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 芒,李明洋
(重庆大学公共管理学院,重庆 400044)
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上提出“建设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社会治理共同体”的决策部署[1],十九届五中全会上明确了“推动社会治理重心向基层下移,向基层放权赋能”的行动总则[2]。社区作为基层治理的核心场域,是我国基层社会治理的“最后一公里”。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构建既是新时代我国加强基础社区治理的重要方向,也是推进我国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抓手。
尽管当前我国社区治理水平取得了一定成效,但依然存在碎片化、分散化问题。首先,社区治理主体之间缺乏权责清单,也缺乏法律和制度来保障各主体之间的行为边界[3];其次,我国的社区治理基本上依然是以政府强行政治理为主,尤其是大部分公共服务资源都掌握在政府手里,限制了社会力量的参与和社区的自主性,一方面造成公共服务供给不匹配,资源浪费的现象,另一方面也造成社区治理结构失衡[4];最后,居民主体意识缺失和参与意愿低等问题依然存在,社区冷漠现象较为严重[5]。因此,在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构建中引入协同治理要素和情感治理,不仅可以提高基层社区治理效率,还可以有效的提高主体间的关系,增强居民的主体意识和参与意愿。在新时代的背景下,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构建应当如何构建?又应该需要遵循什么样的逻辑?基于此,本文尝试构建双重维度。搭建分析框架,对社区治理共同体如何构建进行回答。
学术界既有研究开始聚焦社会治理共同体的研究,归纳起来,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构建社区治理共同体的目标价值。也有学者提出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构建要遵循“协同治理网络-多元互构-社会团结”的行动逻辑[6]。有学者认为治理共同体是通过结构的凝结与嵌入实现价值认同[7],关键是利益共容与有效协同,强调权责明确与利益共享[8],核心要素是情感相依、彼此依存和共同行动[9],重点是基层治理的结构调整[10]。第二,构建社区治理共同体的经验体系。当前,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构建存在治理体系不健全和治理能力不足的问题,要从创新治理理念、完善组织要素、注重技术要素、发挥专业引领四个维度上完善治理体系[11]。也有学者从经验解释的视角分析共同体要以社会再组织化为方法,以实现多元主体共同治理为根本目标[12]。第三,社区治理共同体的功能机制研究。社区治理共同体的功能是要弥补居民主体意识缺失、社区制度混乱、治理平台缺乏等问题[13],必须坚持以制度建设为引领、法治为保障、科技为支撑的构建逻辑[14]。第四,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构建路径方面。疫情的突然爆发暴露了传统的社区治理模式存在的弊端,提出以组织协同来打造“管理圈”、以为居民服务打造“服务圈”、以资源协同打造“生活圈”[15]。李永娜等认为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构建要以多元主体的协同参与、政府购买为主的资源协同为主要路径[16]。由此可见,共同体本质是一种社区治理主体之间的互动关系,体现为社区居民间的价值诉求、过程参与、功能发挥与实现路径的整合。而现有研究较为注重经验体系的完善、功能机制的回应,也从宏观角度提出了实现路径,少有文献关注具体场景下社区治理共同体应该如何构建,更少关注要素协同和情感治理对于社区治理共同体的影响。
1.要素协同
