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障碍电影创作分析与研究

王 莉

（作者单位：中国盲文出版社）

无障碍电影作为一项极具社会意义的公共文化服务，是将影像信息转化为语言传递给视听障碍者，满足其观影需求，优化他们的观影体验。一部无障碍电影制作成功与否首先要看视听障碍者对电影的理解和体验是否到位，视听障碍者作为无障碍电影的服务对象，是创作者关注的核心。制作机构和制作团队不仅要有一腔热情，还要有为视听障碍者服务的工匠精神，只有充分了解视听障碍者的生理特点、掌握他们的情感需求，才能制作出符合视听障碍者喜好的电影。

视障人士分为全盲和低视力者，在视觉信息接收方面完全受阻或严重受阻，他们由于视觉受到障碍，主要靠听觉、触觉、味觉等感觉功能获取外界的信息。在思维和想象方面，他们因为缺少形象思维，不能对外界的整体进行综合感知，容易形成片面性认知，且他们听到的声音无法转换成具体的影像，所以理解能力较差，难以感知银幕上的视觉图像。在普遍情况下，视听障碍者的情感具有孤独、谨慎、敏感、略有自卑的特点，但他们具有相应的同情心和共情能力。视听障碍者在生活中普遍需要被尊重、被理解和被接受，他们渴望被认同，渴望平等地和身边的人交流沟通[1]。无障碍电影的制作人员掌握了视听障碍者的生理特点、情感特征和心理特征，理解他们在接收信息和观影时的困难和需求，因而在开展无障碍电影制作时就有了较强的针对性，在创作过程中就能在影片的题材择选、脚本撰写、配音语态等方面做到有的放矢。

1 片源择选的考量

探讨片源选择的前提是无障碍电影的版权问题能够得到很好的解决，这样就具有了丰富的电影片源可供选择。在制作无障碍电影的过程中，首先要考虑片源择选的问题。电影题材涉及政治、历史、战争、家庭、爱情等，按照电影的精彩程度、新颖程度又可以分出很多类别。我国每年都有几百部院线电影上映，但是制作无障碍电影的人力、物力、资金有限，而且只分布在一些特定的地区，有能力制作的电影只有几十部、百余部[2]。合适的故事对于无障碍电影来说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可以让有限的资金、精炼的制作队伍发挥出最大作用，制作出精彩、具有更高社会意义的无障碍电影是创作者追求的目标。中国盲文出版社承担的国家“十二五”“十三五”重大出版骨干工程“中国无障碍音像出版工程”项目，自2014年成立以来，已制作出版近600部无障碍电影，笔者参与制作和观看过很多无障碍电影，对于无障碍电影制作有一定的积累和经验，选片时，通常要考虑以下几个因素：

1.1 反映视听障碍者群体、残疾人群体、时代楷模的励志主题影片

电影的主人公是盲人、聋人或其他残障人士的励志故事片，能够反映障碍人士的生活与情感，这类影片也容易让视听障碍观众浸入故事情节中，从内心产生共鸣和认同。例如，《推拿》《天堂的颜色》《听见天堂》等艺术成就很高、深入灵魂的电影，能够让他们感受到真、善、美，接收正能量也有利于他们增强自信心，保持乐观向上的心态。反映时代英雄和时代楷模的人物传记片如《李保国》《郭明义》《第一书记》等，这些英模人物所具有的信念和精神对于视听障碍观众来说无疑是一种激励。

1.2 弘扬主旋律影片、献礼片、历史题材影片

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符合时代价值取向的主旋律电影，如《我和我的祖国》《建党伟业》《建国大业》等，这类精神格局宏大、具有国家情怀的影片，可以传达积极向上的精神，振奋人心，为视听障碍者服务，帮助他们树立对美好生活的信心。中国盲文出版社在制作出版无障碍电影时，始终坚持选择一些主旋律影片为视听障碍者服务。

1.3 以温暖、关怀、温馨的情感为主基调的影片

视听障碍者的内心世界孤独而敏感，需要社会和身边的人给予关注、理解，需要温馨、真诚的情感滋养他们的精神。有些情感深沉的电影能让他们产生共鸣，让他们不再觉得被隔阂，因此选择温暖、关怀、温馨的主题和情节会受到视听障碍者的欢迎，如电影《一辈子的姐弟》。

1.4 以著名小说、优秀小说改编的影片

我国有很多文学造诣较高的著名小说，如四大名著是宝贵的世界文化遗产，具有极高的艺术成就和深刻的思想。小说为电影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资源，电影无法取代文学，但是电影可以借力于文学，很多在国际上获奖的影片都是根据小说改编的，如《红高粱》《霸王别姬》《白鹿原》等影片。由小说改编的电视剧《红楼梦》深受视听障碍者的欢迎，视听障碍者通过电影可以领略名著蕴含的思想和艺术魅力，让自己的精神世界更加充实。

