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妇女参与基层治理的路径探讨

2023-01-01 00:00:00魏开琼李婷
理论月刊 2023年5期

[摘 要] 通过社会工作介入基层妇女参与社区建设的实践是探讨妇女参与基层治理的有效路径。通过分析农村社区治理主体关系的构成与运行情况,设计出符合实际情况、满足现实需求、解决妇女参与困境的服务方案,能够有效激发妇女参与社区建设的潜能。坚持党建引领,推动社会治理和服务重心向基层下移,建立以村两委、村民小组、社会工作组织、村民代表、妇女等多元治理主体参加的农村社区治理平台,有助于基层社会治理有序运转,促进基层社会治理能力提升。

[关键词] 农村社区;基层治理;社会工作;妇女参与

[DOI编号] 10.14180/j.cnki.1004-0544.2023.05.015

[中图分类号] D442.61; D669.3" " " " " "[文献标识码] A" " "[文章编号] 1004-0544(2023)05-0127-08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文化强国背景下公民道德建设工程研究”(21&ZD060)子课题“公民道德行动主体培育研究”。

作者简介:魏开琼(1972—),女,哲学博士,中华女子学院教授;李婷(1997—),女,中共昭通市委党校助教。

在推动基层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进程中,如何发挥基层自治组织和社会组织优势,激发参与基层社会治理的多元主体的潜能受到广泛关注。农村妇女在生产与家庭再生产领域发挥着重要作用,故将其纳入基层社会治理的进程显得尤为重要。学界对此进行了诸多探讨:从正式的制度层面来看,已有研究多探讨如何提高女性在村两委中的比例并有效发挥其在村庄决策中的作用与机制[1](p42);从公共参与的视角来看,部分研究聚焦于乡村妇女参与村民自治和村庄公共生活的方式[2](p52);从妇女参与的特点来看,研究者发现农村妇女公共参与呈现出日常生活政治化的特征[3](p117)。本文拟在现有研究基础上,基于在Z市H村一项为期半年的实践,探索通过社会工作手法激活妇女参与村庄公共事务潜能的途径,推动社区治理格局的重构,以实现社区基层治理的良性运转。

H村位于我国西南某省Z市西南部,属于高寒山区,主要经济作物是土豆和玉米,产业结构单一。村庄5个村民小组共计341户共1206人,居住着汉、回、彝三个民族。村庄内多数家庭以务农保障日常生活所需,青壮年劳动力超七成外出务工,常住人口多为老人、妇女与儿童。妇女在家庭中承担着生产与再生产职能,是照顾家庭成员、从事体力劳动、参与社区活动的主体。2015年,参与社区公共事务的归乡青年在县民政局社会组织管理科的培育和支持下,申请成立C社会工作机构,以便组织社区居民加强自我服务,构建互助和谐社区。自成立以来,该机构作为政府购买项目的服务提供方参与村庄公共事务,主要涉及困难群体救助、文娱活动组织等。为了更有效参与基层社会治理,C机构于2020年开始探索如何通过社会工作手法激活妇女参与社区公共事务的潜能。笔者以C机构成员的身份,于2020年在Z市H村进行了为期六个月的社工介入实践,探讨社工机构在基层两委领导下推动农村妇女参与社区建设,进而参与基层社会治理的路径与方法,以期提高农村社区治理的效益并最终促进社区和谐发展。

一、社工介入前Z市H村不同主体参与基层治理的现状

农村基层治理涉及社区政治、经济、文化、环境等多方面的公共事务,找到个人、家庭和村庄三者的结合点,就能找到农村妇女有效参与乡村治理的切入点[4](p118)。考虑到村庄环境治理具有联结家庭与社区的特性,且妇女承担着家庭照护与家庭生产的主要职责,良好的环境与妇女的切身利益相关,本次社工介入选取修建垃圾处理站、社区公厕改造等村庄公共环境建设为介入点。社工组织介入前,镇委镇政府对H村环境治理起着监督、调节作用,村委根据镇委镇政府的环境治理指标制订整改方案,村民小组的社长①接受工作任务,带领村民参与到环境治理事务中。在这个过程中,村两委作为决策者,负责制订村庄的环境治理方案,制定好各村民小组的目标指标后下放任务,村民小组的社长再通过会议通知村民具体应该做什么。其中,在村民小组会议中积极主动参与的妇女人数少而且人员相对固定,大多数妇女处于服从与被动参与状态。这种模式下不同行动者在治理体系中的位置相对固定,决策与参与模式也相对单一。

