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辉/湖南
任流水看不见的牙齿与无所不在的锋芒——无情打磨!
“是襁褓中的婴儿?还是修行者?”
——谁用这暗语诘问?
谁又喝令,一颗颗皮肉皆无的大脑,记下水中的火,毒誓,病源体,以及所有的爱恨情仇。
曾经是缓缓风化的山体,一朝碎裂后,自高处滚滚而下,在奔腾浩荡的水里,激起雪白的浪花。
石头疼,水也疼。
一身的棱棱角角,最锋利,也只是徒有其表。
命数是早已注定了的,为奔流的母体——生也相许,死也相许!
既然活着,那么就牢牢攥住大江大河亘古不变的忠告与训诫。
——做心中的云水谣。
在涛声中在暗涌里,跌跌撞撞,摸爬滚打,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柔克刚!
几百次上千次透不过气来后,一点一点地圆溜了,一点一点地光滑了,然后面目全非了。直到成为——
神的弃子,自己的异类!
是夕阳抛落的一滴滴血?还是地心收留的一颗颗火种?
多少年过去,一旦得见天光,身子骨里流动着的血液,奇痒难耐,再也无法忍受了——要呐喊,要暴发多动症,要驱使内心的烈焰喷薄而出!
而红尘之梦,做过一千个一万个了,早已聚神凝气,只待成真。
那就——
皆托付与神工鬼斧。
或切,或锯,或揳,或琢,再圈形,再研磨,再抛光……
细密的火花宛若前世星光;
丝丝的声响或就是再生的絮语。
匠心独运,从刚玉宝石的质地里,内核里,魂魄里,提挈出——圆形之纯美,矩形之谐美,菱形之流美……
惊鸿一现,活色生香。
谁有缘,谁就能捧在手上,谁的心宇间,必会隆起来一尊爱的象形印——千古不磨!
循环往复,再怎么剪,也剪不绿戈壁滩的燕尾儿,最终却剪断了——
一生中坚贞的爱情。
雄关实在太高了,城墙实在太厚了,匈奴那么锋利的刀剑,也无法攻克下来,一对雄性和雌性的翅膀,又怎么能够击破呀!
大漠的风在诉说,日照下的尘埃在诉说,城墙上砖缝间倔傲的草根在诉说——
一只燕子殉情死了,另一只必然也会随之而去,以命相许!
戈壁滩上飞翔的精灵哟,就这样诠释着民间的常规,直到成为千古传说。
传说与真实其实只有一步之遥,就像戈壁与绿洲,似乎远隔千里却又近在咫尺。
吹自明朝的风告诉来者,多情的燕子并未死去,它们的灵魂,日日夜夜,仍在嘉峪关的砖石间游荡。
当好奇的手指叩击石头,虽然相距了那么多朝代,但只要用心去听,便可以听到,当年燕子们滴血的啾啾之音,依然不绝于耳,声声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