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华,罗 坤
(沈阳航空航天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辽宁 沈阳 110136)
“永恒真理”是杜林平等思想的逻辑起点,为了验证“永恒真理”的合理性,他将数学方法运用到人类社会历史中,宣称数学方法能够实现人类历史的“永恒正义”,在数学方法中,人类社会都可以用数学公理精确表述出来。恩格斯将杜林的研究方法概括为一种先验主义,所谓“先验”就是对事物的认识是从对象到概念,然后再通过概念的映像去认识对象的研究方法,这种研究问题的方法在杜林那里就是先把对象“分解”成“简单的要素”,然后将数学公理运用于这些要素,最后从中得出“结论”。由此,杜林对世界的认知并不是从“对象本身”出发,而是先从头脑中推理出“对象的概念”,分析出“对象的特性”,根据逻辑观念来推导事物的“现实本身”,而不是从现实出发认清现实。杜林的平等思想并不来源于人类社会生产实践和社会关系,而是来源于头脑中的逻辑,或者这种逻辑可以说是一种数学公理,他的整个平等思想理论体系建立在一种抽象的观念的基础上,思考过程也完全依据理论观念之上,只执著于逻辑上的通顺与合理。这种先验主义的研究方法在恩格斯看来无异于是一种本末倒置,这种倒置不仅仅是概念和实践的倒置,更是历史与逻辑的倒置,这种倒置会直接将人引导到唯心主义的阵营,背离唯物主义的根本立场。
研究方法上的先验是杜林平等思想错误的开端,研究对象上的形而上学则是其思想错误的关键。杜林为了自圆其说,增强理论说服力,完善思想的合理性,掩盖平等外衣下形而上学的本质,自编自导了一套平等公理的抽象模型。杜林认为,世界最小单位是“两个人”,两个人意志“完全平等”,这种平等率先规定了一方不能向另一方提出要求。也就是说,两个人没有任何差别的情况下,意志完全平等,当其中一个人企图将自己的意志通过暴力的方式强加到另一个人身上时,就产生了不平等。恩格斯尖锐地批判了这一观点,他认为,非但不存在所谓理论上的“两个人意志完全平等”,这更可以说是一种对社会历史的“过度夸张”,这种说法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也就谈不上“公理”这一概念了。恩格斯还认为,“两个人”理论是抽象的,假定真的存在这样两个人,那么这两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是两男两女,还是一男一女的组合,无论是那种组合,都不能得出“两个人的意志完全相等的结论”。另外,所谓杜林的“两个人”理论,其实并非杜林首创,早在十八世纪启蒙运动中就有思想家针对平等问题提出了该理论,最早用“两个人”理论来论证平等问题的著名法国思想家卢梭在《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一书中为论证不平等产生的原因就引用了“两个人”理论;经济学家亚当斯密和李嘉图试图用“两个人”理论去解释商品交换中的不平等,在这里“两个人”的设定是猎人和渔夫;英国文学家狄福的《鲁滨逊漂流记》中,鲁宾逊和“星期五”之间也是“两个人”理论的体现,然而鲁宾逊和“星期五”之间显然不是平等的。鉴于此,恩格斯将杜林的这一观点归为“整个十八世纪的思想家共有的”。[1](P102)在十八世纪启蒙运动时期,“两个人”理论只是思想家为解释其观点所引用的“例子”,到了杜林这里,把这“两个人”阐释为自己观点的核心,将这种“例子”极致化为社会科学的基础并企图用这一理论去衡量社会历史。换言之,十八世纪的启蒙思想家们是为了揭示社会的不平等而引用了“两个人”的例子,以此来达到解释说明的目的,实现政治上对封建贵族的反抗和压迫,而杜林却将“两个人”作为自己平等思想的理论基点进行说明。在杜林的描述中,他先假定两个人意志完全平等,然后论证其他内容,但“两个人意志完全平等”却并非来自客观实践,杜林生硬地将头脑中认为的平等当做永恒的真理进行论证。
由于杜林研究方法陷入了先验主义,研究对象是唯心且形而上学的,在现实世界中,杜林所谓“两个人完全平等”的理论体系是不可能被实施的。为了使这一理论体系合理化,杜林对自己的理论体系进行了完善和调整——承认不平等的存在。恩格斯将杜林的修正和完善称为“退却”,但这种所谓的“退却”本身又充满了矛盾,经不起推敲。退却之一:“两个人”理论强调的是两个人的意志完全平等,但同时又强调儿童存在“自我规定的缺陷”,所谓“自我规定的缺陷”就是生理发育不成熟,因此可以存在“允许隶属的关系”,这种隶属代表了默认儿童是依附于大人的,在儿童和大人之间就存在了天然的不平等,允许存在这种关系的不平等。恩格斯认为,这是一种“欠缺自我规定的意志”,[1](P105)这种意志下的平等是无效的。意思是说,杜林标榜的“两个人意志完全平等”理论到了儿童这里就出现了例外,这种理论没有说服力,本身也是自相矛盾。