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气污染对中国居民社会经济行为影响的研究综述及问卷研究

2022-12-21 06:28武照亮靳敏
生态环境学报 2022年11期
关键词:净化器口罩居民

武照亮,靳敏

中国人民大学环境学院,北京 100872

在全球快速的工业化、城市化进程中,大气污染成为难以避免的公共问题,给人类社会带来诸多影响(Sun et al.,2021)。其中最直接的是对人体健康造成损害,如因大气污染诱发呼吸系统、心血管系统等疾病,减少预期寿命并增加死亡率;同时为降低在大气污染中的暴露程度、规避对健康的负面影响,居民一系列社会经济行为也会发生改变,如防护行为、出行行为、消费行为、迁徙行为等,这些行为的变化会产生一定经济成本和机会成本,成为除健康外大气污染对居民影响的重要内容(秦耀辰等,2019;汪若宇等,2019)。

国际上关于大气污染对居民健康和社会经济行为的研究较为丰富,其影响效应已基本得到证实。而国内该领域的相关研究虽获得一些学者关注,并取得一定研究成果,但整体来看仍处于起步阶段,且已有文献多探讨大气污染对健康的影响,人体健康损失是大气污染损失评估的重要内容已成为共识(秦耀辰等,2019;汪若宇等,2019)。但大气污染对居民社会经济行为的影响不容忽视,因大气污染带来的社会经济行为损失理应成为大气污染损失评估的重要方面,因大气环境质量改善带来的社会经济行为收益也应成为大气环境治理经济价值评估的重要部分。尤其“十二五”以来,我国中央和地方政府大幅提高对大气污染的治理力度,2013年国务院发布《大气污染防治行动计划》,2015年修订《大气污染防治法》,2018年《打赢蓝天保卫战三年行动计划》印发实施。在此背景下,大气污染持续恶化的趋势成功遏制,全国范围内空气质量明显改善,其造成的社会经济损失有效降低(段存儒等,2022)。且已有文献多以 PM2.5浓度、AQI值等客观指标表征大气污染情况(Zhang et al.,2021),缺少居民感知和评价等主观指标的对比分析,而居民主观感知和评价更为真实地反映了客观环境对自身产生的实际影响,在分析大气污染对社会经济行为影响中更有意义。此外,已有研究较少涉及大气污染对社会经济行为影响的作用机制分析,对“大气污染—健康—社会经济行为变化”的内在联系认识不足。因此,有必要从社会经济行为视角分析大气污染对居民的影响。

基于此,通过检索 2015—2022年的相关中英文文献,采取系统文献综述法分析大气污染对居民社会经济行为的影响,并利用我国湖南省长沙市、河北省石家庄市、江苏省南京市及山东省济南市的实地调研数据探究大气环境质量感知对居民社会经济行为的影响及作用路径。该研究的主要目的在于通过现有文献和实地调研数据揭示大气污染与居民社会经济行为变化的定性和定量表征关系,进而为大气环境质量改善的经济价值评估及我国大气环境治理的精细化管理提供决策参考。

1 研究框架、数据与方法

1.1 研究框架

刺激—机体—反应框架模型(S-O-R)可被用来描述环境因素对人类行为的影响及作用机制(陈明红等,2020)。大气污染作为典型的外援性刺激会直接或间接影响人类身体和心理健康,增加呼吸系统、心血管系统、神经系统、生殖系统等发病率和死亡率,进而影响到居民的社会经济行为,主要表现为防护行为、出行行为、消费行为及迁徙行为。在防护行为上,居民常常会采取购买并使用口罩、空气净化器等防护措施来降低对自身和家人的健康风险;在出行行为上,居民会降低出行频率或改变出行方式来减少污染的危害;在消费行为上,大气污染主要影响居民的消费方式选择、消费心理变化等;在迁徙行为上,居民会因环境质量不同产生“环境移民”,即选择从污染严重的地方搬迁至环境质量较好的地方。基于S-O-R模型及以上分析,提出大气污染对居民社会经济行为影响的概念框架(图 1),进而在文献综述的基础上进行数据分析,以进一步探究大气污染对居民社会经济行为变化的影响及作用机制。

图1 大气污染对居民社会经济行为影响的分析框架Figure 1 Framework of the impacts of air pollution on residents’ social economic behaviors