(一)村两委

基层村两委基于其特殊属性需要在行政与服务两个层面发挥功能,但是层层下达任务式的治理模式易削弱基层自治功能。一方面,村两委直接受镇政府的领导,接收来自上级政府的工作指令,故在长期实践中村两委通常被认为是镇政府的下属机构,其自治功能无法得到有效发挥;另一方面,村两委作为基层群众性组织,虽对社区实际情况有着较为清晰的了解,但H村村两委成员目前仅有9人,面对上千人的村民不可能实现村两委成员与所有村民直接交流。在具体执行工作过程中,通常是村两委将工作任务分解后下放至各村民小组由社长具体执行。这种模式下,村两委的双重职责看似实现了兼顾,实则两者都未能得到充分发挥。

(二)社会组织

H村的C社会工作组织从2015年正式成立至今也面临着发展上的困境。首先,专业社会工作者人数少。该组织常年正式工作人员数平均保持在6人,其中专业社工的人数保持在3人左右,工作环境艰苦、待遇与付出不成正比导致人员流动性大。其次,社会工作提供的服务出现疲态。服务项目开展呈现模式化、娱乐化且缺乏创新;服务对象人群固化使工作中出现明显的服务偏好,参与项目多为见效快、成效明显的物资帮扶、困难人员慰问等,同时项目频繁变更,不断更改的部门设置导致服务难以深入。最后,社会工作组织依赖政府购买服务维持生存,未能进一步发挥社会组织优势。

(三)村民小组与村民

村民小组中的社长代表村民小组承接村两委下达的任务,能够直接与村民接触,起到了社区自治中转站的功能。目前社长展开工作的方式主要为召集村民小组会议,并以通知的形式指导村民完成具体任务。由于村庄中的青壮年大量外出工作,留守在村庄中的主要人群为妇女、老人和儿童,妇女通常承担着家庭主要的生产与再生产工作,村民参与村庄公共事务的热情不足,更不用说有效参与基层社会治理了。

在新时代的基层治理体系建设中,随着社会需求的转变以及群众参与能力的提升,国家尝试将社会治理权力委托或者下放给不同的治理主体并期待行动者的多元合作。从以上分析来看,H村不同治理主体参与治理的过程比较单一,镇委镇政府将治理权下放至村两委后,村两委将治理权再次分至村民代表、村民小组的社长等个体,最末端才是由各个村民小组的社长将治理权力传达至村民。任务结束后,再顺着原路径线性返回到村两委。传统基层治理运行固守着自上而下的模式,形成的是单线性治理关系,未能形成一个强有力的枢纽中心,起到带动多元主体联动的作用。H村沿用的此种纵向型的治理体系,虽有一定规模的妇女参与,但参与程度不均衡,其参与的潜能也尚未完全激活。为实现基层治理体系建设目标与治理能力的提升,需要对纵向延伸的治理格局进行重构,建构多元主体协同参与的格局。

二、社会工作介入推动H村妇女参与社区治理

基层政府、农村社区、村级组织为农村妇女提供了与其他治理主体联结合作的机会,也为社会工作介入推动农村妇女参与基层治理提供了探索空间。与不同对象进行深入访谈,梳理访谈资料,能够了解农村社区、基层治理与村庄政治呈现新格局时H村妇女是怎样参与社区治理,以及村庄对培育妇女参与社区治理面临何种需求等问题,以便寻找社工介入培育妇女参与农村社区治理、激活妇女参与潜能的方法,为探索多元主体协同参与基层治理打下基础。

(一)H村妇女参与社区治理的现状

为了激活妇女参与基层社区治理的能动性,笔者从5个村民小组中按照滚雪球抽样法选取了26位妇女,围绕农村社区中的妇女角色、参与水平和参与意愿、参与行为和参与形式等主题进行访谈,最后确定13位妇女进行深度访谈。受访女性基本信息如表1。

