴关系的发展，师生关系越好，个体在同伴中的受欢迎程度越高[15].人际关系的和谐能促进个体对社会支持水平的感知[16]，领悟社会支持是一种保护性因素，可以显著减少青少年的问题行为，促进亲社会行为的产生[14].因此，师生关系、同伴信任和领悟社会支持可能在父母情感温暖和亲社会行为间起链式中介作用.

此外，父母情感温暖、师生关系、同伴信任、领悟社会支持和亲社会行为之间的关系还可能存在性别差异.首先，父母教养行为对男女生的发展产生不同的影响.研究表明，父亲协同教养的团结性与青少年亲社会行为的关系仅在女生中显著，而在男生中不显著[17].而父母情感温暖对亲社会行为的影响是否存在性别差异，有待进一步研究.在同伴关系和亲社会行为关系方面，有研究表明，女生同伴信任对亲社会行为的预测作用大于男生[18]，然而其研究的对象是儿童，是否适用于青春期的中学生有待探讨.也有研究认为，男生比女生更容易受到同伴压力的影响而做出反社会行为，但亲社会行为没有这种差异[19].在领悟社会支持对亲社会行为的影响方面，有研究认为，男生社会支持对亲社会行为的影响显著高于女生[20].也有研究显示，青春期女生从家庭和同伴资源中获得更多的支持[21]，她们的亲社会行为会从中受益更多[17].总之，尽管之前的研究为父母情感温暖、师生关系、同伴信任、领悟社会支持和亲社会行为之间关系的性别差异提供了一些支持，然而，前人研究的结果存在较多的不一致，而且这一问题尚未在农村青少年群体中进行彻底研究.性别是否调节父母情感温暖、师生关系、同伴信任、领悟社会支持和亲社会行为之间关联的研究仍非常有限.农村中学生在我国中学生中占据重要比例，由于农村中学生父母文化程度较低，缺乏较为有利监管等原因，更可能出现行为问题[22].鉴于此，本研究基于生态系统理论和依恋理论，以农村青少年为被试，探讨师生关系、同伴信任和领悟社会支持在父母情感温暖和亲社会行为间的中介作用，同时进一步考察以上中介模型的性别差异.

1 方法

1.1 研究对象

本研究采用整群随机抽样的方法，邀请福建省4所农村中学(福建省福清市德旺中学、晋江市陈埭民族中学、龙岩市永定区坎市中学、龙岩市永定区高陂第二中学)7～12年级的学生参与.征得学校、班主任和学生本人的同意后，每个年级各随机抽取2个班级，共1401名学生自愿完成问卷调查，1373人提供了有效问卷.其中，男生677名，女生696名；7年级231人(16.80%)；8年级258人(18.80%)；9年级195人(14.20%)；10年级261人(19.00%)；11年级244人(17.80%)；12年级184人(13.40%)；父亲或母亲外出务工的有700名(51.0%).在家庭经济方面，2%的样本来自低收入家庭，4.7%来自相对低收入家庭，73.3%来自中等收入家庭，17.3%来自相对高收入家庭，2.7%来自高收入家庭.

1.2 研究工具

1.2.1 亲社会倾向量表

本研究采用Carlo等[23]开发的中文版“亲社会倾向量表”测量青少年的亲社会行为.问卷由6个维度(情绪性、紧急的、利他的、依从的、匿名的、公开的)共23个条目组成.计分方式按李克特五分制计分(从“1=完全不同意”到“5=完全同意” )，分数越高代表个体亲社会行为倾向越高.本研究中量表的Cronbach's alpha系数为0.88.

1.2.2 父母情感温暖量表

采用中文版“简式父母教养方式量表”中的“父母情感温暖分量表”测量个体感知到的父母情感温暖程度[24].该分量表由14个自我报告项目组成(如“当我不开心时，我父亲/母亲安慰我，让我高兴起来”)，父母各7题，要求被试分别对父亲和母亲进行评分，采用4分制计分(从“1=从不”到“4=总是”)，总分介于14-56分之间，得分越高代表青少年感受到的父母情感温暖越多.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alpha系数为0.93.