退却之二:杜林将人分为人性的人和兽性的人,在现实生活中人性的人可以对兽性的人进行打击和压迫,对此,恩格斯认为,人是复杂的集合体,绝对的人性与绝对的兽性都不存在,将人按人性的人和兽性的人进行分辨,本身就带有严重的偏见,杜林在这一问题上陷入了形而上学倾向。退却之三:杜林主张如果两个人中其中一人按真理行动,另一个人按“迷信”行动,这两个人在精神上就已经不平等了。恩格斯认为,杜林最开始运用永恒真理建立平等,认为一个人通过暴力手段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另一个人身上是不平等的,到后来却认为通过暴力恢复平衡是可以理解的,这种平等思想为资产阶级暴力镇压工人运动的正当性做了辩护。对于杜林的强词夺理,恩格斯将之批判为“简直堕落为可耻的逃跑!”鉴于以上三重退却,杜林的平等思想理论体系轰然倒塌,所谓的“永恒的真理”存在着各种各样的例外,那么这种“永恒的真理”真的是真理吗?还是杜林为宣扬自己的平等思想给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的剥削、压迫和掠夺的开脱,为资本主义私有制做辩护?
平等思想是社会历史的产物,而产生平等思想需要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恩格斯将平等观念的出现总结为一种“历史发展的产物”,这里所说的“历史”是指以此前的历史条件为基础,结合现在的社会状况形成当前的历史趋势。在社会的不同历史时期,平等有着不同的内涵。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分析了古老的公社时期、古希腊古罗马时期、封建的中世纪时期的平等思想的不同内容来说明平等思想的内涵在随着历史条件与社会背景发生变化的同时也发生了变化。在原始社会的氏族公社中,只有公社成员拥有平等权利,所谓公社成员只有成年男性,妇女、奴隶、外地人均不属于公社成员的范围。在奴隶社会中,古希腊古罗马是这一时期的代表,在古希腊古罗马的平等是“自由民”之间的平等,是“公民”范围内的平等,奴隶和臣民则没有任何权利,对于平等更是无从谈起。在封建教皇统治下的中世纪的欧洲,高度的政教合一,只承认人的原罪平等,以及基督教作为上帝的选民的平等。这就意味着僧侣和世俗人之间天然的不平等,这种不平等导致了僧侣和世俗人的对立使得当时的社会即便出现了平等的萌芽也很快被毁灭。商品贸易的发展产生了一个新兴阶级——资产阶级,尽管产生了资产阶级,但对平等权利的渴望还没有达到顶峰。随着新航路的开辟,世界市场开始产生,对生产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因此工场手工业得到了飞速发展。生产力发展使得商品贸易打破了原有的时空界限,资产阶级首先成为了现代平等要求的代表。对此,恩格斯写到“经济关系的自由和平等”,是以政治上的束缚和行规为对抗的。随着商业贸易规模的不断扩大,资产阶级希望消除封建的不平等制度的愿望愈加强烈,他们渴望获得更多的平等权利并将其称之为人权,因此人权自其产生之日就是用以保护私有财产、维护资产阶级利益的,无论怎样美化都掩盖不了它对人剥削的本质。鉴于此,原始公社时期的平等、欧洲中世纪时期的平等以及资产阶级的平等,归根到底都是特权阶级的平等。由此可见,无产阶级的平等要求也并非孤立产生,它来源于资产阶级对平等的要求,结合宗教的形式来表达自己的平等要求,之所以无产阶级一开始没有明确地提出自己的平等要求,原因在于无产阶级的力量还不足以独立地站上政治舞台。随着社会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无产阶级对平等提出了新的要求,其不仅仅满足于表面的平等,开始了对平等的新的追求——消灭阶级。同时恩格斯认为,“这样的平等观念说它是什么都行,就不能说它是永恒的真理。”[1](P110)平等思想的内涵会因时代背景、地区差异、风俗习惯、民族特点差异而存在不同,不能盲目地将适应于这个国家的平等观照搬到其他国家。一切普遍的真理都需与具体的实际相结合,从而避免盲目性,要能够全面地看待问题,对平等的理解也应如此。