受访妇女的年龄集中在30至55岁之间,深度访谈的妇女年龄集中在40至50岁之间,她们多出生于20世纪70年代。大多数受访妇女为初中毕业,接受教育的程度让人们得以反观她们在成长过程中可能要承受的家庭生活压力以及当时对女性接受教育的社会观念。针对留在村庄的妇女年龄相对集中的现象,受访妇女表示“年纪再小一点的话就要外出打工去了”“家里面有老人和娃娃必须有人留下来照顾”“现在这个年纪出门不好找工作的”等。妇女承担的家庭照顾责任与市场对无家庭责任劳动力的需求,使得绝大多数女性长住村庄,她们应当被纳入村庄公共事务的进程中。且从受访资料来看,妇女群体表现出强烈的参与热情,也具有较强的改变意愿。访谈资料显示,该村妇女参与基层社会治理存在以下问题:

1.参与活动以娱乐休闲为主。目前社区活动包括村民自发组织的活动和驻村社工机构组织的活动,前者以娱乐性为主,后者包括知识讲座、政策宣传、娱乐休闲等。这些活动的参与主体多为妇女,文娱型活动很受欢迎。社区治理中的政治、经济与社会生活层面的决策事务,大多数情况是依靠村民小组会议统一通知,有些活动如果特别需要妇女群体参与时,妇女也会根据具体要求完成任务。

2.传统治理观念中的性别想象。传统性别观念在村庄内并未式微,普遍认可的“男主外女主内”的性别观念和社会实践也并未发生实质性变化[5](p127),故在基层治理单元的农村社区中还是默认按照男女两性进行性别分工的治理观念。访谈时常会出现妇女沉默或只是笑笑不说话的情况,大多数人在回应为什么会一言不发时,觉得“自己不会说话、没有文化”“怕被嘲笑”。尽管妇女们对参与村庄基层治理具有较高的兴趣,但多数并不认可自己作为治理主体的身份,也对自己的参与能力没有信心,村庄中的大部分人依旧认为家中大事和社区事务应由男性决定。女性能力受到严重低估,女性未能进入社区公共事务决策过程中。

3.参与社区治理的程度有限。村民会议是村民行使自治权的主要场所,当妇女被问及“你是否参加过村民会议”时,其中21人回答参加过,5位妇女表示未参加过。当被问及“是否在村民会议上发表过意见”时,只有2人表示在参加村民会议时主动发表过意见,其余24位访谈对象全部表示没有发表过意见。在社区公共事务的协商过程中,妇女参与的渠道单一,参与程度不高,多位妇女在访谈中提到“通知我们去整啥子满(注:语气词),就直接去了”“听社长咋个说我们就咋个做”“不需要我们说啥子,把事情交代了就可以了”。尽管H村妇女被纳入社区基层治理,也确有参与村民会议,但却未能有效发挥治理主体的功能,大多数人的参与程度仅限于旁观或接收村两委传达的信息。这种参与程度不高的现象与村庄治理的性别想象一起,强化了妇女在村庄公共事务决策中参与不足的形象,形成了妇女自身较低的参与主体意识。

(二)H村对培育妇女参与社区治理的需求

为了更好了解妇女参与本村公共事务的现状,本研究也对其他基层治理主体,包括村两委工作人员、社会工作组织工作人员和村民小组的组长进行了访谈,为社工介入推动妇女参与基层社会治理打下了基础。受访者基本信息如表2。

与C社工组织工作人员访谈时发现,由于该组织目前主要服务易地搬迁社区,受服务购买方项目的制约,以妇女群体为对象展开的社工项目相对较少。受访主任表示:“机构的人手太少了,在去年派出去一半人手做城市社区驻点社工之后就只有3个人在农村点了。服务项目也都是儿童的比较多,所以需要多花精力在里面。妇女的服务做得少,偶尔县妇联有支持的时候我们都会争取。”(主任ZX)由于社工在工作中经常能够深入妇女日常生活层面,在与她们的互动中,社工通过非正式渠道了解了一些妇女的基本需求。一位受访社工说:“妇女服务做过几回,一般就是我每天下午吃完饭在村里面一起聊闲天,听她们说想跳舞啊,学打毛线满就做过活动。”(社工ZTH)

