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定懿,李 凌
(1.南京农业大学 《中国农史》编辑部,江苏 南京 210095;2.南京农业大学 《南京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编辑部,江苏 南京 210095)
专业期刊是指较为集中地刊载有关专业原创性论文的学术期刊,其刊载的论文能反映相关专业最新研究成果、研究动态和发展趋势[1]。然而不同专业,其接受度和被关注度有较大差异,由此,专业期刊中必然有受制于专业背景,被关注度较低的小众学科期刊。虽然如此,小众学科期刊也应充分发挥自身特点,走出契合自身特点的发展之路。尤其是在国家“双一流”建设的大背景下,2020年,教育部在制定的《“双一流”建设监测指标体系(试行)》中已经将“学校主办的国内外学术期刊清单”纳入大学和学科监测体系。学术期刊不论学科大小,都应有所担当,致力于提升学科的传播力和影响力。在这个意义上,小众学科期刊对小众专业影响力的提升意义或许更为明显。因此,小众期刊的发展策略是值得探讨的问题。关于小众期刊的发展策略,已见科技期刊[2]和非学术期刊[3-4]的相关论述。然而像《中国农史》这样的人文社科类农史学科小众专业期刊的发展策略却未见探讨。本文拟从《中国农史》办刊实践出发,通过对《中国农史》个案发展策略的探讨,为更多人文社科类小众期刊的发展策略提供参考。
《中国农史》是一份具有学科底蕴和影响力的期刊。这得益于其强大的学科点背景支撑,主办单位南京农业大学中国农业遗产研究室的农史研究起步很早,其历史可追溯到20世纪20年代著名农史学家万国鼎先生在金陵大学成立的农史研究室。农史学科是原农业部重点学科、江苏省重点一级学科,南京农业大学不但拥有全国唯一的农业史博士点和博士后流动站,而且还拥有江苏省国家重点学科培育点,是江苏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江苏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基地等。近年来,南京农业大学农史学科在保持传统优势的基础上,积极拓展研究领域,深化研究内容,承担了多项国家和地方性重点科研课题,在农业遗产领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在国际合作交流方面,农业遗产研究室与韩国全北大学米生文明研究院、英国剑桥大学李约瑟研究所等国外科研机构都有较为密切的合作关系。《中国农史》依托中国农业遗产研究室,不但在全国,甚至是在世界范围内都是农史研究的重要交流平台,享有相当的学术话语权资源。《中国农史》的既有底蕴使它成为农耕文化精髓的传承阵地;中华文化软实力的展现平台;助力乡村振兴的宣传窗口。
“自古以农立国,有着上万年农业历史”[5]。中华农耕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是中华文明的根,农业文化遗产资源非常丰富。党和国家非常重视农业文化遗产的传承保护工作,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要加强文化遗产保护传承。《国家十四·五规划和二○三五年远景目标》中提出,要传承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加强文物古籍保护、研究、利用,强化重要文化和自然遗产、非物质文化遗产系统性保护,加强各民族优秀传统手工艺保护和传承等重要决策。研究农史不仅仅是传承历史文化,农史还是经过长期实践检验的农业经验总结,是古人智慧的结晶,是农耕文化的精髓。《中国农史》作为农史研究的专业期刊,以2020至2021年刊发的文章为例,直接涉及古农书研究、古代农业文化遗产研究、古代农业文化遗产当代保护的就有15篇(见表1)。从刊发的论文可见,农史作为中国农耕文化的精髓,在《中国农史》期刊这一方阵地得到了极好地传承与发扬,这些刊登的文章鲜明地表明:农史作为古代农业智慧的结晶被极好地记录和传承了。
表1 《中国农史》2020-2021年刊发的部分文章