协同不止是各要素、各系统简单的相加,而是各要素、各系统之间相互配合、融合并且不断发展的过程。国外学者对协同治理的研究早于国内,他们认为协同治理不仅需要政府内部部门之间的协同,也需要将非政府组织、社会团体、社区组织及居民吸纳到协同治理体系中[17],具体形式包括各要素之间的相互依存、资源共享、信任基础及合作网络[18]。李瑞在对地方智库协同创新研究时通过扎根理论将要素协同提升为组织要素、资源要素、能力要素三大要素[19]。陈伟东和张继军提出在社区治理行政化问题较大的背景下,提出社区治理社会化的解决方案,引入社会化的要素协同方案[20]。罗敏在对基层治理现代化进行研究时,将基层要素划分为主体协同、制度协同、组织协同、技术协同四大维度[21]。综合既有研究,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构建需要厘清政府职能,引导社会组织、居民等多元主体力量协同参与,构建一个高效的社区治理体系,即组织要素。还要重视统合政府治理资源和社会治理资源,提高公共服务供给水平和供给能力,提高社区居民的满意度,即资源要素。政府不是依靠行政权力管理社区,而是赋权给社区,增强社区的自治能力,政府从宏观上制定规章制度规范社区自治的行为和标准,保障社区治理共同体的合理运行,即制度要素。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构建还离不开技术的指导,通过智慧化手段,提高治理效能,即技术要素。
2.情感治理
情感是人类社会的“粘合剂”,它使人类在不断交往发展过程中产生了情感,促进了居民之间的情感纽带。近年来,理性主义和刚性制度不断发展,形成了一套较为完善的管理体制,但是也增加了居民之间的陌生感,居民开始变得冷漠,参与度变得越来越低。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认识到,制度和刚性治理已经不能完全适应新时代城市社区治理的要求[22]。逐渐要求情感、非正式制度回归到社区治理中,事实上,我国从建立之初就非常重视情感的运用,采取的群众路线即是重要的情感治理的手段[23]。情感治理的意义在于社区居民归属感和凝聚力的提升,多元主体间的情感联系,促进了社区公共服务资源的聚集并实现资源的合理配置,增强社区居民的获得感,促使居民提高社区治理共同体意识并采取合作行动[24]。加强治理主体间的情感联系,还能增强居民参与社区治理的成就感,增强居民的公共责任意识和行动能力[25]。在社区治理中加入情感想象和情感技巧的,才能践行“以人为本”的理念,突显情感治理在国家治理体系中基础的但是也是不可或缺的价值[26]。社区治理中发挥情感治理的作用,在新时代背景下,培养社区良好的氛围,在维稳、解决冲突等场合以及推进我国治理现代化都具有重要的作用[27]。
综合现有研究发现,既有研究以关注到组织、资源、技术要素等对社区治理效率以及情感治理对公众意识等影响,少有研究将其整合在一起。因此,本文尝试从要素协同上分析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治理结构,从情感治理上分析共同体的治理效果。社区治理共同体不只是简单的基层治理,需要实现多元治理主体间的组织协同、制度协同、资源协同、技术协同,构建一个高效的治理体系。此外,人人享有、人人参与的治理体系,我国特有的人情关系以及居民的情感需求,都要求我国的社区治理共同体的建设还需要激发社区居民的内生动力,增加居民的获得感、归属感、成就感和幸福感,弥补各利益相关主体之间的矛盾,打造一个共建共治共享共生的和谐社区。因此,本文尝试从要素协同和情感纽带的二维分析框架(图一)出发,构建社区治理共同体,来破解突破原有的多元要素沟通不畅的治理障碍问题,解决刚性治理过程中造成的多元主体间治理矛盾的问题。
图1 要素协同与情感治理的二维解释框架
本文将从情感与要素的二维解释框架出发对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构建展开研究,一方面社区内的治理主体主要包括党、政府、社会、社区、居民五个主体,多元主体的协同参与,可以有效提高治理成效。通过组织、资源、制度、技术四个要素协同,重塑社区治理理念、完善协同治理机制、搭建协同治理平台、优化治理资源,突破传统科层制带来的治理障碍,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有效性。另一方面从多元治理主体之间的情感关系出发,解决城市化快速发展中“原子化”社会造成的价值缺失、关系紧张、认同感低下、参与度弱等问题,弥补治理主体之间的情感缝隙,消除治理主体之间的治理矛盾问题,实现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有效性,进而构建共建共治共享共生的社区治理共同体。
