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海君
(鞍山师范学院 人文与传播学院,辽宁 鞍山 114007)
中国的工业文学发展历史与社会主义新中国的历史是同步的。工业文学写作不仅与党的文艺政策直接相关,而且与中国工人阶级的命运和中国人民伟大的建设事业密切相关。新中国伊始,中国共产党便深刻意识到工业和都市在未来社会主义建设中的中心地位,非常重视工业文学,提出加强工业题材文艺,然而由于中国工业基础和工业文化传统都比较薄弱,工业文学未能如其他题材作品一样繁荣。如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正在稳步推进,现代工业中国正在形成,工业文化辐射每个角落。相对于原始存在的现实自然和一定程度加以改造过的文化地理,严格意义上说,工业才是真正显现出工人阶级本质力量对象化的第二自然。从改变自然、创造世界、建立现代意义上的国家伦理和道德规范体系的合理性上来讲,工人阶级才是最有力、最有创造性、最有自觉性的阶级。因此,工业书写是工人阶级历史地、美学地自我表达的重要方式。工业文学应该反映这个伟大历史时代,表现工人阶级的奋斗、迷茫、升级、改变、创造的工作和生活,具有书写社会主义伦理更大更广阔更自由的空间。
从世界工业化历史进程来看,现代意义上的中国工业化发生较晚,这既有几千年来的中国历史文化的封闭性因素影响,也与世界帝国主义直接入侵有关。工业革命改变世界,使人类享受工业文明的同时,也使人类失去传统的精神家园,如纯朴自然自由的天性。由于人与机器关系的异化,早期的工人成为被剥削者和被压迫者,并且被异化为机器的一部分。卓别林的电影《摩登时代》正是这种关系的形象演绎;卡夫卡的《变形记》更是表现了资本主义和工业文明把人变成甲虫的荒诞现象;当然,红色苏联时代也出现了表现工人激情生产和创造生活的革拉特珂夫的《士敏土》等,这些作者都对现实生活和工人个体生命展开了深入思考。
相对于世界文学,20世纪中国文学的发展历史更具独特性。西方近代军事和政治压迫下的中国国家和民族意识的觉醒充满着痛苦的记忆。虽然古代中国较早产生了手工业、纺织业等早期工业形式,但因封建专制和封闭政策,并未能发展为工业革命和现代科技。晚清的洋务运动是中国第一次看向现代工业,却并未真正觉悟到现代工业的力量,也未能真正开展现代工业建设。世界历史进程证明,一个现代国家和民族的现代化必然要以重大工业为基石。因此,新中国伊始,国家便极为重视现代工业建设,同时强调工业建设中必然存在的阶级斗争问题。周扬指出:“现在我们的国家已进入大规模的、有计划的经济建设时期,正坚定而稳步地进行着社会主义工业化和社会主义改造的伟大事业。”[1]
随着社会主义新中国的建立,工业文学逐渐成为重要的文艺形式。然而,与农业文学和知识分子文学相比,中国工业及工业文学资源的薄弱使得工业文学事业并未能繁盛起来。对所有作家而言,工业文学写作也是一种思想指导、理论先行、生活体验、艺术锤炼的最新尝试。虽然从现代艺术规律上看,题材本身无高低、优劣、重轻之分,但是在特定历史、社会形态和意识形态斗争下,作家写什么具有先天的性质。中国革命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工人阶级为先锋队的工农兵的革命历史。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是主体,因此,艺术应该也必然要服务于工人阶级。都市是工业开展的现实空间,同样也是工人主体生存和主体意义实现的文化空间,二者之间存在着必然关联,因此,洪子诚把“都市小说与工业题材”相提并论。因国家和民族伟大事业发展的需要,工业题材不仅有着特别重大的价值,而且与现代都市的成长有着密切的关系。工业文学关注和表现的主体——工人阶级地位特殊,“对于‘当代’文学来说,城市有其不可忽略的重要性,也有急迫需要表现的对象,这就是作为‘领导阶级’的工人的劳动和生活,以及发生在工厂、矿山、建设工地的矛盾斗争”[2]117。“在文学决策者看来,工业建设成为‘新中国’的‘工作重心’,而工人阶级又是‘领导阶级’,文学创作也应该发生这种重心上的转移。然而,即使是一些训练有素的作家(周立波、艾芜、萧军等)涉足这一领域,也令人惊讶地表现了他们笔墨的笨拙、呆滞。”[2]76过去,由于中国社会长期处于亚细亚生产方式,中国的革命是农村包围城市,农民是革命强大后盾。现在,农民在空间上由农村进入城市,身份上转为工人阶级,在思想、情感、心理、审美和阶级觉悟上都发生质的变化。他们变成国家的主人,在政治和文化上,都应该建立起工人阶级的思想体系,并与人民、党和国家具有同一个文化理想。