“我国的传统农业曾长期处于世界领先地位”[6],传统农业体现和贯彻了中国传统的天时、地利、人和以及自然界各种物质与事物之间相生相克关系的五行思想,它是精耕细作,轮种套种,用地与养地结合,农、林、牧相结合的有机农业。在西方近现代农业科技暴露出“石油农业”“无机农业”弊端的当下,中国传统农业思想愈来愈被全世界所关注。中国传统农业不但是我们自己的瑰宝,更是全世界的财富,是中华文化软实力的体现。前文已经论及《中国农史》刊发的论文多有涉及古农书研究、古代农业文化遗产研究和古代农业文化遗产当代保护,这种对中国传统农业文化的传承与发扬,对于中华文化软实力的提升具有不可否认的积极作用。更为难得的是,《中国农史》还注意与国外农史学界的沟通、交流,刊登过韩国、俄罗斯、阿根廷等国农史学家的相关研究论文,这些论文多有涉及中国传统农业历史研究。比如韩国学者崔德卿《对于荏菽和戎菽的再讨论:中国大豆的起源相关联》(《中国农史》2017年第4期)对中国古代“荏菽”的用途和栽培的时期与今天“黄大豆”的品种和根本性差异进行了探究,并寻找大豆的起源;俄罗斯学者郭静云(Olga Gorodetskaya)《神农神话源于何处的文化记忆?》(《中国农史》2020年第6期、2021年第1期)考察了神农为皇圣的传说,很有可能隐藏着长江中游上古文明关于彭头山文化的文化记忆;阿根廷学者费里南多·罗梅洛·维摩尔与保拉·费里南兹·赫兰姆德《阿根廷大豆从小规模种植到转基因大豆的繁盛》(《中国农史》2020年第1期)分析了阿根廷大豆种植的历史变化及其内在动因,阐述了现有大豆种植带来的农业污染问题,展望了同中国开展大豆贸易的前景以及向中国传统农业技术汲取智慧的良好愿景。中国传统农史对国外学者的吸引力也进一步地说明了中华文化的软实力,《中国农史》期刊的存在,为中华文化软实力的展现提供了一个既有历史维度也有全世界范围广度的平台。
《中国农史》作为业内美誉度较高的专业期刊,本身的学术价值毋庸置疑。但除了学术价值之外,《中国农史》还具有助力乡村振兴的现实意义。2021年的中央一号文件指出:“民族要复兴,乡村必振兴。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最艰巨最繁重的任务依然在农村,最广泛最深厚的基础依然在农村。”[7]而《中国农史》刊登的农史研究论文已经可以做到古为今用,使农业文化遗产的开发利用为乡村振兴铺垫底蕴、注入活力。《中国农史》2021年第4期刊登的《环境适应与技术选择:明清以来长三角地区特色农业发展研究》(伽红凯、卢勇、陈晖)一文,就深入阐述了明清以来长三角地区几大类特色农业的历史生成与当代价值,并指出当下可以通过打造农业文化遗产带来助力乡村振兴。2020年第4期刊登的《论中国各民族农业文化遗产对水资源温度差异的调控成效与创新》(邵晓飞)一文则论述了各民族农业灌溉用水的“水温”调控技术,并指出这样宝贵的农业文化遗产有助于当代农业技术体系创新,为乡村振兴提供古老的农业智慧。农史研究对乡村振兴的助力,无疑是对祖国优秀农耕文化的传承,这种传承有助于我们讲好中国故事,增强文化自信,由此在社会上起到良好的农耕文化传播作用。《中国农史》不但为国家乡村振兴战略提供了一方支撑阵地,同时还是传统农耕文化的传承阵地,这种对国情的助力作用无疑是期刊现实价值的体现。
《中国农史》具有的优势与底蕴,使期刊确实取得了一定实绩,业内美誉度高,同时还是CSSCI来源期刊和全国中文核心期刊。但不能忽视的是,期刊依然面临一些困境。
《中国农史》创刊于1981年,是中国农业历史学会会刊,先后入选 CSSCI 来源期刊、全国中文核心期刊、美国《史学文摘》杂志摘录期刊。常设“农业科技史”“农业经济史”“农村社会史”“农业文化遗产保护”等栏目。读者对象为高校历史系师生、科学技术史研究者、农业历史研究者、农业经济史研究者等。从学科归属和常设栏目看,《中国农史》期刊受众较为有限。农业史隶属于一级学科科学技术史专业,全国拥有科学技术史博士学位授权点的高校仅有14所;拥有硕士学位授权点的高校、研究所也仅有30所①;拥有国家重点学科的高校仅3所,分别是北京科技大学、中国科学技术大学、西北大学(培育)。《中国农史》期刊受众基本就在上述高校、研究所的相关科研人员和硕博士研究生中。这样的学科教育背景,决定了读者作者群的相对小众,也决定了《中国农史》不可能成为关注度和被引量居高的学术期刊。