C 市H 社区,是一个传统的老旧社区,城市化的快速发展,社区居民不断增加。但是居民对于社区事务的居民参与度不断降低,社区的自治能力不强以及参与渠道有限等问题也阻碍了社区的发展。近年来,H 区以党建为引领,通过“网格化治理”“三社联动”“自主认领志愿服务岗位责任制”等组织要素协同机制,设立政策宣讲、文明劝导、治安巡查、交通疏导、环境卫生等九类岗位,将社会组织和居民吸入到社区治理中来,创新治理理念和治理平台。加强社区制度体系建设,构建了信息收集、问题处置、信息反馈、教育监督四大机制,从居民反馈到社区解决再到接受居民监督,有效地形成了高效的治理体制,并通过制定联系会、履职公示、社区居民公约等规章制度,实现了制度要素的有效协同。同时,整合社区公共服务资源,纵向上积极向上级政府申请公共资源,为居民申请娱乐场所及活动经费,横向引入了重庆市冬青社会工作服务中心、老年大学、老年协会等专业服务机构,为居民提供公共服务,实现社区治理的资源协同。社区通过建立QQ、微信群等平台,每月定期发布活动信息,便捷居民的参与度;建立社区治理监管平台,整合事务申请、活动申报、重点人群监管等于一身,提高了社区治理的有效性。
同时,H 社区建立了人大代表社情民情反映机制,畅通居民表达渠道,居民可以充分表达其建议和需求,满足居民的情感表达需求,实现了居民在参与治理中增强其成就感。为构建和谐邻里的氛围,H 社区建立了特殊群体关爱制度,对农民工子女、残疾人等开展了热心服务,提供社区居民的归属感。通过项目化服务方式推动社区社会工作开展,确保了社会服务精准到位。其中“三级体系关爱空巢老人”是华福巷社区“三社联动”中一个精品项目,曾被中宣部、中组部等国家九部委联合表彰为“全国4 个100 最佳志愿服务项目”,社区居民的获得感和幸福感不断增强。本文基于情感与要素协同的二维分析框架,从党、政府、社会、社区、居民主体的互动过程和治理重塑过程进行分析,探索社区治理共同体构建新的逻辑。
1.要素协同:内涵及表现形式
根据对当前学者的研究总结,本文的要素协同从以下四个维度展开。
第一,组织要素。基层社区治理系统是由各个相互协同、合作、联动的参与社区治理的各个组织组合而成[28],组织要素是社区治理共同体构建的基础,是最关键的要素。社区治理共同体的组织要素协同在社区治理中的表现为以社区党组织为引领,以社区居委会、社会组织、社区自组织和居民团队主体等参与社区治理,在纵向上和横向上实现复合治理的多元协同治理机制。
第二,资源要素。社区治理共同体的资源要素协同在社区的表现为纵向上发挥政府在社区资源整合协同中的主导作用,获取社区治理资源;横向上发挥社区居委会、社会组织在资源要素协同中的基础性作用,利用市场机制来配置社区资源,实现资源的整体配置和使用最优。通过社区内外部公共文化、信息、知识等具有不同性质和来源的资源要素实现统筹整合和精准供给,使其具有较强的系统性、协调性和价值性,其本质是资源合理配置和资源整合能力[29]。
第三,制度要素,可分为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通过制度化的社区治理协同机制,构建体制健全、合理规范、运行有效的社区治理法律法规体系,规范多元治理主体的行为。充分发挥社会组织和居民的专业化、自主性优势,鼓励社会组织和居民依法依规参与社区治理,更好的完成政府购买的社区服务[30]。其表现为政府制定的各项法律法规、社区制定的各项规章制度以及社区的社区公约和管理制度等。
第四,技术要素。在本文中,是指把科学技术和方法应用于社区治理共同体的实践中,推进社区治理向智慧治理发展。如:大数据、人工智能、互联网的发展,促进了基层治理技术化的发展,越来越多的的技术运用到社区治理中,主要表现在基层社区行政管理技术、大数据分析平台和社区治理平台的应用等。
2.要素协同:社区治理共同体构建过程
十九届四中全会上强调“推动社会治理和服务重心向基层下移,把更多资源下沉到基层,更好提供精准化、精细化服务”[31]。其中,资源下沉依赖治理要素的有效协同。社区治理共同体的要素协同,主要包括社区组织要素、社区资源、社区制度、社区技术要素四大方面。通过构建“组织-资源-制度-技术”(图二)要素协同的协同治理路径,解释社区如何通过有效的要素协同实现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样态。
