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善
2019年奥斯卡最佳纪录长片奖由“用生命在拍摄”的《徒手攀岩》(Free Solo)摘得,片中的主人公亚历克斯在绝壁上的孤身悬命和无所依托,深深地刺激到人们的内心。
这部纪录片的导演兼摄影师金国威和伊丽莎白·柴·瓦沙瑞莉,是一对华裔夫妇,两人之前曾合作拍摄了纪录片《攀登梅鲁峰》,影迷评价说:“世界上最好的两部攀岩电影,都是这对夫妻拍的。”金国威除了担任导演和摄影师外,还是世界级探险家和美国《国家地理》杂志著名极限摄影师,上天入地是他的日常工作。与《徒手攀岩》的主人公亚历克斯相比,他的传奇故事毫不逊色。
Free Solo被视为十大危险运动之首,指的是单人徒手无保护攀登,攀登者不携带任何攀爬工具和绳索,所有装备只有登山鞋和石灰粉,要么成功,要么死亡,死亡率几乎是50%。
生于1985年的亚历克斯是徒手攀岩界的大神,之前关于他在网上最多的搜索是“亚历克斯死了吗”。受父亲影响,11岁的亚历克斯开始攀岩,18岁被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录取,但他19岁就辍学了,“因为我不喜欢大学,我对我学的东西不是很有激情,我真正觉得有激情的就是攀岩”。
辍学之后,亚历克斯弄了一辆房车,一住就是十几年,开着车跟着天气走,寻找适合攀岩的地方。亚历克斯不抽烟不喝酒,是素食主义者,闲暇时最喜欢读陀思妥耶夫斯基。
“攀岩宇宙中心”、位于美国加州优胜美地国家公园的酋长岩,在亚历克斯之前从未有人以无保护的方式登顶过。酋长岩最高的垂直落差超过900米,一般攀岩高手在有保护的情况下会花三到五天的时间才能攀爬上去。但是,在2017年6月3日,亚历克斯仅凭一小袋石灰粉和双手双脚,花了3小时56分钟就成功登顶,亚历克斯的这一壮举被称为是“无保护攀登界的成功登月”。
纪录片《徒手攀岩》讲述了亚历克斯攀登酋长岩的过程,前70分钟是亚历克斯的准备过程。片中的亚历克斯绝对不是个一心想冒险、头脑发热的狂人,他热爱攀登,但是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也异常理智和清晰。亚历克斯在8年前就计划征服酋长岩,为此他进行了周密的准备工作,对攀登的线路进行精确划分,并且多次试攀登,可以说,最后的FreeSolo,亚历克斯已经胸有成竹。而影片的后20分钟则是亚历克斯最为紧张刺激的攀登过程,就连摄影师也多次把视线转移,连声说“不敢看”。
拍摄这部纪录片显然并非易事,首先源于金国威和亚历克斯的彼此信任,作为摄影师和朋友,金国威已经拍摄了亚历克斯将近十年。拍摄过程中,金国威团队对亚历克斯所做的事情持一种中立态度,剧组人员都远远观察着亚历克斯,不能喊开拍或停止,唯恐给登山者造成压力。
其次,为保证安全,整个剧组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专业攀岩选手,金国威本人就是攀登高手。在拍摄过程中,摄制组除了动用无人机和直升机之外,还有8名早早在岩壁各处等候拍摄亚历克斯攀爬画面的摄影师。他们背负几十斤重的摄影器材和攀登装备挂在绳索上,随着亚历克斯一起上升,有几百米的绳索需要打理,摄影师必须让绳索整洁地盘在身侧,任何失误都可能造成致命的后果,包括不小心掉落的镜头盖、不小心踢下的石头。
最终,《徒手攀岩》用了807天制作完成。这部纪录片由内行人拍摄的好处在于,他们知道怎么拍才能展现出亚历克斯技术的高超。酋长岩因为是整块花岗岩,所以岩壁光滑,大多数凹凸处的深度和高度不足1厘米,有些甚至只有几毫米,在《徒手攀岩》中,大多数镜头特意捕捉了亚历克斯用手指扣住各个凹凸处的画面,沾满石灰粉的手指多次出镜,这些镜头让内行人看了啧啧称奇,外行人看到也会感觉惊心动魄。
能夠和亚历克斯成为好友,是因为金国威与他惺惺相惜,两人都是不走寻常路的冒险者。曾经有记者问金国威,你认为你人生最大的成就是什么?金国威的回答是:“能活着就是最大的成就。”
金国威的父母20世纪60年代去了美国,在当地大学担任图书管理员。金国威1974年出生于美国明尼苏达州,和其他ABC-样,父母对孩子寄予厚望,把钱都花在金国威和姐姐的教育上,希望金国威长大后成为一名律师或者医生。金国威从小弹钢琴、拉小提琴、学游泳、练武术、爱阅读,以全A的成绩高中毕业后就读于明尼苏达州顶尖私立文理学院卡尔顿学院,主修亚洲研究。他一向是父母心中的骄傲,但因为大学期间爱上了攀岩运动,而成为家中的“逆子”。
为何会喜欢攀岩、登山这些户外运动,金国威追忆起来,说可能是天性,小时候自己就总是渴望探索外面的世界:“我们家房子的后面有一个很大的森林,我总是在里面追逐玩耍。我第一次和家人去美国西部旅行看到洛基山脉,我就知道我未来注定要与山群野外打交道。”
大学毕业后的金国威显然无法适应钢筋水泥的城市,一番挣扎之后,他决定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开着一辆二手车开始了他浪迹天涯的生活。后来投入极限运动中,金国威愈发清楚,自己的离家并非是一场短暂的青春期叛逆,而是他要全力以赴一生追求的事业。
金国威18岁才接触攀岩,之前并没有上过正规的培训课程,大学毕业后,他和朋友们在世界各地旅行、攀岩、滑雪……金国威曾跟登山家从拉萨出发,来到羌塘保护区,无补给徒步穿越30天;也曾跟随极限滑雪板摄影师从珠穆朗玛峰正北面滑雪下山;他还和朋友去攀登世界上最难登顶的山峰之一一一梅鲁峰,这个经历被他和伊丽莎白·柴·瓦沙瑞莉拍摄成纪录片《攀登梅鲁峰》,两位导演也因此片结缘成为夫妻。
眼见儿子不会回心转意,母亲对金国威最大的要求就是:“别死在我前面。”遵守诺言的金国威说每次在户外探险的关键时刻都会问自己:“我能信守诺言吗?”
多年来,金国威在生死边缘走过多次,仅遇到的雪崩就有好几回,其中2011年冬天,在怀俄明州的杰克森,他曾被困在60米的雪崩中。“我真的非常幸运能够存活。实际上,我当时根本没可能生还的,也不知怎么就逃出来了。”金国威坦承当自己在与死神打了照面之后,曾经消沉了一段时间,考虑自己所做的一切值不值得,而考虑的结果是,“难以征服的山峰让我能不断挑战自己的极限,我可以感受到拥有生命的全部意义”。
人们喜欢赞扬勇气,但在金国威看来,恐惧同样可贵,因为它是一种能够激发人的自我防卫意识的重要机制。另一方面,正如同亚历克斯曾经是个学霸一样,金国威认为自己的成功与受过良好的教育有关,学识和哲学思索让他能保持一个正确的观念,不会沦为一名“莽夫”:“正是因为受过良好的教育我才知道如何写作,如何思考,如何研究所有的这些才能,让我成为一名合格的探险家和摄影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