1.2 数据与方法

1.2.1 文献检索策略与结果

文章在Web of Science数据库、Elsevier Science Direct数据库、Springer电子期刊数据库和中国知网数据库中检索关于大气污染与居民社会经济行为关系的中英文文献。中文和英文文献的关键词分别为:“大气污染”、“空气污染”、“雾霾”、“防护行为”、“出行行为/通勤行为”、“消费行为”、“迁移/迁徙/移民行为”和“air pollution”、“air pollutants”、“PM2.5”、“behaviors”等。文献纳入的标准有:(1)文章类型为公开发表的期刊(中文仅包含CSSCI和CSCD文献,英文仅包含research articles);(2)研究对象为中国各个年龄段的居民;(3)文章发表时间为2015—2022年;(4)研究方法为横截面研究、纵向追踪研究、计量统计研究等。设置好关键词和相应的纳入标准后,根据主题相关度检索,并根据文章题目进行初步筛选。初步筛选后的中文文献共 102篇,英文文献321篇,随后根据摘要、关键词、自变量和因变量特征等进一步剔除不符合纳入标准的文献,最终筛选出21篇文献(中文11篇、英文10篇)作为分析大气污染对居民社会经济行为影响的基础。

1.2.2 数据收集

为进一步探讨大气污染对居民社会经济行为的影响及作用机制,在充分考虑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和大气污染现状的基础上,选择北方石家庄市和济南市、南方长沙市和南京市作为典型案例区开展实证研究。具体来说,课题组于2020年11—12月在石家庄市长安区、桥西区、藁城区和鹿泉区4个区和长沙市长沙县、雨花区、芙蓉区和岳麓区4个区及2021年4—6月在济南市槐荫区、历城区、历下区、市中区、天桥区5个区和南京市鼓楼区、玄武区、建邺区、秦淮区、雨花台区、栖霞区、六合区、浦口区、江宁区9个区开展了居民问卷调查。石家庄市是河北省省会城市,也是京津冀地区重要的中心城市之一,2019年 PM2.5年均质量浓度为 64 μg·m-3,污染天数有180 d;济南市是山东省省会城市,也是环渤海地区南翼的中心城市,2020年PM2.5年均质量浓度为47 μg·m-3,污染天数有139 d;长沙市是长江中游地区的重要城市,相比北方部分城市,其大气质量相对较好,但污染天数仍较多,2019年PM2.5年均质量浓度为41 μg·m-3,污染天数有45 d;南京市是我国东部重要中心城市,近几年大气环境质量有所改善,但污染天数也较多,2020年PM2.5年均质量浓度为31.3 μg·m-3,污染天数有64 d。

尽管居民主观评价和反馈更能真实反映其对大气环境质量好坏的回应及对其产生的实际影响,但考虑到其他各种因素可能对问卷质量产生影响,课题组采取了一系列质控措施。首先,调查人员均为硕士及博士研究生,且在调查前进行了系统的培训和经验交流,保证了其对问卷内容的准确理解和对调查方法、程序的熟知程度;其次,采用随机性面对面访谈的方式开展调查,尽可能提高受访者对问卷内容的理解程度,提升响应率和真实性;最后,课题组对回收的问卷进行了仔细核对,删除了数据严重缺失、前后矛盾及答案及其相似的问卷。问卷主要包含居民对大气环境的认知、态度和评价,大气污染暴露、影响及行为响应情况,大气污染治理意愿及受访者人口统计学特征4部分内容。4个案例城市共回收有效问卷4398份,其中长沙市1064份(发放问卷1300份,有效率81.85%),石家庄市1350份(发放问卷1600份,有效率84.38%),南京市1028份(发放问卷1200份,有效率85.67%),济南市956份(发放问卷1200份,有效率79.67%),为分析大气污染对居民社会经济行为的影响及作用机制提供了数据支撑。

1.2.3 数据分析方法

第一,采用描述性统计方法分析不同城市大气污染水平及同一城市不同大气环境质量感知和评价的样本群体中居民的社会经济行为差异,以初步了解大气污染对居民社会经济行为不同维度的影响及其差异。

第二,构建二项Logistic回归模型及中介效应模型进一步探究大气污染对居民社会经济行为变化的影响及作用机制。

首先,二项Logistic模型如下,主要考察居民是否改变社会经济行为的影响因素:

其中:

P——居民社会经济行为发生变化的概率;

x1——居民大气环境质量感知变量;

Xj——控制变量;

β——每个解释变量在某种行为发生时的回归系数;

β0——常数项;