(1)组织要素协同推动机制创新
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构建需要参与社区治理的各个组织相互协同、配合,既能满足社区治理共同体建设的总目标,又能实现各组织的内部权益。一方面,我国传统的行政治理模式在社区治理过程中暴露出一些问题,尤其是我国社会进入新时代后,我国的社会矛盾已经发生转变的情况下,传统的行政科层管理体系并不能适应新时代社区治理的发展要求。政府通过组织要素协同,减少政府行政干预,发挥宏观调控的作用,引导社会组织、居民组织参与社区治理,构建一个治理高效、精干透明的治理体制,成为了当下社区治理的新的方向。组织要素协同可以有效推动基层政府治理机制改革,克服传统行政体制机制僵化等问题,推动社区治理体制不断自治化、民主化和服务化。
在H 社区中,社区党委坚持以党建为引领,通过“网格化治理”“三社联动”“自主认领志愿服务岗位责任制”等创新机制,整合街道、社工、基层党组织、物业公司、居民等多方自治力量参与社区治理,探索社区治理的新的发展方向,实现了社区的事情社区说了算。
(2)资源要素协同优化公共服务供给结构
利用公共服务资源为居民提供公共服务是社区职能中非常重要的职能,当前,我国社区的公共服务资源供给主要是由政府主导,呈现倒三角的结构。社区作为提供公共服务的末端,既要受本级部门的管理,又要受上级业务部门的管理,这种双重领导和交叉领导导致社区提供公共服务时以执行上级要求为主要目的,忽略了社区居民的真实诉求,造成社区公共服务资源供需不匹配和资源浪费的现象发生。因此,整合社区公共资源,实现资源要素的协同对于提升社区公共文化服务供给效能和资源配置效率具有重要作用。首先在遵循政府负责的原则上,整合部门内部管理方式,采用交互的、协作的和一体化的管理方式,破除分散供给带来的碎片化问题,促进公共文化服务资源供给的整体性。其次,促进政府行政供给和社区供给相结合的方式,建立社区治理共同体资源供给协同模式,形成政府内部协同供给、社会广泛参与的多元供给结构,实现资源的充分利用和供给效率的最优。
在H 社区中,成立了多支社区公共文化服务自组织,这些自组织都是居民根据自己的兴趣和爱好自发成立的。社区居委会在纵向上联系上级政府,为这些自组织申请文化活动中心供自组织排练节目,横向上为自组织购买设备,邀请老年大学、老年协会等来指导社区居民,实现了社区公共服务的精准供给。
(3)制度要素协同推进治理规范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一个国家的制度和制度执行能力集中体现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上。国家治理体系是在党的领导下管理国家的制度体系,国家治理能力则是运用国家制度管理社会各方面事务的能力[32]。社区治理共同体的制度建设,不仅有利于提高基层政府治理能力和治理水平,同时也有利于促进政府和社会力量合作提供公共服务,促进社会自我调节和居民自治水平的提升[33]。一方面,制度要素协同不仅要在制度设立之时就要能反应全体社区居民的意志,其设立目标和内容都应该以更好的解决社区公共事务为前提,目的是更好的解决社区公共问题。H 社区在上级政府的指导下,制定了社会组织管理制度、社区居民公约等制度,规范社会组织和居民的行为。另一方面,制度制定的目的在执行,在执行过程中面临突发情况,也要灵活变通,定期修改,不断优化。推进社区治理共同体构建在纵向上和横向上实现多制度协同,提升社区治理效能,从制度上确保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构建能合理成型,合理运行,合理执行。
H 社区在积极吸纳社会组织和居民参与社区治理的同时,也通过制定联系会、履职公示等制度,规范多元主体的治理行为和治理效果,确保社区治理的规范化运行。
(4)技术要素协同支撑智慧治理
