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文科遇到理科，当傲慢遇上偏见

沈奇岚

亲爱的然，你告诉我，你分班了，你说在你的学校里，读理科的同学被看作更聪明的人群。你说你理科差，家里人总是夸学理科的同学，你觉得好委屈，甚至羡慕嫉妒他们。

亲爱的然，我当年高中分班的时候也选择了文科，理由大概和你一样：我喜欢看让我感动的文字，我终于可以不用再去计算那些和質点相关的公式了。那时，我对文科和理科，大概也有偏见。不过我的偏见和你相反，我觉得读文科的人是从事更美丽的工作的人，因为和人类精神相关。而理科就是对着公式演算，那是毫无灵感的生活。这个偏见甚至让我傲慢。

你知道，傲慢的代价是什么吗？就是在自欺欺人中扬扬得意，从而不能更好地认识世界。因为我后来遇到很多对历史、哲学有兴趣的理科生和商科生，他们的见解让我觉得他们并不是只懂数字，他们很有智慧。

那是一次在瑞士召开的经济会议，圣加伦大学主办，邀请世界各国的经济决策者共同参加，同时也邀请全球两百个学生参加对话。那时的我，并不觉得这个会议和学文科的我有什么关系，我唯一的想法是可以去瑞士旅游。

可是我在那里被震动了。我看到了学习经济的人可以做的不仅仅是算钱，他们也思考人类的未来，他们关心世界的均衡发展，他们知识渊博。最重要的是，他们不因自己处在有利地位而傲慢，他们依然对一切谦和且抱有好奇心。

那的确是一次让我感慨的经历。吃饭的时候，一桌的人不是大使就是某个国家的副部长或者某公司全球副总裁，他们会仔细听这些大学生说话，给出自己的意见。更让我钦佩的是，这个耗费几百万美元邀请几千个重要人物参加的重大会议，操办者是十一个大学生。其他全部依靠志愿者，从谈赞助到机场接送，到安排住宿，都是这些十八九岁的学生在做，有条不紊。

我看到一个女生，负责布置会场，她神色严肃，指挥着几个高大的男生把东西搬来搬去。第二天有自助餐，我又看到这个女生，在用餐现场收拾盘子，端着盘子给需要的人拿饮料。她系着围裙，脸上的神色和昨天一样认真严肃。第三天，会场发言，我又看到她，原来她是个经济系高才生，能对着天书一样的图表侃侃而谈。“该是我的，就把它做好。”这种态度和学文科或者理科无关，却是最能决定人生的态度。

三年后，我在上海遇到了圣加伦大学的一个男生，当年他在那场会议里负责开车。这次他到上海来，拜访各个相关行业的高层，和他们商量是否可以在下一次会议上发言或者提供赞助。他还要去北京和香港，负责亚洲地区所有重要人士的联络。当年他19岁，见到大人物的时候，可能手还会微微发抖，但是22岁之后的他，应该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吧？

亲爱的然，说起这件事，我就会有些激动，因为我觉得这些大学生真了不起。早早开始学习和观察人，是对心灵和人生都有益的事情，不管你学文科还是理科。

人当然各有天赋，分科是很多人抛弃学不好的物理和让人头疼的化学的最好借口。可是亲爱的你，选择文科不代表你可以理直气壮地不懂数字。我看见当年痛恨数学的师姐后来孜孜不倦地啃高数，她要理财，她要炒股。我的上铺，那个文艺女生，现在在四大会计师事务所里已经升职成为经理，神奇的是，她还写了两本童话书。

文科和理科在人生的路上根本不矛盾，除非你被自己的偏见束缚。你现在所学的一切，都可以让你保持美好的心灵，去接近世界的真实。文科生与理科生，谁都不用羡慕谁，能否获得快乐和幸福，只和你的意志相关——你的眼界是否足够开阔，心灵是否足够强大，你能否和这个世界和平地周旋。

小双//摘自《那个姐姐教我们的事》，中信出版社，本刊有删节，四季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