其次,基于分析框架,大气污染除对居民社会经济行为变化具有直接影响外,还会通过影响健康状况引起居民关注进而促进行为转变。为分析其传导机制,采用基于逐步回归法检验的中介效应模型(杜家廷等,2022),由于涉及居民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两个中介变量,因此构建以下多重中介模型:

其中,公式(2)检验了大气环境质量感知的直接效应。

公式 (3)—(5) ——中介效应检验;

M1——居民身体健康状况;

M2——心理健康状况,第一步,检验大气环境质量感知能否对中介变量产生影响,即系数β11和β21的显著性;第二步,将大气环境质量感知与中介变量同时放入回归模型,得到系数 β1'、α1和α2的显著性。若系数β11、β21、α1和α2显著且系数 β1'不显著,则存在完全中介效应;若系数 β1'显著且小于β1,则为部分中介效应;否则,健康状况不是大气环境质量感知影响居民社会经济行为变化的路径变量。

2 结果与讨论

2.1 研究综述

2.1.1 文献特征

由表1可知,最终纳入的21篇文献中(Sun et al.,2017;Qin et al.,2018;Zhang et al.,2018;Zhao et al.,2018;何婷等,2018;夏田等,2018;曹小曙等,2019;刘欢等,2019;孙伟增等,2019;王金营等,2019;Chen et al.,2020;Qiu et al.,2020;息晨等,2020;Chen et al.,2021;Xu et al.,2021;Yue et al.,2021;曹广忠等,2021;李卫兵等,2021;王兆华等,2021;赵强等,2021;Guo et al.,2022),发表年份集中在 2018—2022年,多属于以中国主要城市为基础的大范围研究,仅少部分以如北京市、西安市等单个城市为例。研究方法主要分为横断面研究和纵向追踪研究,英文文献中横断面研究有8篇,纵向追踪研究有2篇,中文文献中横断面研究和纵向追踪研究分别为6篇和5篇,其中横断面研究多采用中介效应模型、固定效应模型及结构方程模型等进行数据分析,纵向追踪研究则多采用双重差分法和断点回归法等。大气污染测量多以客观指标(PM2.5、PM10、CO、NO2、SO2、O3、AQI)进行测度,仅2篇文献采用居民认知与感知进行表征。对居民防护行为影响讨论的中英文文献各2篇;对居民出行行为影响讨论的英文文献有2篇,中文文献有1篇;对居民消费行为影响讨论的英文文献有2篇,中文文献有3篇;对居民迁徙行为影响讨论的英文文献有4篇,中文文献有5篇。

表1 文献特征Table 1 Literature characteristics

2.1.2 影响分析

纳入的 21篇文献对大气污染与中国居民社会经济行为关系进行的估算结果显示(表2),大气环境质量变化与居民社会经济行为改变密切相关。首先,大气污染与居民采取防护措施的频率显著正相关,面对大气污染的负面影响,居民通常会通过购买并使用口罩、空气净化器等防护产品或减少户外运动等防护行为来降低健康风险。其次,大气污染会对居民出行行为产生重要影响,如减少步行、骑自行车而选择公共交通,降低出行次数等规避大气污染的负面影响。再次,大气污染对居民消费行为的影响主要体现在消费者决策前的心理变化和决策中的行为变化,如减少外出消费而增加网上购物的频率,关注或购买医疗健康保险等。最后,环境质量变化可能会引起人口迁移,形成“环境移民”现象,即因环境恶化或改善产生的迁徙行为,证实了大气污染是推动人口迁移的重要情境因素。此外,研究显示大气污染对居民社会经济行为的作用还受到收入、年龄、性别、受教育程度等其他因素的影响。

表2 大气污染对居民社会经济行为影响的估算结果Table 2 Estimated results for the effects of air pollution on residents’ social economic behaviors