以区块链、5G、AI、物联网为主的新兴科学技术正在推动社区治理共同体构建的技术变革,科学技术的不断发展也为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构建提供了科技支撑。首先,技术要素协同自上而下提高社区治理水平。H 社区工作站通过智能APP 实现了居民办事的有效性,居民通过手机申请、社区通过手机审批,不仅减少了居民往返的时间,同时也降低了社区治理成本,提高了社区治理的及时性。其次,技术要素协同自下而上拓宽了社区居民意见表达的渠道。新媒体的产生不仅提高了社区居民日常交往的方式,同时也提高了居民参与社区事务管理的能力。最后,技术要素协同能健全和完善社区公共安全体制和防控水平。尤其是当前疫情防控风险下,通过大数据分析和智能APP,能快速对社区居民和来往人员进行行程审核,有效的提供了社区公共安全。技术要素协同为社区治理共同体的建设提供了科技支撑,能进一步推动和谐社区的建设,切实提高社区治理效能的提升。
H 社区通过微信群等方式收集居民的意见和建议,促进了治理主体能快速了解民情民意,提升治理的时效性和科学性。同时,构建社区治理平台,一方面避免了“条块”分割带来的治理问题,另一方面又可以统一管理社区,定期发布活动,减少居民的信息干扰,提升社区治理的效果。
图2 要素协同推动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构建
综上所述,当前我国的社区治理面临传统行政官僚体制带来的治理障碍问题,束缚了社区治理的自治权和自主性。基层治理者在执行上级命令时协同性不强,面临纵向上的多重领导和横向上的竞争问题,导致治理者选择性或象征性执行命令,社区治理碎片化、分散化矛盾突出。要素协同从社区治理的整体要素出发,整合相关治理要素,解决了传统科层制带来的束缚和僵化等问题,把传统的自上而下的单一治理手段转变为多元互动的网络式治理结构。重塑传统的科层制治理治理理念和单一的治理机制,通过重构社区治理共同体平台,减轻了社区行政事务的压力,使得社区居委会能回归到为居民服务的宗旨上来,大大激发了社区活力。同时,充分吸纳社会力量,整合社会资源,有利于为居民提供精准化的服务供给,新兴技术的引入,也扩大了居民参与社区治理的渠道。社区要素的协同不仅打破了传统的行政治理障碍问题,也重塑了当前社区治理治理、治理机制、治理平台和治理资源,极大的促进了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构建。
3.要素协同:社区治理共同体构建的理性功能
通过要素协同的社区治理共同体构建,要素协同具有以下四个理性功能:
(1)要素协同重塑治理理念。随着我国经济的快速发展,传统的“熟人社区”逐渐被“原子化”的社区替代,传统的基层社会治理模式已经不能适应当前新时代社会的发展要求。要素协同的兴起,为社区治理带来了新的方向。多元主体的加入,增加了社区治理的活力,组织要素的发展带来“网格化”等的治理成效,新技术的发展为各个治理主体的信息交互和资源共享提供了可能。因此,要素协同的加入,重塑了当前我国基层社区治理的治理理念。
(2)要素协同重塑治理机制。要素协同的发展使得社会组织和居民逐渐真正参与到社区治理中,对传统的行政治理模式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多元主体通过要素协同参与到社区治理过程中,这种新的治理机制更加符合居民的期待和要求,促进了社会资源的合理分配和有效利用。因此,在要素协同中,政府一方面需要做好宏观调控作用,下放权力,允许社会力量和居民参与社区治理,另一方面也要制定法律法规,规范各主体的行为标准,完善要素协同下的社区治理机制。
(3)要素协同重塑治理平台。要素协同的发展,为网格化治理、智慧治理提供了新的技术支撑。同时,协同治理平台的构建,也可以解决多部门管理社区的问题,为社区居委会减少行政事务压力。构建社区治理平台,可以解决政府部门与部门之间、政府与社会组织之间沟通不畅的问题。政府也可以通过大数据分析手段,提升政府的宏观调控水平和基层治理能力。
(4)要素协同重塑治理资源。传统的社区资源主要来源于政府的财政投入,社会力量的参与较为薄弱。要素协同在引进社会资源参与社区治理的过程中,一方面可以减少政府工作任务,使得政府更好的回归到宏观调控的角色上;另一方面可以更好的满足居民的需求,提供居民喜闻乐见的公共产品。
1.情感治理:内涵及表现形式
第一,归属感。是指个体与所属群体间的一种内在联系,是个体对群体及其从属关系的划定、认同和维系[34]。社区的归属感表现为社区居民对社区内的人和事的熟悉程度及其参与社区事务的意愿。情感治理的融入,一方面增进社区与居民的联系,增加居民对于社区的了解,另一方面促进居民参与社区事务的管理。