在正式的制度层面,村委会主任和妇女主任对于妇女参与是非常重视的,笔者在与他们就有关H村议事协商制度、协商形式、治理主体等话题进行访谈时,感受到两委层面对妇女参与的肯定与认同。比如受访的妇女主任表示:“只要是和妇女有关的事嘛,我都会上她们家里面去说的,但是每一个妇女家都去不可能,我就一个人,也有其他事,只能那时候找到哪几个就去哪家了。”(妇女主任ZQ)村主任也表达了类似的想法:“村里面有啥子事都会通知每个人,不存在一家只给一个人说,每次开会要是她们在屋头都还是参加呢。我们是很重视妇女参与的嘛。”(村委会主任SY)。两位受访者都提到了这种通知的方式可能带来的局限,一方面是不能关注到所有妇女个体,另一方面通知多指向家庭单元,在这个过程中有些信息可能就流失了。受访的社长也表示,妇女参与的积极性是很高的:“村上有啥子事发通知之后,我就先在我们社的微信群里面(说),因为我现在住在镇上嘛,离得远,就先通知了大家约好时间回去开会讨论嘛。我们社里面妇女还是相当积极的,在微信群里面有啥问题讨论起来一大串一大串地发语音。”(社长ZXJ)在社长看来,妇女参与的积极性体现在讨论过程中的大段语音。不过,另一位社长表示出对妇女参与者的成见:“村里面的事要喊我组织做的话,我就去他们屋头喊,他们互相通知在坝子头开会说事情,整完事散了就行了噻。大部分留在屋头都是女的些,她们也不会说啥子。”(社长PMZ)

推进乡村治理现代化,需激活基层治理的活力。基层治理重点应回应群众需求,确保基层社会的秩序[6](p122)。在农业女性化趋势下,作为农村社区生活的主体人群,妇女是村庄变化最直接的感受者。结合社工组织、妇女群体以及两委对多元主体参与社会治理的讨论,不难发现H村存在培养妇女参与社区治理的需求。

1.基层治理现代化建设的需要。农村妇女积极参与乡村治理和公共事务管理,一方面可以了解村庄居民自下而上的真实需求,带动其他多元主体的参与;另一方面也能进一步完善村民参与制度化渠道。妇女群体作为治理主体广泛参与农村社区活动,参与社区公共问题如基础设施建设、宜居环境打造等的讨论,有助于农村社区的全面发展,体现了基层社会治理现代化建设的客观需要。

2.农村妇女群体发展的需要。妇女作为群体以及群体中的个体,通过与其他治理主体协作共同参与村庄基层治理日常性事务,在维护妇女与家庭利益时也能促进自身发展。一方面,多元治理主体共同协作时,能增强妇女对社区的归属感;另一方面,妇女在公共事务中发挥作用不仅能提升个体的参与能力,还可以带动家庭成员参与到社区治理的过程中来。

3.社会工作在新发展阶段的探索需要。社会工作组织因其属性介于“个人、家庭、社会群体”与“国家”之间的位置,其工作性质既具有帮助个体和家庭的公益性,也具有很强的维护社会稳定和促进社会发展的社会功能[7](p71)。社会工作组织作为构建基层社会治理新格局的主体之一,发动、带领农村妇女参与社区治理已经成为提升群众自我教育、自我管理、自我服务能力的重要一环。社工组织通过这些新的探索,也为自身可持续发展找到新的路径。

(三)社工介入培育妇女参与农村社区治理

在面对多方需求以及H村农村妇女参与基层社会治理不足的情况下,综合考量服务能力、服务效果后,笔者在C社工组织的支持下决定首先进行妇女骨干的培育。考虑到参与者的学历水平与参与意愿,最后选定10名妇女展开小组活动。

本次介入共分为三个阶段,每一阶段由若干环节构成,围绕提升妇女群体的自我认同感、提升对社区的归属感以及提升参与社区公共事务能力三个主题展开。从小组目标达成的角度,设计以“我们的选择”为主题的成长和支持小组,通过组员间的关系建构、相互交流与支持探索和运用自己的内在资源及外在资源,充分发挥自己的潜能解决问题并促进个体参与村庄公共事务。表3为本次活动的小组工作方案。