1.2.3 师生关系问卷

采用葛明贵等[25]编制的“感知学校氛围问卷”中的“师生关系分问卷”来测量学生感知到的师生间信任、尊重、平等、公平、期望、亲密等方面的水平.由“学校老师真心关心同学”等9个自述项目组成.计分方式按从“1=完全不符合”到“4=完全符合”的4级计分.对9项的回答得分相加得出师生关系总分.总分越高，表明对师生关系的看法越积极.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alpha系数为0.86.

1.2.4 同伴信任量表

由Rempel等[26]编制的“同伴信任量表”用于评估同伴间的信任水平.量表共18个项目组成3个维度：可预测性、可依靠性和信赖.按李克特等级从1-7的7级计分，量表得分范围在18～126分之间，分数越高，表明同伴间的信任程度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alpha系数为0.81.

1.2.5 领悟社会支持量表

本研究采用Zimet等[11]开发的“领悟社会支持量表”评估个体感知到的来自家庭、同伴和其他方面的社会支持.量表共12个项目，测量感知社会支持的三大来源: 家庭支持、朋友支持和其他支持.每个项目按7分李克特量表评分，从“1=非常不同意”到“7=非常同意”，得分越高，代表感受到更大的社会支持.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alpha系数为0.91.

1.3 研究步骤和方法

首先，采用SPSS 19.0软件进行共同方法偏差分析、描述性统计和Pearson相关性分析.其次，采用AMOS 21.0软件进行测量模型和结构模型的构建、修正和解释.第三，采用Bootstrap估计中介效应的显著性，从5000个重复取样的数据中产生中介效应的95%置信区间，如果区间不包括零，表明中介效应显著.第四，通过结构方程模型的多群组分析方法检验中介模型的性别差异.在正式分析之前，课题组对样本数据进行了检查，由于数据缺失率较低(86/1373=6%<10%)，采用均值替代法来替换缺失值[27].

2 结果

2.1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由于所有变量都是通过自我报告来测量的，因此有必要检验共同方法偏差.采用赫曼单因素检验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问卷中所有项目均采用主成分因子分析.非旋转探索性因子分析结果共提取10个特征根大于1的因子，其中第一个因子仅解释了21.15% (小于40%)的方差.因此，本研究中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2.2 变量的描述统计和相关分析

本研究变量的均值、标准差及相关系数如表1所示.结果显示，父母情感温暖和师生关系、同伴信任、领悟社会支持、亲社会行为均呈显著正相关(P<0.01)；师生关系和同伴信任、领悟社会支持、亲社会行为均呈显著正相关(P<0.01)；同伴信任和领悟社会支持、亲社会行为呈显著正相关(P<0.01)；领悟社会支持和亲社会行为呈显著正相关(P<0.01).

表1 各变量的描述统计和相关分析

2.3 师生关系、同伴信任和领悟社会支持的中介作用检验

2.3.1 测量模型的构建和检验

通过验证性因素分析对测量模型的数据拟合度进行检验.因师生关系量表是单维量表，为减少多项目测量导致的膨胀误差，增加模型的简约性和统计能力，根据吴艳等[28]的建议，使用项目—结构平衡法将师生关系量表打包成3个维度，根据验证性因素分析提示的项目负荷量，把负荷最高的3个项目分别作为师生关系1、2和3的锚定项目，再以相反方向依次加入负荷次高的项目进行平衡，最终以各包内项目的平均分作为打包后的观测变量值.测量模型包括5个潜变量(父母情感温暖、师生关系、同伴信任、领悟社会支持和亲社会行为)和17个观测变量(潜变量的各维度).五因子验证性因素分析结果表明，该模型个别拟合度指标不够理想:λ2/df=8.298，RMSEA=0.073，GFI=0.926，RMR=0.042，AGFI=0.896，NFI=0.931，CFI=0.939，原因主要是当样本量较大时,λ2/df指标会有增大倾向[29].因此，根据温忠麟等人的建议，当样本量N≥1000时，不建议使用λ2/df准则.为提高模型其他指标的拟合度，本研究根据AMOS 21.0输出的修正指标建议进行模型修正.表2的结果显示，亲社会行为中“利他的”“依从的”“匿名的”“公开的”等维度的残差路径修正指数MI值较大，考虑到亲社会行为及其各维度间也确实存在理论上的关联性.因此，依次增加以上残差路径，进行模型修正.结果显示，经过三次的修正，模型呈现出良好的拟合态势(RMSEA=0.065，GFI=0.941，RMR=0.041，AGFI=0.915，NFI=0.945，CFI=0.953)，标准化因子载荷量在0.56～0.92间，潜变量各指标的因子负荷量均显著(P<0.001)，表明所有观测变量均能较好反映其对应的潜变量，测量模型达到了较理想的标准，可进一步检验结构模型.

