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志松
老家的屋后原来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湖泊,后来被乡里开发成连片的精养鱼塘,大的有数百亩,小的有10多亩。看着有人承包鱼塘赚了钱,父亲也有了想法,承包了一口不到15亩的鱼塘。
父亲承包鱼塘后,把全部心思都放在鱼塘上面。为了节约食料成本,父亲每天大清早起床,撑着一条破旧的水泥船到离家三四千米外的河域里绞水草,待船舱里的水草堆得有半人高时,他才吃力地撑船到自家的鱼塘口,一点一点地把船舱里的水草卸下来,再把这些水草扔到鱼塘里。这些俗名叫“韭菜叶”的水草,鱼儿非常爱吃,不到半天时间,就吃得非常干净。
看着鱼塘里的鱼儿活蹦乱跳地争食,父亲就坐在鱼塘口子上美美地抽烟休息。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一天到了半夜突然下起了暴雨,父亲不放心,就穿着雨衣到塘头查看,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便放心地回到屋里休息。哪知父亲刚上床,外面竟接连响起了巨大的雷声,雨也越来越大了,像是瓢泼一般。父亲慌了,再次起身下床到塘头查看。发现水位已经上涨,水面离塘头只有10多厘米了,再这样下去,塘头非被淹了不可,到时候,鱼塘的鱼儿肯定会趁乱逃出去,投进去的几万元本钱就打水漂了。父亲急了,连忙返回家取来了铁锹。他加高、加固塘头的口子后,暴雨还是一直下着。这时候,父亲已经睡意全无,他拿着手电筒到圩堤查看,发现有斜坡的地方,有的泥土已经松松垮垮,随时有倒堤的可能。心慌意乱的父亲连忙把斜坡压实,即使这样,还有几处被冲塌。更令人揪心的是,暴雨还在一个劲地下,再这样下去,鱼塘大有不保的危险。
还没到天亮,塘口被淹,父亲找来了渔网拦住了塘口,外面的河水已经来势汹汹地涌进来,塘里的鱼儿也在不安分地试图冲出塘口,却被渔网挡了回去。眼看着圩堤有淹没的危险,父亲乱了阵脚,连忙撑着小船回到家,气喘吁吁地对正在吃早饭的我们说:“别吃早饭了,鱼塘快被淹了,咱们必须去鱼塘插渔网。”说着,他从屋后找来了毛竹、铅丝、渔网、木头等物品,将它们全部搬到船里去。我、弟弟和母亲等人立即跳上船,去抢救鱼塘。
还没等船靠近塘口,我们就看见外围的洪水已经涨到了圩堤,这时候,鱼儿们已经纷纷跃出水面,妄图跳出塘外,却被汹涌的洪水冲了回去。很快,父亲抱着渔网第一个跳了下去,准备插竹竿。所谓插竹竿就是把竹竿插进圩堤几厘米深就可以了,必须有一定的力气,这活儿归我和父亲。接着,在2米远的地方,再插进一根竹竿。最后,由母亲等人在两根竹竿之间,把渔网连起来,并把渔网下面深埋到土里,压实,防止鱼儿们从有口子的网底逃出去。正在我们紧张地忙碌时,邻家的鱼塘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天呐,怎么办啊?”我们循着哭喊声看去,只见他家的鱼塘被撕开了一条不到1米长的口子,成群的鱼儿纷纷逃离,想拦都拦不住,而那个鱼塘的女主人瘫坐在泥水地上号啕大哭。而另一个邻家的鱼塘也好不到哪里去,洪水已经涨到圩堤上了,却不见一个人影,后来才得知,原来他家的亲属今天住院动手术,一时无法回来保鱼塘,只好任由鱼儿逃之夭夭。看到这些,我和父亲更紧张了,连忙加快了插竹竿的速度。母亲等人也不甘落后,我们这边刚插好,他们就跟了上来,全程忙得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竹竿不够,我们取来了木头,木头不够,我们取来了树枝,树枝不够,那就抱来稻草,铺在圩堤上面,然后上面用砖头,或者石块压着,一直忙到下午两三点钟才结束。即使这样,洪水还在慢慢地上涨,除了插好的渔网外,我们对那些高度不够的圩堤再想办法继续加高。为了减轻圩堤压力,担心圩堤会撕开口子,父亲就把塘口打开,让外边的洪水涌进来,保持了塘内、塘外水的平衡,不至于有太大的落差。
到了傍晚,暴雨停歇,我们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回家吃饭时,各种负面消息接踵而至,村南的王家承包的数百亩鱼塘倒堤,成千上万的鱼跑了个精光;村西头的好几家承包的鱼塘同样也倒堤,鱼儿跑得一个不剩……
不得不说,那时候我挺佩服父亲,虽然没有养过鱼,却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能够保住鱼塘实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