欧洲现代工业文明进行较早,工业与都市也有着天然的内在联系。都市(工厂和车间)作为工业文明的物质空间,在工业革命历史上便是发达、领先和现代的象征。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众多学者意识到工业、技术、资本对人的异化造成严重的危害。西方文学中的工业书写不仅仅是对生产、技术和工人的劳动过程的书写,还常常表达工人与工业机器的对立,甚至写人失去人之为人的自由和个性而成为工业和资本的奴隶。工人的生存空间和自由时间被资本家剥削和控制,以至于发生生活思想和人性的异化。无论是《摩登时代》还是《变形记》,都是如此。
相对于欧美资本主义条件下的工业书写,社会主义中国则有自己的工业文学设想和伦理要求。在现代文学史中,郁达夫、蒋光慈、茅盾、萧军、路翎、巴金等作家笔下也都出现过工厂女工、拉车夫、矿山工人、丝织女工等形象,但是由于厂主大多是地主、资本家甚至是外国人(常常视为帝国主义的化身),因此工人与工厂、企业、工业机器之间的关系也是对立的。工业是资本家和帝国主义的象征,是斗争的对象。处于剥削与反剥削、压迫与反压迫矛盾关系中的工人,当然对当时工业、国家和民族的未来也就没有主人公意识和主体的审美想象。相反,一些开明的地主或民族资产阶级出于本阶级地位和利益考虑,也对现代民族国家的工业图景有政治学和社会学的整体构想。
《子夜》主人公吴荪甫心中有孙中山遗著《建国方略》,他这样设想自己的商业帝国:“高大的烟囱如林,在吐着黑烟;轮船在乘风破浪,汽车在驶过原野。他不由得微微笑了。而他这理想未必完全是架空的。” 即使在他所创办的益中信托投资公司面临极大的经济困难时依然自信地表示:“只要国家像个国家,政府像个政府,中国工业一定有希望的!”
这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次具有代表性的关于工业帝国的描写和想象。作为民族资本家的吴荪甫以主人公的姿态时刻思考着国家政治和工业环境,而这种期望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新中国变成现实。由于近现代中国历史是被西方现代化的过程,因此现代文学中的工业和都市都是压迫工人阶级的意象。拉车夫、纱厂女工、煤矿工人等与工业和都市既是对立的,也有着无法割裂的关系。工人的主奴身份和对工业风景的态度决定着作家写作情感、写作话语和描绘风景的节奏。现代文学史中最具代表性的都市风景描写应该就是《子夜》的开头。这是要回答20世纪30年代中国社会性质问题的左翼作家茅盾笔下大都市上海的黄昏:苏州河浊水,黄浦江停靠着资本家的船只,外白渡桥,钢架,电车,“从桥上向东望,可以看见浦东的洋栈像巨大的怪兽,蹲在暝色中,闪着千百只小眼睛似的灯火。向西望,叫人猛一惊的,是高高地装在一所洋房顶上而且异常庞大的霓虹电管广告,射出火一样的赤光和青磷似的绿焰:Light,Heat,Power”。畸形的异化的空间叙述,表面的繁华和力量美学却掩藏不住暗处的残酷现实。面对资本家、地主的压迫和剥削,双桥镇和裕华丝厂的工人暴动则是这个都市的另一个风暴。工人阶级视工业机器为压迫自己的工具。这种对立的工业书写,只有工人阶级成为主人,掌握了政权,冷冰冰的机器、技术、自动化智能才会成为工业文学歌颂、想象、诗意抒写的对象。
艾芜和草明的工业书写却是另一番风景。《百炼成钢》里由乡下来到城市的梁景春被社会主义的现代化工业风景所震撼:“梁景春首先看到的,是露天的原料车间。正有一列火车,把好多两人高的大铁罐子运走,同时又有一列火车,把许多菜碗大的黑色矿石运来,架在铁路上空的巨型桥式吊车,轰轰隆隆地吼着走着,吊起四个装矿石的铁槽子,运送到一座座大房子的平台上。……金红色的液体,从楼上流了下来。空气中散播着轻微的瓦斯气味……这座庞大的钢铁房子里,传出来洪大的喧嚣声音,就像里面有条大河,水波汹涌,成天整夜在吼一样……梁景春忍不住欢喜地想:‘真伟大,咱们这条生产线!’”同样,《乘风破浪》的开篇,青年工人李少祥眼中的工厂是这样的:“浓烟弥漫,染黑了兴隆市的上空。忽然,西边浓烟深处冒出了一团红光,冲破了黎明前的黑夜。于是盼望天明的小鸟儿唱起来,准备迎接太阳。但是不久,红光消逝了,太阳并没有出来,小鸟儿受骗了,这片红光不是初升的太阳,而是兴隆钢铁公司的炼铁厂在深夜里按时出铁,铁水的红流映红了半边天。”这样的风景描写是工业社会主义中国的诗意理想。即使是工业风景的描写,也同样呈现出当家作主的工人阶级眼中的社会主义风景,“在工农阶级翻身为历史主体的政治语境中,‘社会主义风景’的展开实际上也是阶级话语的视觉实践,阶级认同是查探这一风景形态内部机制最为重要的通道”[3]。