表2 修正指标建议

2.3.2 结构模型的构建与检验

在测量模型拟合良好的基础上检验整体模型.之前的研究表明，年级、性别和家庭经济状况可能会导致亲社会行为的差异[30-31]，本研究将其作为控制变量加入模型检验中.控制年级、性别和家庭经济状况后，结果显示，模型拟合良好：RMSEA=0.065，GFI=0.941，RMR=0.041，AGFI=0.915，NFI=0.945，CFI=0.953，RFI=0.929.图1的结果显示，父母情感温暖显著正向预测师生关系(β=0.38，P<0.001)、同伴信任(β=0.20，P<0.001)、领悟社会支持(β=0.45，P<0.001)和亲社会行为(β=0.13，P=0.001)；师生关系能显著正向预测同伴信任(β=0.29，P<0.001)、领悟社会支持(β=0.09，P<0.001)和亲社会行为(β=0.15，P<0.001).同伴信任显著正向预测领悟社会支持(β=0.36，P<0.001)、亲社会行为(β=0.17，P<0.001).领悟社会支持能显著正向预测亲社会行为(β=0.27，P<0.001).潜变量间的中介路径表明: 父母情感温暖可以分别通过师生关系、同伴信任、领悟社会支持的单独中介作用间接影响亲社会行为，中介效应值分别为0.38*0.15=0.06(95%CI=[0.047,0.096])，0.20*0.17=0.03(95%CI=[0.023,0.048])和0.45*0.27=0.12(95%CI=[0.096, 0.193]).父母情感温暖还能通过4条链式中介路径间接影响亲社会行为，这4条链式中介路径分别为：(1)父母情感温暖→师生关系→同伴信任→领悟社会支持→亲社会行为(效应值为0.38*0.29*0.36*0.27=0.01，95%CI=[0.008, 0.017])；(2)父母情感温暖→师生关系→同伴信任→亲社会行为(效应值为0.38*0.29*0.17=0.02，95%CI=[0.010, 0.020])；(3)父母情感温暖→师生关系→领悟社会支持→亲社会行为(效应值为0.38*0.09*0.27=0.01，95%CI=[0.009, 0.018])；(4)父母情感温暖→同伴信任→领悟社会支持→亲社会行为(效应值为0.20*0.36*0.27=0.02，95%CI=[0.010,0.019])，且4条路径均显著.最终模型如图1所示.

图1 师生关系、同伴信任、领悟社会支持的中介作用模型

2.3.3 性别差异

通过结构方程模型的多群组分析方法分析师生关系、同伴信任和领悟社会支持中介模型的性别差异.首先，分别对男生和女生样本进行结构方程模型检验，结果显示男生模型(λ2/df=3.115，RMSEA=0.056，GFI=0.945，RMR=0.034，AGFI=0.920，NFI=0.953，CFI=0.967，RFI=0.939)和女生模型(λ2/df=4.218，RMSEA=0.068，GFI=0.935，RMR=0.047，AGFI=0.905，NFI=0.931，CFI=0.946，RFI=0.910)的拟合度指标均良好，可以进行跨组比较[32].其次，建立无限制模型和限制模型，在限制模型中对男生和女生模型的路径系数设置为相等.结果显示，△CMIN=40.323，△DF=10，P<0.001，结果显著.因此，男女生的师生关系、同伴信任和领悟社会支持中介模型差异显著.图2的直接路径系数显示，父母情感温暖对亲社会行为的影响方面，男生显著(β=0.12,P<0.001)，女生不显著(β=0.09,P>0.05)；同伴信任对亲社会行为的影响方面，男生显著(β=0.26,P<0.001)，女生不显著(β=0.08,P>0.05)；师生关系对领悟社会支持的影响方面，男生显著(β=0.14,P<0.001)，女生不显著(β=0.04,P>0.05)，其余路径男女生均显著.间接路径系数显示，师生关系、同伴信任和领悟社会支持的中介作用在男生群体(中介效应值为0.087,P<0.001, 95%CI=[0.077, 0.188])和女生群体(中介效应值为0.024P<0.001, 95%CI=[0.027, 0.140])均显著，男生群体的中介效应略高于女生群体.