2.2 实证分析

2.2.1 描述性统计分析

(1)对防护行为的影响

图 2—4分别展示了不同城市及认为空气质量差或非常差的样本中居民采取防护行为的情况:购买和使用口罩是居民采取的主要防护措施,也有一定比例的居民家庭购买了空气净化器,其中石家庄市和济南市居民采取防护行为的比例高于长沙市和南京市,尤其石家市约68%的受访者表示因大气污染购买和使用口罩,且一年中平均约167 d佩戴口罩,平均支出费用约 211元,占家庭总收入的0.226%;约35%的受访者家庭购买了空气净化器,价格集中在500—3000元,平均支出费用约2278元,占家庭总收入的2.264%。济南市约60%的受访者表示购买和使用口罩,戴口罩的天数平均约 153 d,买口罩支出约占家庭总收入的0.219%;约36%的受访者家庭购买了空气净化器,购买支出约占家庭总收入的1.665%。南京市分别约45%和30%的受访者表示使用口罩和空气净化器,平均支出占家庭总收入的比例分别为0.191%和1.159%。长沙市分别约39%和18%的受访者表示使用口罩和空气净化器,平均支出占家庭总收入的比例分别为0.137%和1.373%。而认为空气质量差或非常差的样本中居民采取防护措施的比例更高,石家庄市居民购买口罩的比例高达78%(平均戴口罩天数约250 d),购买空气净化器的约46%,占家庭总收入的比例分别为0.241%和2.589%;济南市分别为67%(平均戴口罩天数约198 d)和48%,占家庭总收入的比例分别为0.237%和1.874%;南京市分别为56%(平均戴口罩天数约130 d)和37%,占家庭总收入的比例分别为0.283%和1.389%;长沙市分别为46%(平均戴口罩天数约125 d)和23%,占家庭总收入的比例分别为0.143%和1.545%。调查结果表明大气污染会促进居民采取防护措施,且带来一定额外成本,大气污染越严重或自我感觉大气环境质量越差时,居民采取防护行为的比例越高,防护成本也会相应提高。

图2 不同城市居民采取防护行为的情况Figure 2 Results of residents’ defensive behaviors in the four cities

图3 认为空气质量差的居民参与防护行为情况Figure 3 Results of defensive behaviors of residents’ considering air quality is poor

图4 居民戴口罩的天数情况Figure 4 Days of residents wearing facemasks

(2)对出行行为的影响

大气环境质量对居民出行行为产生影响主要取决于出行过程中的大气污染暴露程度,使用摩托车、自行车/电动车和步行等出行方式比私家车、出租车和公共交通的暴露程度高,且在外通勤时间越长大气污染暴露程度越高。图5和图6分别展示了居民出行方式和时间及因大气污染导致的出行行为变化情况统计结果:南京市和长沙市居民主要采用“私家车、出租车和公共交通”的出行方式,且出行时间多数低于30 min,石家庄市和济南市居民以“摩托车、自行车/电动车和步行”方式为主,出行时间也多在30 min以内;而认为空气质量差或非常差的居民群体中,使用“摩托车、自行车/电动车和步行”出行的比例较全样本有所降低,而以“私家车、出租车和公共交通”出行的比例明显上升,通勤时间低于30 min的比例也明显上升。同时结果显示,约一半的受访者表示会因大气污染改变出行方式,其中济南和石家庄占比较高,分别为58.8%和57.7%,而认为空气质量差或非常差的居民群体中有出行行为变化的比例明显更高,长沙市达73.68%,济南市达68.42%,石家庄市达68.26%,南京市达65.79%。

图5 居民出行方式和时间情况Figure 5 Residents’ commuting mode and time

图6 居民出行行为变化情况Figure 6 Changes of residents’ commuting behavior

(3)对消费行为的影响

图7展示了受访居民消费行为的变化情况:石家庄市和济南市居民会更大程度改变购物方式,如从实体店购买改为网上购买以降低污染的暴露程度,同时也有较大比例居民在购物时会关注和购买绿色产品,其中石家庄市受访者占比约29.12%。而认为空气质量差或非常差的居民群体中,改变购物方式和关注绿色产品的占比明显提升,长沙市占比分别提高 14.99%和 14.47%,石家庄市分别提高13.31%和8.80%,南京市分别提高2.07%和1.41%,济南市分别提高16.87%和12.46%。

图7 居民消费行为变化情况Figure 7 Changes of residents’ consumption behavior

(4)对迁徙行为的影响

图8展示了受访居民迁徙行为的变化情况:相比其他社会经济行为,大气污染对居民更换工作和居住地点的影响较小,相比长沙市和南京市,石家庄市和济南市居民迁徙行为变化的比例较大,其中石家庄市约 10%的受访者表示有因大气污染而更换工作,约6%的受访者表示有因大气污染而搬家,而认为空气质量差或非常差的居民群体中占比分别上升为 13.76%和 11.80%;济南市占比分别为9.10%和6.20%,认为空气质量差或非常差的居民群体中占比分别上升为9.46%和7.89%;而长沙市和南京市占比约4%—5%,认为空气质量差或非常差的居民群体中占比分别上升为 9.02%和 8.27%及8.55%和12.50%。