1.消弭个体与群体边界:形成妇女支持网络。初期阶段工作重点是营造轻松舒适、不评判的分享氛围,观察组员对活动的投入度与感受,以便根据参与深度调整活动进度。

首先,构建妇女自我与群体认同。前三个环节的小组活动中,组员们制定了称呼彼此名字的规定,明确不能用谁的妈妈、谁的媳妇等称呼对方。她们在本就互相认识的基础上,通过彼此讲述和倾听生命中的重大事件,引发了很多共鸣和探讨。她们多次提到“还晓不得我们有这么多事情都好像哦”“原来你的名字是这个字啊,一直都没想起问过说”①。这体现出妇女分享个体经验、营造良好参与氛围以提升群体凝聚力的重要性。其次,引导妇女从习惯性沉默转向积极参与讨论。活动开始阶段,妇女们普遍对“基层治理”这个词是陌生的,表示听不懂;但在回溯以往参加的具体村庄事务时,她们逐渐能够说出自己当时想说但未开口表达的建议与意见,其他小组成员也给予了鼓励与赞赏。驻村社工参与了两次本介入活动后也表示,村民会议中的妇女与小组活动中的妇女表现完全不同,大多数妇女在村民会议中常常是沉默的旁观者,但在小组活动中表现出了积极的参与意识与参与行为。

2.增强治理主体意识:激发妇女小组潜能。当小组活动进入中期阶段,妇女们认同了自己作为社区治理主体的身份后,社工开始引导她们重新看待自己生活的社区。她们从掌握社区的文化、经济、人力资源开始,反思以往讨论社区公共事务时的商议规则与决策主体,重新审视治理体系中僵化、单向的信息流动,进而反思自己在以往参与中存在的认知偏差。

一是增强资源认知能力。绘制社区资源图时,妇女们普遍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内部资源的事实,得到提醒后发现社区现存资源中最重要的就是人力资源,并反思了自己与社会资源的关系。她们对权力概念的思考也从权力等同于“支配”[8](p49)到权力是“团体和个人间社会关系运作的结果”[9](p162),进而转向权力是“共有的、分享的或使他人增强力量”的理解[10](p34)。成员在面对新概念时第一反应已经不再是前期访谈中的回避与沉默,显现出“这部分可以再讲一下”“可不可以再讲一遍”的积极吸收新知识的态度。二是提升自主学习能力。在回顾以往对村庄公共事务的讨论时,多数人表示由于缺乏主体意识或参与身份边缘化等,自己主要扮演聆听者的角色。参加完小组活动后,妇女们认同了自己作为治理主体之一的身份,认为自己应该在村庄事务中发挥积极作用。社工在介入过程中,针对她们对自己文化程度低产生的自卑情绪和参与意愿低的情况,增加了环节六以便进一步了解她们的需要,关于具体知识与能力提升方面,妇女们在回答中提及最多的是“文化知识”“我们以后做些啥子”①,妇女主任对此进行了回应,无法及时回应的也交由小组进行进一步讨论。

3.成立“妇女议事厅”:动员妇女参与环境建设。活动进入收尾阶段后,社工退到小组的边缘,仅进行观察记录和把握活动进度。经过前期的实践,妇女们逐渐转变了思考方式,她们积极提出问题并不断深入思考,呈现出较强的主体性与能动性。在讨论村庄治理具体的公共事务时,组内围绕环境建设的主题列出厕所改造、环境整改、公共活动中心使用等议题,草拟建议后提交各社社长并反馈到村两委。为了保证妇女可以持续参与公共事务,小组成员集体申请了H村公共活动中心的一间小会议室作为妇女议事厅的指定场地,并选举议事长负责组织小组活动。研究发现,妇女议事厅成立后,能有效把农村女性的分散力量凝聚为集体力量[11](p11)。本次实践也证明,利用组织载体作为突破口可以达成更高参与率和更佳参与效果。妇女通过妇女议事厅的平台完成群体合作,在固定场所形成开放的非结构化议事小组,消解了从前社区主体边缘化带来的压迫感。

三、重构后的H村社区基层治理格局

通过分析社区多元治理主体关系的外显特征、流动态势,有针对性地提出解决对策,重新塑造以村两委为中心节点,社会工作组织横向参与,妇女作为治理主体参与的新格局。

在图1中,主体职能的大小与治理权流动的方向用双向箭头(⇔)表示,各治理主体直接参与治理平台用单向箭头(→)表示。此简要示意图是最为理想的H村社区多元治理主体关系的构成与运行状态,但本文的实践只是迈向理想状态的第一步,旨在增加推动其重构的可能性。