第二,成就感。社区成就感一方面表现为居民的自我价值需求得到满足,并在参与社区管理中发挥个人知识和能力,得到社区的认可;另一方面是各参与组织在多元治理平台中与居民建立良好关系,在提供服务的过程中实现自我价值,获得居民的认可而产生的成就感。
第三,获得感。获得感是社区居民在自身客观获得基础上的主观映像,反映了居民在社会发展过程中自身现实需求的满足程度及改革成果的受益程度,包括物质和精神两个层面[35]。物质上的获得感表现为社区公共服务资源的丰富程度和供给现状;精神上的获得感表现为治理主体在社区治理共同体中参与治理收获的认同感和满足感。
第四,幸福感。当前学术届对于居民幸福感缺乏被普遍接受的定义,被视为是对人们的生活境况所处的状态的描述[36]。幸福感是社区居民对于社区生活的综合反应,是居民对于社区的归属感、成就感、获得感的集中体现。社区居民的幸福感的集中表现是政府服务职能突出、宏观调控合理;社区环境良好,基础设施完善,公共文化服务供需平衡;多元主体之间关系和谐,居民安局乐业。
2.情感治理:多元主体的互动过程
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情感治理过程,本质上是多元治理主体之间关系互动过程。原有的刚性治理难以解决居民因负面情感而产生的不合作行为。社区即“人区”[37],重视人的因素,从人的情感要素出发,分析情感维度下的人行为逻辑,因此,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构建迫切的需要将情感引入到社区。增强居民主体意识和自主参与意识,侧重在实现居民主体价值认同、多元主体关系重构、实现居民社区认同和主动参与的增加,聚焦在社区情感“再造”,而不是简单的情感维系。基于此,本文通过构建情感治理驱动社区治理共同体构建的内生动力(图三),阐述社区治理共同体构建中情感力量如何促进共建共治共享共生的社区治理共同体的实现。
(1)归属感调动社区治理主体治理参与,实现人人有责
在社区治理实践中,提高社会组织以及居民的对于社区的归属感,有利于使其产生正向的群体偏好。当他们对社区产生归属感时,就会产生正向的、积极的情感态度,进而产生建设美好社区的驱动力和责任感,提高治理主体的参与意愿。一方面,归属感的产生依赖于搭建社区活动平台,不管是搭建社区治理平台还是社区娱乐平台,将居民吸纳到社区活动平台中,在参与社区治理和社区活动中,提高居民与社区之间的互动联系,提高社区居民对于社区的归属感。这种归属感促进居民积极参与社区治理,实现社区居民人人有责。另一方面,社区居民和居委会对于社会组织和企业提供的服务和项目的认可,也容易激发社会组织和企业对于社区的归属感,促进他们提供更好的服务和产品,真正参与到社区治理共同体中。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构建要始终围绕以人为中心来展开,当社区居民在其情感表达得到正向反馈后,便会不自觉增强对社区的归属感,归属感在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构建过程中可以成为扩展人人有责的重要基础。
H 社区通过搭建社区平台,吸引退休的党员群众参与到社区治理中,居委会干部给予这部分积极分子足够的支持和信任,建立良好的情感关系。在调研中,我们发现,社区工作人员和这部分群众关系亲密、彼此信任。通过发动积极分子参与社区治理,一方面提高了社区的治理水平,缓解了居委会的工作压力;另一方面也提高了居民对于社区的归属感。“我在江北那边有房子,但是我要回这边住,我两边都住,因为在这个社区里面有感情了,很多年都在这里。社区也搞得很好,对这些居民群众也很热心。所以说有感情了,虽然远一点,但是我还是愿意来参加这边的社区活动。”(访谈资料:20191220—L1)
(2)成就感强化社区治理主体治理分担,推动人人尽责
融入情感治理,将社区打造为有“温度”的社区,激发治理主体的活力,使各主体在社区治理过程中能有成就感。情感治理通过唤醒传统原生人情、建构现代工具人情和再造人情的方式将社区治理各主体紧紧的联系在一起,共同参与社区治理,促进社区事务分工,实现治理主体分担分责,从而推动人人尽责目标的实现。社区居委会作为联结居民与政府、居民与社会的中间力量,是社区治理的末端,通过环境和组织支持的方式,给予社会组织和单位充分的尊重和信任,如各类专业讲座和培训等,让社会组织和单位能体会到参与治理的成就感,从而能以更高的服务和更好的项目回报社区。社区工作者在工作中能发挥承上启下的联结作用,居民赋予的成就感也能提高为居民服务的工作热情。居民作为社区治理的主体力量,在积极参与到社区治理的过程中获得成就感,激发居民的参与意识。