图8 居民迁徙行为变化情况Figure 8 Changes of residents’ migration behavior

2.2.2 回归分析

(1)变量选择及定义

首先,被解释变量为居民社会经济行为是否发生变化,其中防护行为包括是否佩戴口罩及是否使用空气净化器两个变量;出行行为包括是否选择绿色出行及出行时间是否小于30 min两个变量;消费行为包括是否转变购物方式及是否关注绿色产品两个变量;迁徙行为包括是否因大气污染更换工作及是否因大气污染搬家两个变量。其次,解释变量为大气环境质量感知,认为当地空气质量差或非常差的定义为1,否者为0。再次,中介变量为居民身体健康状况和心理健康状况,其中身体健康变量为自己是否患有呼吸系统或心脑血管系统等慢性疾病,心理健康为自己是否经常感到心烦或厌倦。最后,控制变量包括收入水平、家庭人口数及人口结构、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及城市变量。变量解释及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3。

表3 变量解释及描述性统计分析Table 3 Variable meanings and descriptive statistics

(2)模型估计结果

表4是Logistic模型回归结果,为方便模型解释,将回归系数转化为几率比(odds ratio),结果见表 5。模型显示:在控制受访者个人、家庭及居住区域特征后,大气环境质量感知对居民社会经济行为转变具有正向影响,其中对佩戴口罩、使用空气净化器、选择绿色出行、转变购物方式及搬家的影响在 1%显著性水平下通过检验,对关注绿色产品的影响在10%显著性水平下通过检验,而对出行时间及更换工作的影响不显著。具体来说,在控制其他自变量保持不变的情况下,认为大气环境质量差或非常差的居民选择佩戴口罩、使用空气净化器、绿色出行、转变购物方式、关注绿色产品及搬家的几率要比认为大气环境质量好或非常好的居民分别高出 29.4%、27.8%、42.5%、49.5%、18.4%和60.6%,表明居民对大气环境质量的直观感受对其社会经济行为具有重要影响,污染感知程度越强,越可能采取防护行为来减少大气污染的负面影响,越可能通过选择绿色出行方式降低交通可能带来的大气污染,越可能因规避大气污染而减少外出消费,并提高绿色购买的关注度和积极性,同时也越可能增加居民的搬家行为。而居民的出行时间和工作性质可能具有相对固定性,受大气污染的影响有限,因而系数不显著。

表4 Logistic模型回归结果Table 4 Regression results of logistic model

表5 Logistic模型系数的几率比Table 5 Odds Ratios of the model coefficients

控制变量中,受访者个人、家庭和居住城市均对其社会经济行为变化具有不同程度的影响。男性居民选择佩戴口罩及践行绿色出行的几率要比女性分别低28%和28.1%,而选择更换工作的几率比女性高34.9%。居民年龄每增加1岁选择佩戴口罩、使用空气净化器、践行绿色出行、减少出行时间及关注绿色产品的几率分别提高0.5%、1.2%、1.8%、2%和 1.7%,而改变购物方式及更换工作的几率分别降低0.5%和和1.1%。受教育程度显著正向影响居民的防护行为、出行行为和消费行为,受教育水平每提高1个单位,几率比分别提高8.3%和14.3%,22.6%和 8.2,6%和 4.2%。家庭人口数量每增加 1人,使用空气净化器和关注绿色产品的几率分别提高16.6%和7.7%。家中有儿童和老人的居民选择使用空气净化器、改变购物方式和搬家的几率比没有儿童和老人的居民分别高 11.5%和 4%,9.4%和8.4%,18.3%和9.6%,而选择绿色出行的几率分别低11%和3.7%,原因可能是儿童和老人更容易受到大气污染的影响,而当居民感知到空气质量较差时,更倾向于减少在污染中的暴露时间,进而选择封闭程度更高、运动量更小的出行方式。家庭收入水平每增加1万元,居民选择佩戴口罩、使用空气净化器、关注绿色产品及搬家的几率分别提高0.3%、0.2%、1.2%和0.4%,而选择绿色出行和改变购物方式的几率分别减少0.1%和0.8%。最后,大气污染对居民社会经济行为的影响表现出显著的城市差异特征,相比石家庄市,其他3个城市居民行为改变的几率显著偏低。