图2 男女生各路径系数比较注:括号内的数值为女生的标准化路径系数

3 讨论

本研究基于生态系统理论和依恋理论，探讨了师生关系、同伴信任和领悟社会支持在父母情感温暖和亲社会行为间的中介作用以及性别差异.结果表明，师生关系、同伴信任、领悟社会支持在父母情感温暖和亲社会行为的关系中起单独中介和链式中介作用，且这一中介模型在男女生群体中存在显著差异.研究结果加深了我们对农村青少年所处家庭和学校环境与亲社会行为关系的认识，并为农村青少年亲社会行为的培养提供有价值的启示.父母、教师和同伴都是青少年发展的重要微系统，充足的父母情感温暖、和谐的师生关系和信任的同伴关系能为青少年学生提供可靠的心理支持，促进亲社会行为.

3.1 师生关系的中介作用

研究结果表明，父母情感温暖能通过师生关系的中介作用间接影响亲社会行为.根据社会学习理论，父母的教养行为容易被子女学习模仿，父母对子女的情感温暖、关心、支持和理解易被子女习得，使青少年子女在学校中也以同样的方式应对和教师的关系[33].从依恋理论角度看，重要他人情感温暖的教养方式能给青少年学生提供安全感，促进学生积极探索学校环境，与教师建立积极的师生关系.师生亲密的特点是相互沟通和理解，在这样的关系中，学生试图取悦老师，他们会从中寻求安慰、谈论感受，他们倾向于在课堂上表现出预期的行为，如听从指示和完成作业，教师也觉得很容易理解这些学生的感受[34].当青少年学生拥有亲密而稳定的师生关系时,更有可能感到被关爱，拥有更强的安全感，促使他们积极看待周围环境.与此同时，学生在亲密关系中也学会了情感技巧，包括同理心和情感表达，更加慷慨和乐于助人[13]，进而促进亲社会行为的产生.

3.2 同伴信任的中介作用

研究结果表明，父母情感温暖能通过同伴信任的中介作用间接影响亲社会行为.和以往研究一致，温暖、无敌意的父母教养方式与更高质量的同伴关系有关，情感温暖型父母教养方式的小学生在同伴群体中更容易被接纳、受欢迎[35].如果父母采用情感温暖的教养方式对待孩子，那么子女在同伴交往过程中，更容易表现出团结合作、富有爱心，有助于同伴间的沟通合作，建立良好的关系，促进同伴信任.同伴信任代表个体对同伴群体的感知，在学校环境中，同伴信任提供了人际间的相互信任，为学生的亲社会行为提供了安全、可信赖的氛围[36].在这样的氛围里，与同龄人亲密的、支持性的关系能为青少年提供独特的机会发展观点接纳和同理心，促进个体的亲社会行为.相反，低信任则负向影响共情和亲社会行为[37].因此，父母情感温暖的教养方式有助于促进青少年学生的同伴信任，良好的同伴信任能促进亲社会行为的发展.

3.3 领悟社会支持的中介作用

研究结果表明，父母情感温暖能通过领悟社会支持的中介作用间接影响亲社会行为.原因可能是青少年个体在成长过程中体验更多的父母情感温暖时，其所感受到的支持性力量也会随之增多，在精神上和情感上更容易感到被尊重和理解，他们往往会更乐观自信.社会支持能培养社会情感和认知能力，如同理心、换位思考，社会支持水平较高的个体更有可能关心他人[38].当个体感知到高水平的社会支持时，能产生强烈的归属感，他们可能更加关注他人的需求，对社会支持的给予者产生一种道德承诺和义务感，进而促进亲社会行为的产生.相反，如果领悟社会支持不足，他们会更多地使用自责、抑制等消极情绪调节策略以及采取更多的负面行为.因此，领悟社会支持是青少年心理健康的保护性因素，社交网络为个体提供了普遍的积极体验和相对稳定的社会回报，这些社会资源会对个体的行为产生积极影响.父母情感温暖的教养方式结合良好的领悟社会支持能促进青少年亲社会行为的产生.