1.5 真实反映自然、历史、地理、风土人情的优秀纪录片

优秀的纪录片就像一本好书，经久不衰，值得多次品鉴，它由一批内心充满热爱和执着的摄制人员反复精雕细琢打造而出。纪录片既有流畅简洁的文字，也有电影电视拍摄制作的创造性和艺术性。纪录片能够客观真实地反映社会风貌，通过解说词，人们可以感知不同的风土人情，了解大自然的丰富多彩，心灵上也会产生震撼。纪录片《天赐》是历经7年拍摄完成的中国第一部鸟类故事片，电影的主人公黑尾鸥一家感人至深的亲情与险象丛生的自然环境形成对比，历经磨难后最终展翅飞翔，引发了人们对自然和生命的敬畏。视听障碍者难以触及的历史文化题材的纪录片也是很好的选择。另外，创作者也可以选择一些平等、真实、客观记录普通老百姓生活的纪录片。

1.6 充满刺激、紧张气氛的惊悚悬疑片

悬疑片整体架构充满悬念，剧情发展中给人以紧张、焦虑、担忧的感觉，电影配有节奏感较强的音乐，情节错综复杂。对于此类电影，普通观众也难以明白结局真相，更不用说视听障碍者，因此惊悚悬疑片不适合制作成无障碍电影。

1.7 打斗、枪战场面激烈、节奏过快的动作片和战争片

动作片是靠精心编排的动作吸引受众的，持续的搏斗、动作、枪战等激烈场面贯穿整个电影，爆炸、大火等剧烈的音响声和快速的节奏是动作片的主要特征，这类影片思想内涵相对来说不那么深刻，大量的追车、轰炸、警匪追逐画面需要解说，在无障碍电影脚本撰写方面存在较大难度，视听障碍者在观看这类影片时会较难了解剧情细节，在听影像解说时也会有嘈杂之感。

1.8 以方言为对白、反映地方特色的电影

电影是视听语言艺术，有些电影为了表现地方特色会采用方言叙事，但当电影的对白是较为难懂的方言时，不宜制作成无障碍电影，如使用四川方言、山西方言及少数民族语言的电影就不适宜制作成无障碍电影。究其原因，视听障碍者在一闪即过的语言中不能仔细分辨其中的含义，观赏此类电影具有一定的困难。

1.9 以视觉效果、科幻主题为特色的电影

如《阿凡达》《异形》此类题材的电影，画面唯美、色彩变幻多样，将画面美学发挥到极致；或者充满游戏幻境之感，具有超人类想象的科幻画面，情节玄幻。创作者在撰写这类题材影片脚本时需要用大量的文字描写画面信息，而画面又是转瞬即逝、不断变化的，这就容易出现上一个画面还没讲清楚，下一个画面又马上呈现的问题，视听障碍者在听的过程中也难以理解其意义，后期制作时也会出现操作困难的问题。

2 脚本撰写的分析

影像画面由蒙太奇手法进行不同组接，可以构建出不同的画面，传达的信息也可以被诠释成不同的含义。例如，电影《我的父亲母亲》3组画面中，第一组是简陋的乡村教室，第二组是年轻招娣凝望的眼神，第三组是骆长余带着学生在田野里来回走动，影像画面连贯、有意境，观众在看到这3组运动的镜头时会有不同的感受。影像的运动和丰富性是语言所无法比拟的，在有限的时间里将画面信息以具体化的文字表述出来难免会出现信息偏差，在情感的连接上也会有一定的缺失，只有找到解决这一问题的途径才能最大限度地弥补影像与文字之间的鸿沟，更好地还原电影原著的味道。目前，无障碍电影脚本的撰写存在一些争议。

2.1 主观描述性语言的尺度

很多无障碍电影脚本在对人物、情节的描述时使用了一些主观性词句，如在《马文的战争》中，“看着离开的儿子，马文失落地关掉了电视”“李义无奈地整理着毛巾”等，这些语句中的“失落”“无奈”都带有很强的主观色彩，这与通常所要求的使用客观、中立的表述语言相悖。另外，在无障碍电影脚本中使用一些评价性的形容词，如“漂亮的”“机智的”“虚伪的”，会被人们认为是一种“操纵电影”行为，大部分的视听障碍者对电影的评价和感受来自解说脚本，电影中人物的性格、情绪、细节丰富且不断变化，在对白中插入解说，文字要求准确简洁，还要表现出气氛和意境。因此，创作者对主观性语言尺度的衡量要把握精巧，使用过多就会形成强制输入、被动接受的局面，对人物的内心冲突、心理转化表述不到位，也会造成视听障碍者不能全面了解电影的意境。此外，创作者在使用主观性语言时，应做到在尊重原著、信息传递准确的基础上，让视听障碍者理解电影的情节发展，丰富他们的观影感受[3]。