(一)妇女成为重要的行动者

H镇党委、政府为响应加强基层社会治理体系构建的具体要求,计划在辖区村庄逐步进行人员设置调整,在各村划分片区增设片区负责人,初步拟定由村两委成员或村民代表任职,为一对一进户了解村子各片区实际情况与需求提供保障。社会工作组织据此调整了自身参与村庄治理的方式,由原来强调组织自身与社区治理主体良性互动[12](p84),转变为动员培育妇女成为社区参与治理的主体,并将妇女议事小组打造成她们发挥治理主体作用的重要载体。以H村近期公厕改造的治理事务为例,以往决策过程,妇女的建议是由妇女主任自己选择一些妇女进行单独访问收集;在妇女议事小组成立后,村两委将H村公厕改造的任务交给各村民小组,妇女主任将文件交到妇女议事小组组长手中,妇女议事小组通过核心成员会议和在村妇女逐一走访的形式来完成意见的收集与整理。在这个过程中,参与妇女的人数与热情、建议收集的数量及可信度大大提升,妇女议事小组在其中发挥了关键作用。

(二)多方联动带来治理有序

新的治理格局通过充分发挥社区治理平台的枢纽功能,起到带动多方互动的作用。一方面,社会组织等治理主体主动补位增强了互动线条的多维性;另一方面,妇女积极参与提升了新格局节点的稳固性。以往自上而下纵向型的治理体系强调上下联动,尽管治理主体也趋向多元,但未能有效发挥社会组织与妇女的作用。新治理格局通过有效激活治理体系中的左右联动,解决了治理体系单向运行带来的困境。基层政府通过购买服务的方式,引导社会组织参与基层社会治理,有效整合不同人群,提高群众在基层治理活动中的主动性与积极性,提升治理能力以达成推进基层治理体系现代化的目标。针对基层社会治理体系运行中出现的治理主体关系失衡,社会组织缺位以及妇女参与渠道少、参与程度浅等问题,通过促进多方联动、社会组织横向参与和培育妇女个人主体意识,达成农村社区多元治理主体建设。

(三)治理过程中多元主体合作

从组织层面看,治理过程中涉及四类行动主体。一是乡镇党委、政府负责领导全局,引领其他行动者共同发挥力量;二是村两委作为基层群众性自治组织,发挥网络枢纽功能,动员村庄中多元主体参与决策;三是社会组织在村庄具体事务中,创新渠道、搭建平台,反馈村民真实需求,积极开发内部资源,协助工作任务的高效完成;四是妇女议事小组作为农村社区妇女自发型组织,借助社会工作组织的推动积极参与村庄公共事务。妇女不再只是被动接收通知、服从任务安排,而是经由妇女议事小组直接参与社区治理。从个体层面看,有两类行动主体。一是村民代表直接对村两委负责,在村庄公共事务中提出建议,发挥监督作用并与其他主体保持密切互动;二是村民小组的社长处于村两委与村民之间,向村民传达信息、接收反馈并直接推动社区公共事务的解决。

四、结语

农村社区治理作为当前的研究热点,已有研究或关注妇女组织化,探讨妇女公共参与的机制性因素,重建妇女的公共身份[13](p56);或注重“五社”联动助力基层社会治理共同体建设[14](p75)。在实践层面,推动农村妇女组织起来并参与社区公共事务[15](p44.),培育具有社群感的妇女团体并使其逐步转化成自组织,利用群体力量解决个人问题[16](p49),被认为是注重妇女个体感受与共性经验,促进其参与农村社区治理的重要途径。本文致力于探索农村社区治理新方式,以环境建设为公共参与切入议题,是实现多元主体参与、治理体系高效运行的有效方式。农村社区中的社会组织以其独特的工作方式,在乡镇与村两委的领导下寻求激发妇女参与村庄公共事务潜能的途径,弥补了以往仅从制度层面关注妇女参与基层社会治理的研究视角[17](p57)。本文的探索表明,有效挖掘农村社区多元治理主体的潜能,以妇女群体为切入点设计出符合实际情况、满足现实性需求、能够解决妇女参与困境的服务方案是有效且重要的。这些实践基于当前农村社区治理主体关系的构成与运行情况,通过社会工作手法,聚焦基层社会治理过程中不同群体的利益关系、利益内容,通过党建引领妇女群众,推动社会治理和服务重心向基层下移,更能探索出广大群众参与基层治理的方法与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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