3.4 师生关系、同伴信任和领悟社会支持的链式中介作用

研究结果发现，师生关系、同伴信任和领悟社会支持在父母情感温暖和亲社会行为中起链式中介作用.与之前的主张一致，关系机制可能是解释亲社会行为的重要因素，Baumeister等[39]认为人类行为背后的动机是归属感，人们往往倾向于建立长期的积极关系.积极的社会关系为亲社会行为的发展提供了一个良好环境，具体而言，父母情感温暖能积极影响青少年学生的师生关系，支持性的、亲密和谐的师生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改善儿童的同伴关系和友谊质量，促进个体对社会支持的感知[40].充足的社会支持可以帮助青少年处理各种困难，促进更好的心理调适，促进亲社会行为的产生.相比之下，支持性关系的缺乏和社会排斥的经历导致亲社会行为的减少[13].因此，父母情感温暖作为家庭环境中的积极资源，良好的师生关系和同伴信任作为学习环境的有利资源，三者相互结合能促进青少年对社会支持的感知，进而促进亲社会行为的产生.

3.5 师生关系和同伴信任的链式中介作用

研究发现，师生关系和同伴信任在父母情感温暖和亲社会行为中起链式中介作用，这一结果验证了依恋理论，个体早期与养育者建立的内部工作模式，会影响其长大后与教师、同伴的关系，从而促进良好行为的发展[4].具体而言，父母情感温暖能促进儿童健康人格的形成，帮助他们与教师建立积极的人际关系.师生关系是生态系统中一个重要的微系统.在与学生的关系中，教师在班级中扮演调节角色，鼓励正确行为，劝阻不良行为，并在班级内充当关系的缓冲，促进同伴关系的发展[41].同伴信任是影响个体社会关系的重要因素，也是个体适应的重要指标[42],信任的同伴关系可以给青少年带来归属感和亲密的情感体验[43]，促使其表现出更高水平的情感共鸣，增加与他人分享、合作以及助人的可能性，进而促进亲社会行为的产生.因此，在情感温暖的父母教养方式中，通过师生之间的情感支持和积极互动，引导青少年意识到同伴的支持和信任，能为促进亲社会行为创造良好的环境.

3.6 师生关系和领悟社会支持的链式中介作用

研究发现，师生关系和领悟社会支持在父母情感温暖和亲社会行为中起链式中介作用，这一结果丰富了前人的研究，师生关系和谐的青少年能从中获得良好的社会支持，进而使其更有能力和资源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表现出更多的亲社会行为.原因可能是，一方面，父母情感温暖的教养方式能给青少年提供安全的基础，并促进青少年在学校与教师建立良好的关系.积极的师生关系除了表现为高水平的温暖，信任和积极的沟通，也是儿童青少年从中获得社会支持和情绪满足的重要来源之一，良好的师生关系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个体对社会支持的感知[44].另一方面，个体感知到的社会支持能促使个体更好地与外界进行接触和交往，使他们的人际关系更加和谐紧密，对于他人的帮助和支持，个体会以积极的利他行为给予回馈[45]，进而促进亲社会行为的产生.

3.7 同伴信任和领悟社会支持的链式中介作用

研究结果还发现，同伴信任和领悟社会支持在父母情感温暖和亲社会行为中也起链式中介作用.换言之，父母情感温暖的教养方式在促进良好的师生关系的同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个体的同伴信任，进而通过增强个体社会支持的感知促进亲社会行为的产生.原因可能是，第一，与前人的研究结果一致，父母教养方式与人际信任有关[46]，从父母那里感知到亲密、温暖和关心的青少年倾向于信任父母，进而促进其对同伴的信任[47].第二，同伴信任能促进个体对社会支持的感知，同伴群体作为同龄人群体，群体成员在年龄、价值观、兴趣方面都较为相似，良好、信任的同伴关系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同伴间的相互帮助和支持.第三，领悟社会支持能促进亲社会行为，这和以往的研究一致，社会支持是影响亲社会行为的一个重要社会因素，来自同伴的信任和支持能为青少年提供安全感，产生被关心和被尊重的感觉，进而促使他们变得更加慷慨和乐于助人[48].因此，当个体与同伴建立起良好、信任的关系时，其所感知到的社会支持也随之增多，对自我的认知也更为积极，人际交往也会越融洽，在与人交往过程中会更加关注他人的需求，更愿意实施亲社会行为.