2.2 以丰富、细致的解说为主导

无障碍电影制作过程中存在一种观点，认为无障碍电影的解说应是简单、提要性的，即无障碍电影不要有太多的解说，应让视听障碍者自己去理解电影。因此，有些无障碍电影只对一些主要情节、故事进行零散讲解，并未对次要的叙事、表情、动作等作过多讲解。但是，影片的每一个场景、人物、音响都是电影艺术魅力的组成部分，影片每一分钟传达的信息都会在视听障碍者的脑海中停留，视听障碍者的空间感不强，无障碍电影脚本是实现电影与残障人士心灵沟通的最佳渠道，解说脚本应尽可能细致和丰富，对电影的各种细节如眼神、年龄、衣着等作出客观到位的描写才是一个优秀的无障碍电影脚本。

3 确立无障碍电影脚本撰写规范

同一部电影，不同的制作人员在文字表述、写作风格上各有不同，但是无障碍电影脚本撰写应遵循一定的规范，否则无障碍电影脚本会形式各异、五花八门，致使视听障碍者在电影内容和情感体验方面产生差异。因此，无障碍电影制作团队和制作人员在脚本撰写中应遵循表述准确、客观为主、适当留白的基本规范[4]。

表述准确是指无误地传达影像画面、内容、思想，运用精确、简洁的语言表述人物的思想、情感与性格，解说词要穿插有度、适当留白，解说者要掌握节奏，留有透气的空间。撰稿者应深入了解电影的创作背景和思想，反复观摩电影，准确掌握导演意图和电影传达的主题，一部90分钟的电影大约需要3万字左右的稿件，撰写脚本的过程中，撰稿者可以蒙上双眼，感受视听障碍者的收听习惯，体会他们的感受和需求。

客观为主是脚本撰写人不带任何个人感情色彩和主观评价，仅对看到的画面进行准确表述，避免议论电影的情节发展和人物思想。例如，在无障碍电影《天赐》中，小鸥掉到海里，爬到礁石上感到非常害怕、孤独，解说词是这样描写的：“海面上的小鸥挣扎着爬到礁石上面，冻的瑟瑟发抖，发出微弱的哀叫声”，视听障碍者根据“挣扎”“微弱的哀叫声”等语言，会对小海鸥的处境有自己的判断。另外，解说词是在对白的空隙中插入对电影画面的解说，若解说词没有节奏，从片头一直到片尾，视听障碍者就容易在听的过程中感觉到疲惫，没有喘息的空间。

适当留白、掌握节奏、精准恰当是决定无障碍电影脚本质量的关键因素，在撰写脚本的过程中，撰稿者首先要关注时间码，解说应严格按照时间码声画对位，电影画面转换、情节推进时应进入下一步解说。值得注意的是，撰稿者撰写解说词时还应考虑语句和结构在配音的平仄声调、汉语节律的问题。

综上所述，在遵守无障碍电影脚本撰写规范的基础上，遵循电影原著的形式、风格和思想，并提高脚本撰写质量，是撰稿者要实现的最终目标。

4 播音语态的定位

无障碍电影播讲、配音是对无障碍电影的再次塑造和创作，无论是现场口述形式，还是无障碍电影制作出版，播讲者主要由广播电台、电视台的专业播音员、主持人、影视行业的学生、志愿者组成。配音者、播讲者用自己的声音，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所知传递给视听障碍者时，赋予了无障碍电影另一番含义，同时为视听障碍者带来一定程度的审美体验，具有较高艺术水准的配音在节奏、情感表现上自然、流畅，像是在给耳朵“做按摩”。因此，播讲者要用声音将脚本解说塑造得生动、立体、饱满，让自己的语言与影片风格相吻合，在节奏、语气、停顿、重音方面与电影元素相辅相成、完美融合，从而让视听障碍者真正沉浸在影片故事情节中，不会出现“跳戏”的感觉[5]。而播讲者要想讲解出一部精彩的无障碍电影，首先要观摩原版影片，对影片的情节、梗概、人物有准确的了解，反复揣摩和推敲影片中的细节，只有这样才能在播讲过程中做到真实表现、真情传达。

其次，播讲者应根据每部电影独有的题材、特点，采用不同的语言风格，做好无障碍电影播讲工作，具体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第一，语言基本功过关，播讲者的普通话等级应该达到二级甲等以上，咬字归音到位，重音、停连、轻读等无误，能达到基本的无障碍电影播讲要求。第二，对电影有相应的情绪和感情投入，播讲或配音语气不能呆板平淡、没有起伏，要随着电影情节的变化、高潮的推进进行相应的声音塑造。第三，播讲者在叙述过程中要张弛有度、有节奏感，拿捏好分寸，避免单调平淡。优秀的播讲者能发挥独特的语言魅力，不仅能弥补脚本解说的不足，还能为无障碍电影增彩，给视听障碍人士带来更强的观影愉悦感，满足他们更高的审美需求，而这需要播讲者、配音者以专业精神不断地实践和努力。

5 结语

电影是画面、剪辑、摄影、特效、声音等多种艺术形式的结合体，包括社会镜像、导演观点、审美艺术、演员的表演魅力，这些能够传达独有的思想和情感。无障碍版本创作的最终目标是尊重电影本质、传达电影的思想和主题，最大限度地还原电影所表现的内容。通过以上分析，笔者希望通过无障碍电影这种文化传播的方式，让视听障碍者的生活更加丰富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