所谓评价指标体系在当下主要指以转载转引量为标准的评价体系,这种评价体系的弊端正是2021年中共中央宣传部、教育部、科技部印发的《关于推动学术期刊繁荣发展的意见》中提到的“CSSCI等引文数据使用中的绝对化”。徐拥军教授在《中国档案研究》2020年第2期的《卷首语:SSCI、CSSCI崇拜也须尽快破除》中就指出:“人文社会科学具有较强的积累性和学术传统。例如,哲学、伦理学等领域的学术成果的影响力,可能在数十年之后才显现。古代史、古文字学等学科的知识新陈代谢较慢,论文写作周期较长,因而10年乃至20年前发表的论文至今仍有价值。这就远超SSCI—年一次与CSSCI两年一次的评价周期。”[8]
事实上,《中国农史》面临的考核评价指标体系困境还不止徐拥军教授提到的这一点。首先,《中国农史》确实面临CSSCI两年一次评价周期过短的困境,这是农史学科背景无法避免的。10年、20年前发表的农史经典论文被人引用,在现有评价体系中约等于无效。其次,因为农史学科本身的小众性,一个专业性的农史选题未必在一两年内就有其他研究者关注了同样小众的研究方向,这就导致一篇文章被刊发出来,短期内其被引频率相较于其他人文社会学科更低。类似的问题早在2016年,张晓林教授就已指出:引用量高的论文,“往往是与方法、数据等有关。……细节化问题,甚至高深的突破性的创新,往往比那些……‘宏观性’问题的受众少,因此,无论其研究水平和创新程度有多高,自然也不会有多少引用。”[9]如果不考虑学科差异,一刀切地采用同一套指标体系,对《中国农史》这样的农史类小众期刊来说,显然是非常不利的。
我国学术期刊的主办单位大致有三类:一是各个学会和学术团体主办的期刊;二是各所大学主办的期刊;三是各类社会团体主办的期刊[10]。“大学主办的各级各类学术期刊,受制于大学事业单位的管理体制和新闻出版管理体制,这类期刊的经营管理方面受到较多的制度限制,在刊期、出版形式、人力资源管理、财务管理方面期刊自主经营权相当有限,极大制约了这类期刊的发展。”[10]实际上,除了因为体制原因外,大学主办的学术期刊在经营管理方面受到较多限制,在一定程度上束缚了期刊发展之外,更为值得注意的是,数量庞大的大学主办期刊,因为具体学校平台不一,得到的资金资助存在巨大差异。年办刊经费从10万元到80余万元的情况同时存在。差额巨大的办刊经费必然直接影响到具体期刊的办刊质量和长远发展。不同高校因为强势学科的差异,对非强势方向的小众期刊的关注度和经费支持未必充分。在此环境下,《中国农史》这类农史类小众期刊的发展,面临着资金窘迫的困境。
通过前文论述可见,《中国农史》这类特色农史类小众期刊既有自身独特的优势与底蕴,也有其发展困境,正因如此,我们应当将期刊的优势与底蕴作为提升的基石,从而找到路径,突破既有困境,迎来期刊的繁荣发展。
前文提到《中国农史》因为所涉及的学科较为小众,受众群体有限,其关注度和被引量都不会太高。然而,如果将思路转变一下,我们对农史就会有更全面的认识和理解,而不仅仅将农史的学科定位局限于科技史下的一个分支,“说农史是科技史的一个分支,因为它具有科学史文理交叉的性质,尤其是农学史或农业科技史。但这种观点并不全面,因为农史决不局限于农业技术发展的流变。……农史是以政治、经济、文化等综合的观点研究农业生产与技术、农业经济、农村社会及农业思想历史演进及其规律性的一门交叉学科。”[11]近年来交叉学科研究的兴盛,正是农史发展的一个良好契机。
从2020至2021年《中国农史》刊发的文章来看,有不少涉及交叉学科(见表2)。这些文章一方面具有“农史”学科属性,另一方面又涉及到其他学科门类,比如数字人文、考古学以及管理学。这些稿件说明《中国农史》近年来不囿于传统学科分类的成见,海纳百川,以大农史的眼光吸纳优质稿件,在发挥交叉学科背景优势上已经迈步。只要《中国农史》既能坚持“农史”学科本位,同时又能继续发挥交叉学科背景优势,其小众期刊的“小众”之困,应该不能成为期刊发展的束缚。
表2 《中国农史》刊发的部分交叉学科文章
当下,以转载转引量为唯一标准的评价体系对于《中国农史》这类特色小众期刊来说,确实是一大核心困境。要从根本上扭转这一困境,可能还需要引入国外基于感知的学术期刊评价方法,“国外学术期刊评价中最常用的两种方法分别是基于引文(citation-based)的评价法和基于感知(perception-based)的评价法。基于引文的评价法通常使用影响因子、特征因子、h指数及其衍生指标评价期刊,主要优点是定量与客观,但指标片面性、自我引用、期刊操纵引用、不适合人文社科领域期刊等问题也使其饱受争议。近几年采用同行评议对科学研究过程和成果的规范性、科学性和创新性等进行独立学术评判已经逐步成为学界通行的做法,如果将其与引文评价法结合,将进一步提升期刊评价的信度与效度。”[12]