平等不仅是社会存在的现实反映,还是一种基本的社会意识。从唯物史观的视角来说,平等思想反映了当时社会背景下的经济关系,并为一定的经济基础所决定。随着经济发展的变化,平等思想的具体意蕴也发生了改变,恩格斯将其称为“当时经济状况的产物”,[1](P111)它反映了一定时期的社会经济关系,并且随着社会的发展,经济结构的变化,经济关系的调整社会平等的具体要求也发生了变化。例如:在原始氏族公社的家庭之中,男性成员主要负责生活资料的获得,劳动分工直接使得男性成为经济上的主导,因此,男性成员之间才有平等权利;奴隶社会时期,奴隶主掌握生存资源,奴隶被安排在工厂、田间工作,奴隶主贵族之间才有平等权利,这种平等与奴隶无关;而在欧洲的中世纪,封建社会的平等是封建贵族之间的平等,这种平等不包括没有贵族身份的平民,随着新航路的开辟和地理大发现的发展,使得这一时期的工场手工业成为了经济发展的重要方式,新航路的开辟带来了巨大的市场,很快工场手工业和商品贸易在蒸汽机的推动下迈向了新的台阶,走向了大机器生产时代,原本的封建经济关系逐渐变成了资本主义经济,此时资产阶级要求平等占有生产资料、平等地进行商品交换,以及平等地使用工人的权利,这种要求面临的是封建行会的束缚和贵族特权的正面打压,这种束缚和打压不适应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时代,并且无法满足资产阶级在经济上的要求。新兴的资产阶级对贵族特权愈加不满,对平等愈加渴望的同时要求由平等使用生产资料逐渐变成了反对封建统治。这种变化的实质就是当时经济关系变化在政治上的反映。
消灭阶级是无产阶级对平等的追求的最终目标,同时也是无产阶级实现平等的路径,但平等的实现并不容易,在不同制度下平等的实现程度也是不同的,即使是社会主义国家,由于劳动能力与人口的差异,不同的人对平等观念的理解也存在着很大差异。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将无产阶级的平等目标总结为消灭阶级,并且除了这个目标以外的目标都会“归于荒谬”,“平等应当不仅仅是表面的,不仅仅在国家的领域中实行,它还应当是实际的,还应当在社会的、经济的领域中实行”。[1](P112)换言之,无产阶级的平等意味着各个方面的平等,范围广泛,包括:政治地位、法律权利、生产资料以及参与国家的日常管理等。
恩格斯的平等思想在这一时期体现了结果平等与形式平等的辩证统一,恩格斯平等思想的论述不但是个人平等思想的成熟,也是对马克思主义平等观的系统阐述,从阶级层面来讲,是无产阶级追求平等的奋斗目标,但是这种“一切社会成员”的平等的实现绝非一蹴而就,这需要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要在整个历史进程中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政治关系的调整而逐步实现。同时,也要理解,社会主义社会处于不同历史时期、不同劳动能力、不同人口数量下,平等内涵也各有不同,平等的社会中也会发生不平等的现实。一些平等的权利用在不同的人身上,也会出现结果上的不平等,但这种不平等是可以改变的,随着生产力的高速发展,可以通过上层建筑的调整实现人类新的平等,实现形式平等与事实平等的辩证统一。
十九届五中全会以后,中国完成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历史任务,朝着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方向迈进。中国的国际地位在提升的同时,引起了部分国家的警惕,以英美为主导的西方国家打着“普世价值”的旗号以各种方式对我国进行意识形态渗透,以消费主义、拜金主义、历史虚无主义、民族虚无主义等社会思潮为导向不断地对我国进行文化侵略;对我国真实的情况进行恶意剪辑,抨击我国的英雄形象,破坏我国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建设。此外,当前我国在许多领域仍存在着不平等的现象,鉴于此,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保障每个人的平等是首要任务,而这其中,社会主义平等观的构建就是重中之重,社会主义平等观的构建就是今天我们对马克思主义平等观的捍卫和发展。
所谓捍卫就表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核心平等观的本质内核与恩格斯平等思想的一脉相承。新时期背景下,重新翻开《反杜林论》,研究恩格斯对小资产阶级平等思想的辩证批判和对马克思主义平等观的系统阐述,正确处理恩格斯平等思想与社会主义平等观的源与流的关系,从而更好地践行社会公平正义,更好地应对西方错误社会思潮对我国的影响与冲击。所谓发展表明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平等观是针对中国具体国情并结合恩格斯的平等思想而产生的一种符合中国特色的思想内涵。