3.8 性别差异

中介模型的性别差异检验结果表明，男女生群体的师生关系、同伴信任、领悟社会支持的中介模型存在显著的性别差异.首先，父母情感温暖对亲社会行为的预测作用仅在男生中显著，在女生中不显著，可能的解释是，一般而言，父母对男生更为严厉，对女生较为宽容，男生更容易受到父母的影响，男生的一些不守规矩和危险行为使其更容易受到父母的关注，以至于更需要父母的情感温暖.当父母对男生投入更多的情感温暖时，能促使青少年男生更好地与外界互动，进而促进亲社会行为的产生.还有一种可能的解释是，相比较女生，父母对男生有更多的控制[49]，父母对男生更高水平的控制可能会鼓励男生在情绪唤起的情况下做出更多亲社会行为[50].其次，男生的同伴信任对亲社会行为的影响高于女生，这和以往的研究结果不一致.以往的研究认为，女生同伴信任对亲社会行为的预测作用更大，原因正如前文所述，儿童的研究结果不能适用于青少年.到了青春期，青少年的亲社会行为机会普遍增加，男女生同伴关系也发生了显著变化，根据Rose等[51]的“同伴—社会化模型”观点，男女生在社会化过程中表现出不同的社交模式和互动类型.青春期女生倾向于二元性的同伴关系，而男生则更倾向于在同伴群体中交友，由于同伴群体的作用，男生的亲社会行为更容易受同伴的影响[52]，而女生的亲社会行为更多是个体亲社会特质(如同理心、宜人性、善良等)的影响[53-54].第三，和女生相比，男生的师生关系对领悟领悟社会支持的预测作用更强，这一结果和以往研究不一致，以往的研究认为女生的师生关系好于男生[55]，她们的社会支持会从中受益更多[56]，本研究的结果则表明，男生的师生关系对领悟社会支持的影响高于女生.原因可能是女生的社会支持受其他因素的影响，有研究表明，女生更倾向于从父母或同伴身上获取社会支持[21]，而男生比女生更容易受到师生关系质量的影响[55]，因此，男生的领悟社会支持受师生关系的影响更大，男生更需要和老师建立积极的师生关系.还有一种可能的解释是，要求男生做出与性别规范一致的行为的社会压力比女生更大[57].只有当环境提供足够多的父母情感温暖、师生关系和同伴信任时，男生才更容易感知到社会支持，其亲社会行为才更有可能被激活.因此，面对低倾向的亲社会行为的学生时，提供高水平的父母情感温暖、师生关系和同伴信任似乎是很必要的，尤其是男生.

4 意义、不足和展望

本研究整合了家庭、学校和同伴环境对青少年亲社会行为的影响，丰富了我们对青少年亲社会行为的影响因素的认识，对培养农村青少年亲社会行为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首先，青春期的亲子冲突明显增加，青少年父母更应以温暖、鼓励、尊重的态度对待孩子，增加亲子互动，营造良好的家庭社会心理环境，并经常给予他们情感和心理支持.其次，教师应与学生建立良好的师生关系，增强学生的归属感、支持感和认同感，适当关注社会支持水平较低的学生，使他们在学校环境中感到安全、理解、支持和包容，促进更多的亲社会行为.第三，鼓励同伴间和谐相处，团结合作，提高学生对同伴的信任和归属感，为亲社会行为的产生创造良好的环境.此外，本研究所揭示的性别差异，也提示了在实际操作中还应针对不同性别制定差异化的培养方案.父母应当对男生投入更多的情感温暖，男生更应注意和同伴、教师建立良好的关系，从中获得足够的社会支持，更好地促进亲社会行为.

本研究的几个局限性.第一，本研究的横断研究不能揭示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后续研究可以通过纵向研究来探讨父母情感温暖对青少年亲社会行为的影响.第二，本研究中的所有变量都源于青少年的自我报告，使用自我报告问卷测量亲社会行为可能会导致高估.未来的研究应从多个信息提供者(如父母、老师或朋友)收集数据.第三，本研究的对象仅限于福建省农村地区四所中学的青少年，将结果推广到其他文化以及不同年龄、地域的学生时，需格外谨慎.未来的研究可以考虑在不同发展阶段、地区和文化背景的个体中进行类似的研究.第四，本研究着重强调外界环境对青少年亲社会行为的影响，尚未探讨个人特质、动机等方面的影响，今后有必要将环境和个体内在因素相结合，进一步完善农村青少年亲社会行为的内部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