然而,在短期内无法全然改变现有评价体系的情况下,期刊自身可以通过打造数字化开放平台,在一定程度上扩大期刊影响力,进而降低评价体系对《中国农史》这类特色小众期刊的不利影响。具体来说,在移动端阅读方面,《中国农史》微信公众号在作者读者群中已有了一定的接受度,将来,还可借鉴国外数字出版的模式。国外“数字出版包括期刊网站的文章和观点推送、加入各类学术数据库、网络出版等形式。学术期刊的网络出版是指学术期刊以网络为传播渠道,以数字内容为传播介质,以电子支付为付费手段的一种为用户提供阅读服务的出版方式。数字出版有利于作者迅速获取学术资讯”[10]。数字出版不但能进一步巩固和扩大期刊受众群体,更为重要的是,还能打造好一个数字化的开放平台,在可预期的将来会进一步推动期刊影响力的扩大。这种影响力对转引率会起到正向影响作用,在一定程度上改善现有以转载转引量为唯一标准的评价体系对《中国农史》产生的不利影响。
2021年5月9日,习近平总书记在给《文史哲》编辑部全体编辑人员的回信中表示:“增强做中国人的骨气和底气,让世界更好认识中国、了解中国,需要深入理解中华文明,从历史和现实、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角度深入阐释如何更好坚持中国道路、弘扬中国精神、凝聚中国力量。回答好这一重大课题,需要广大哲学社会科学工作者共同努力,在新的时代条件下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高品质的学术期刊就是要坚守初心、引领创新,展示高水平研究成果,支持优秀学术人才成长,促进中外学术交流。”[13]习近平总书记的回信体现了他对人文社会科学期刊和哲学社会科学工作者的高度重视和亲切关怀。结合《中国农史》刊物的办刊情况,我们可有如下启示:第一,未来《中国农史》要继续展示高水平的学术成果;第二,《中国农史》刊物要支持优秀人才成长,特别是本学科优秀的中青年人才;第三,《中国农史》刊物的宗旨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结合回信精神,未来刊物将会继续引进和展示国外优秀汉学家的理论成果,借助汉学家的积极作用向世界讲好中国故事,建立中国特色的对外话语体系。我们应当真正做到不囿于学科条件限制,创造利于人才成长与中外交流的平台体系,只有真正以人为本,支持学术人才的成长,期刊的发展才能长久。
从2020至2021年,国家关于期刊的大政方针,尤其是《关于推动学术期刊繁荣发展的意见》客观上为《中国农史》的期刊发展,创造了更为开放和多元的环境。《中国农史》编辑部在厘清自己既有优势底蕴的基础上,客观分析期刊所面临的困境,充分发挥交叉学科背景优势,不受制于评价体系打造数字化开放平台,始终坚持不忘初心支持人才成长,以期达到推动《中国农史》期刊的长远发展的远景目标。《中国农史》发展策略的探讨与总结或许能为其他小众学科期刊提供借鉴,不论期刊所属学科如何,是否小众,都能充分发挥自身特点,走出契合自身特点的发展之路。
[注 释]
① 30所高校、研究所包括: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北京科技大学、中国科学技术大学、中国科学院大学、上海交通大学、西北大学、山西大学、南京农业大学、南京信息工程大学、内蒙古师范大学、景德镇陶瓷大学、东华大学、西北农林科技大学、首都师范大学、河北师范大学、天津师范大学、河北大学、江苏科技大学、哈尔滨医科大学、上海中医药大学、山东中医药大学、南京中医药大学、华南农业大学、云南农业大学、广西民族大学、北京印刷学院、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中国科学院上海光学精密机械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