通过对恩格斯《反杜林论》中平等思想的探究,并结合我国现阶段的基本国情,给我们带来重要启示:关于人类价值方面的命题都是变化的、发展的、具体的、历史的,都有受到一定的历史条件的限制,脱离历史条件谈平等是毫无意义的,即在人类价值领域不存在“永恒的绝对公理”。通过对平等思想的研究,更深层次地剖析了当前社会各方面的问题,那么,将平等作为一种价值观来构建,是对于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中国根据社会主义建设的历史阶段来建构。因此,对社会主义平等观内涵的解读要立足实践,客观地看待和分析平等的重要性,以及与政治、经济制度的关系,客观理性地将平等观念同我国国情相联结。目前,由于客观条件的限制,国内在许多方面仍有很多不平等现象,例如,区域间就业机会不平等、教育资源分布不平等、市场竞争不平等、收入分配差距大等,这些问题越来越受到人们的极大关注。因此,应以唯物史观为基本立场考察社会平等问题,立足于我国的基本国情去分析所面临的平等问题,提出解决平等问题的好方法,制定出符合我国发展的平等目标,稳步推进社会主义公平建设。
时至今日,全球依旧在和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做抗争,在这种大时代背景下,世界各个国家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响,我国也不例外。此时,一些居心叵测的西方国家企图通过各种错误的社会思潮和价值观输出打击我国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信心,并且以多种方式向我们进行意识形态渗透和价值观导向,以此想要达到动摇我国马克思主义平等观的目的。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建设中,要警惕“新儒学”思想和普世价值,要辩证地看待与社会主义平等观相悖的理论,对于包裹在“自由、平等、博爱”糖衣下的意识形态渗透要敏锐地发现并坚决抵制,及时纠正各种错误思想对我国的误读和歪曲,坚持马克思主义平等观的基本立场,捍卫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结合中国的实际国情,构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用马克思主义武装头脑,用唯物史观去阐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的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等价值。[2]
恩格斯平等思想对确立和发展社会主义平等观具有重要理论借鉴意义。当前,我国正在构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面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平等观的构建要求,解决当前面临平等问题的第一要务就是发展经济,发展生产力。
实现社会主义平等与共同富裕是密不可分的。实现社会主义平等是共同富裕的基本前提,共同富裕是实现平等的最终目标。实现社会主义平等,既不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绝对平均主义,也不是照搬西方以私有制为根本的平等观。社会主义平等的最大特点就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结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以及现代化建设的实际情况来建设。社会主义平等观的构建力求最大限度地保障人民群众的平等利益。社会主义平等观的这一内涵与共同富裕的要求不谋而合。在实现共同富裕的过程中,困难和挑战并存,人们对于平等权利的实现仍有很高的期待。
实现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平等观建设的应有之义。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再次强调了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目标,对于在新时代下促进共同富裕有重要的理论意义。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广大人民群众共享改革发展成果,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因此,在新时代下,实现社会主义平等,推进共同富裕,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指导地位,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结合建党百年的时代契机,以人民为中心,逐步解决现代化进程中遇到的机会平等问题,稳步迈入下一个百年,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