如今,工人阶级成为国家和民族的主人,工人与工厂、机器的关系由破坏、斗争和对立转变为掌握、管理和创造,工人成为机器的主人。反映、表现工人工作、生活和情感的工业文学书写应该、也一定要发生历史的审美的转换。
中国工业建设直接与中国社会主义事业具有原发性的伦理关系。按安德森的想象共同体的理论,任何一个现代国家都是全体民族通过语言和文化想象建构起来的,“有一种同时代的,完全凭借语言——特别是以诗和歌的形式——来暗示其存在的特殊类型的共同体”[4]。社会主义中国正是以无产阶级先锋队的中国共产党为领导,所以,中国的工业文学从一开始便承担建构国民共有情感的社会主义伦理的责任,也即,使全体人民认同和践行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道德规范。这种工业文学的写作不仅是社会主义建设初期党的意识形态、阶级斗争、社会斗争、文化理念的载体,而且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工业中国的叙事和建构。社会主义伦理学不仅是理论科学,还是实践科学。工人阶级正是以自身的行动探索和实践社会主义伦理学。文学家对工业文学的积极探索和书写,不但是文学的自觉,也是文化的自觉。
1942年,延安文艺座谈会明确了文艺为工农兵服务、知识分子与工农兵结合的思想,知识分子开始自觉地寻找与工人阶级结合的道路。由于历史文化和现实条件的制约,知识分子与工人、工场、工业的结合显然不够,因此,参加座谈会的舒群、于敏、草明、公木、罗丹等作家先后奔赴沈阳、鞍山、本溪等地,直接进入现代工业机器空间,体验工人生活和工业生产。于敏在鞍山生活20年,创作了新中国第一部反映工人生活的电影文学《桥》、长篇小说《第一个回合》、报告文学《老孟泰的故事》等,并写有《工业题材一解》讨论工业写作问题;舒群创作以计明达为原型的长篇小说《这一代人》;公木创作诗歌《鞍山行》《鞍山散歌》等;罗丹创作《风雨的黎明》《小号手》《严峻的岁月》等小说;草明在鞍山生活10年,先后创作《火车头》《原动力》《乘风破浪》等60余篇(部)直接反映重工业生产和工人生活的作品……这些作家及其创作的作品奠定了新中国工业文学的基础。草明在《作者小记》中表达了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对她的启发,“《讲话》督促我、鼓励我今后需要长期地深入到他们(指工人)的生活,深入到他们的思想感情中去。我采取到厂里参加实际工作的办法,并决心为这而奋斗终生。”[5]
草明以社会主义新中国工业文学开创者的身份而为历史所记载。她的工业文学写作虽然在结构艺术和人物关系的处理上依然是两条路线的斗争,但在显示来自解放区的知识分子书写成长中的工人阶级的新生上,也涉及了党性和业务、官僚思想和现代企业管理、大跃进和科学计算等现代性问题。这样的写作逻辑,在相当长时期内对中国工业文学写作有着深刻的影响。只是不同的历史时期,不同的作家笔下,隐现程度不同而已。即使是作为改革文学代表作的《乔厂长上任记》,也不过是改革开放背景下思想觉醒后宋紫峰的科学技术和管理思想的归来。然而,他们也还是面临着中国社会科学技术条件不成熟、科学技术素质不强、创造性和科研力不足、部分工人的主人翁意识不足等问题。这些有个性、有技术、有想法的人才往往因某种思想和历史的原因,在工作中采用混、懒、对付的态度,对党和国家的业务干预有微词。他们在得到领导,往往是书记、上级组织派来的工作人员,或者有着革命经验的思想先进人物的帮扶下,得到思想和精神上的拯救。这些人有革命资历、技术、魄力和铁腕,更重要的是内心深处有为党为国为人民的赤胆忠心。他们在企业工人身上发现了因思想和态度问题造成的生产低下或产品劣质现象,要在思想上帮助工人先进起来,为社会主义生产做出贡献。这种拯救是通过党的光辉思想洗礼来实现,而不是通过现代化企业管理制度的建立和改造来实现的。