(3)中介效应检验

由基准回归结果可知,大气环境质量感知对居民社会经济行为变化具有显著影响,基于分析框架,检验居民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在其中的中介作用,以进一步分析作用机制。结果表明(表6):大气环境质量感知对居民身体健康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即大气环境质量感知越差的居民越可能患有呼吸系统或心脑血管系统等慢性疾病;大气环境质量感知和身体健康同时对心理健康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即大气环境质量感知越差、患有相关慢性疾病的居民越可能会经常感到心烦或厌倦,表明大气环境质量感知对中介变量产生显著影响。在对佩戴口罩、绿色出行及关注绿色产品的影响关系中,大气环境质量感知、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均呈现显著正向影响,且大气环境质量感知的影响系数分别由0.258、0.354和0.169减小为0.212、0.271和0.108,表明居民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状况均在其中存在部分中介效应。在对使用空气净化器及搬家的影响关系中,大气环境质量感知和身体健康均呈现显著正向影响,而心理健康的影响不显著,且大气环境质量感知的影响系数分别由0.245和0.474减小为0.217和0.415,表明居民身体健康在其中存在部分中介效应,而心理健康不存在中介效应。在对转变购物方式的影响关系中,大气环境质量感知和心理健康均呈现显著正向影响,而身体健康的影响不显著,且大气环境质量感知的影响系数由0.402减小为 0.356,表明居民心理健康在其中存在部分中介效应,而身体健康不存在中介效应。

表6 中介效应检验结果Table 6 Regression results of mediating effect test

3 结论与展望

国内外学者已从不同学科视角对大气污染与居民健康的关系进行了广泛研究,也逐步认识到大气污染下居民的社会经济行为也会发生变化并产生额外成本,但对此研究依然偏少,较少涉及大气污染对社会经济行为影响的作用机制分析,对“大气污染—健康—社会经济行为变化”的内在联系认识不足。为此,本研究采用系统文献综述法系统梳理大气污染对中国居民社会经济行为的影响,并基于4个城市4398份问卷调查定量表征不同城市大气环境质量及居民不同环境质量感知和评价下的影响差异及作用机制,以期为全面反映大气环境质量改善的经济价值评估提供基础。研究结果显示,(1)从纳入的21篇文献来看,研究者们在大气环境质量与居民社会经济行为之间的关系中取得一定共识,大气污染会促进人们购买和使用口罩、空气净化器来降低健康风险;使用公共交通及降低出行次数来减少大气污染暴露;转变消费心理和行为决策,如减少外出消费及增加购买健康保险等;促进人口迁移,引起“环境移民”。(2)从问卷调查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可知,大气污染越严重的城市,因大气污染购买和使用口罩及空气净化器的比例及其支出占家庭总收入的比例较高;因大气污染改变出行方式,如减少步行、骑车的占比较高;因大气污染改变购物方式及关注和购买绿色产品的占比较高;因大气污染更换工作和居住地点的占比较高。同时对自我感觉空气质量差或非常差的居民,大气污染对其社会经济行为变化的影响程度更大。(3)从问卷调查的Logistic回归结果可知,在其他变量不变的情况下,认为大气环境质量差或非常差的居民选择佩戴口罩、使用空气净化器、绿色出行、转变购物方式、关注绿色产品及搬家的概率要比认为大气环境质量好或非常好的居民分别高 29.4%、27.8%、42.5%、49.5%、18.4%和60.6%。(4)从中介效应检验结果可知,在对佩戴口罩、绿色出行及关注绿色产品的影响关系中,居民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状况均在其中存在部分中介效应;在对使用空气净化器及搬家的影响关系中,居民身体健康在其中存在部分中介效应,而心理健康不存在中介效应;在对转变购物方式的影响关系中,居民心理健康在其中存在部分中介效应,而身体健康不存在中介效应。

尽管本文在研究主题和内容方面有所创新,也为大气污染相关领域研究提供了文献与实证依据,但仍存在一些局限性。第一,纳入的文献多为横断面研究,难以进行因果推断分析;且未发现多篇文献同时对相同的大气污染变量和居民社会经济行为变量进行定量分析,因此难以引入 meta分析等定量化分析结果。第二,研究结果体现了大气污染对居民社会经济行为改变具有重要影响,但并未估算其经济价值。因此,随着我国大气环境治理逐渐向精细化迈进,未来研究中应进一步加强大气环境质量对居民影响的定性和定量化研究,亟需更多纵向跟踪研究和实验性研究,且应分区分市因地制宜,为构建大气环境质量和居民行为之间的耦合关系、分析大气环境质量变动对居民影响的作用机制以及全面反映大气污染的经济损失与改善的经济价值提供科学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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