严格意义上讲,工业现代化应该是完整的体系,不仅包含技术和管理的现代化,也包含工人思想的现代化。工业主义社会必然是国家、工业与工人关系的现代化。工业化社会是人类以本质力量重新建立社会秩序的理性追求,“工业主义不仅仅是一种技术与生产,同时也包括由此而来的社会形式与人格形态,置身其中的人,不可避免地在人的属性人格状态上产生变化”[6]。不过,社会主义新中国在相当长时期内依然处于初级阶段,阶级斗争依然存在是当时的现实问题。党和国家的需要便是工人阶级本身的需要,有思想有觉悟的工人就应该无条件服从。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也要上。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一个基本的判断就是客观条件、人的问题和技术的问题都可以通过思想的觉悟和坚强意志加以克服。工业技术和现代企业管理上的先进与落后(现代与传统)也有了思想上的先进与落后(服从与消极怠工,甚至暗中破坏)的复杂性。草明的《乘风破浪》以1957年整风、1958年大跃进和大炼钢铁为背景,以鞍钢为原型的东北兴隆钢厂领导和工人面对各种困难,围绕如何完成增产二十五万吨钢为目标,塑造了党的领导、管理领导、先进和落后的工人形象。小说在人物、结构、风景和语言等方面,无不呈现出工业文学的社会主义话语表达和伦理书写的自觉。正如铆造厂铆工刘全所说:“国家的事,咱们工人不多操点心,推给谁?”当工人的阶级意识开始觉醒并与国家、祖国、民族和人民的利益合而为一的时候,工人的积极性和创造性得到最大限度的激发。然而,按现代科学理论,工业生产并不仅仅是操点心的心理和情感的问题,而是技术、设备、管理的问题。增产计划由八万吨提到二十五万吨,在炼钢厂厂长宋紫峰看来是不合实际也不合科学理论的。反对者在无法从科学角度进行反驳的情况下,只能强调人的主观能动性和缩短炼铁时间。无论是工业部长钱友太,还是炼钢厂党委书记唐绍周、管人事的工作人员,都是如此。此后,作为妻子的邵云端,虽然在个人情感上对丈夫有所不满,但作为思想忠诚而坚定的党员,在丈夫的论文《企业管理问题探讨》中发现宋紫峰不关心政治而只关心技术、只讲科学讲管理却忽视了党性高度、把党委和行政并列而谈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是思想问题、党性问题,是社会主义条件下工人阶级的政治觉悟和伦理认同问题。在邵云瑞大义检举和帮助下,宋紫峰的思想得到了拯救。科学和技术固然是生产的基础,但是作为主体的人,在思想、心理和情感上形成自觉性同样能够直接影响生产,这就是社会主义工业的伦理学,一直在影响着中国当下的工业文学创作。
20世纪90年代以来,受国家市场经济战略的影响,东北老工业基地面临转型的阵痛。国企职工面临下岗、失业、再创业的艰难抉择,其自我价值感和存在感一度迷失,主体地位和参与积极性也深受打击。随着信息化、智能化、工业4.0时代的到来,“工业题材”无法涵盖这个泛工业时代工人的工作、生活和情感的丰富性与复杂性。作为有血有肉的生命个体,他们在牺牲和创造的同时也有享受工业文明福祉的权利。因此,周景雷提出用“生活”来替代“题材”,促进作家改变对工业文学的认识。这一概念具有淡化意识形态、弥合题材间的裂隙和虚空、使人成为主体的意义,因为“生活才是圆阔的、流动的、生生不息的。它不是题材式的线条,而是生存性的空间,其本身是具有审美意义的”[7]。具有创造性和现代历史感觉和审美感觉的工业文学,应该着力表现工人阶级“作为一个阶层的代表在其工作和生活过程中所呈现的振兴工业的敢于担当的主体姿态,扶危救困的英雄主义情怀,义无反顾的集体协作品质和在经济快速发展过程中对工业本身的人文主义反思”[7],不仅要展现工业文明,歌颂工业精神,还要在尊重人的同时表现“对科学精神、创造精神的崇拜,对诚信乃至更高境界的奉献追求”[8]。
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工业国家的建设,社会主义伦理道德规范理应以人的全面发展为终极目标。在这一发展过程中,依然会存在社会主义道德规范和非社会主义道德规范的冲突,而作家也同样面临各种观念的挑战。部分工业文学写作者尚未完全褪去历史惯性,在思想和观念上还没有完全跟上时代的步伐。加之对工业领域的特殊性、生活体验、工业技术知识的熟悉程度以及一线工人思想和情感存在体味隔膜,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作家的写作。现代意义上的工业创作,显然与作家对正在走向现代化、智能化的工业4.0时代下工人阶级作为生命个体的复杂体验有更深的关系。当下中国,工人无疑是社会发展的主体力量。工业文学既要书写各个重大工业领域的场景和技术革新,也要书写这个伟大的历史进程,更要书写并塑造工人阶级在这个时代的思想境界、复杂情感、生活感觉和心理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