在对H 社区进行调研时,社区主任和工作人员和社区主要的文艺积极分子都建立良好的情感关系,一名王姓阿姨反映到:“社区做什么活动了,社区主任就说:王阿姨通知人。然后我就负责通知,然后叫人过来。我这个人就是做了一点事,感觉很高兴一样。有一点小小的成就感,不是为了名也不是为了利。”(访谈资料:20191220—W1)
(3)获得感巩固社区治理主体治理成果,促进人人享有
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把改革方案的含金量充分展示出来,让人民有更多获得感”[38]。获得感是社区居民在自身客观获得基础上的主观反映,反映了居民在我国经济社会共建共享发展过程中自身现实需求的满足程度。人人享有,强调社区治理共同体建设成果要普及到全体居民。一方面居民的获得来源于外在的物质方面,如社区公共服务的供给水平,其中包括社区的教育水平、生活保障水平、安全、基础生活设施、环境和社区交通等多方面的供给水平。另一方面,社区居民的获得感来源于精神层面,在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治理过程中,将居民真正吸纳到社区治理中来,通过在治理中不断发挥主观能动性,切实提高居民参与社区治理过程的获得感,这种获得感是居民的心理层面上的满足。居民获得感的产生不仅提高居民对于社区治理成效的满意度,也会促进居民不断参与社区治理,巩固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持续发展,促进治理体系的长久运行。
H 社区居委会主动和上级政府协调对接,为社区居民争取公共服务资源,满足社区居民对于文化生活的需求,社区内部的形成了开心编织队、舞蹈队、快板队等多支文艺团队。居民对于经济发展带来的获得感明显提升。
(4)幸福感提升社区治理主体治理使命,促成和谐共生
幸福感是检验经济发展和社区建设是否惠及人民的重要标准。居民幸福感的感知受到外在环境和内在心理的影响,外部环境是指社区自然环境、社区安全、社区基础设施等,内在心理是居民在社区交往、社区参与等方面获得的心理感知。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核心目标之一就是提高居民的幸福感,外部环境可以通过政府治理改善,而内在的幸福感需要通过情感治理的方式实现。较高的幸福感能够提高社区治理共同体的发展水平,保持治理共同体的和谐稳定,提升社区治理主体之间的治理使命,进而提升社区治理效能。居民幸福感的提升才能实现我国的发展成果要惠及全体人民的目标,才能实现多元主体间的和谐共生,打造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参与、人人享有的共建共治共享共生的和谐社区治理共同体。
H 社区在社区党委的领导下,成立了12 支居民志愿服务团队,这些队伍不仅经常参加慰问困难特殊群体的活动,也积极参与到社区外部环境的监督治理中,切实提高社区居民的幸福感。“比如像三轮车在小区边上,马路上卖菜这些。本来我也提了很多回,最后是人大代表就说你们渝中区人大出一个办法,最后就是三个单位联合起来,现在就没有三轮车卖菜了。渝中区公安分局,城市管理局,交通局出台措施,从12 月11 日开始就没有三轮车卖菜了。”(访谈资料:20191220—W1)
图3 情感治理驱动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构建
综上所述,从情感治理的角度来思考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构建问题,通过治理主体间的互动过程,增进了多元主体间的相互了解,可以有效缓解刚性制度在社区治理中的僵化问题,软化多元治理主体之间的隔阂,不断激发治理主体和居民的活力。情感治理通过多元主体主动参与的方式,促进了社区治理共同体的实现,归属感的产生使得居民在社区治理共同体的实现了人人有责的目标;成就感推动多元治理主体在社区治理共同体中人人尽责目标的达成;获得感促进发展成果惠及全体人民的目标的实现;幸福感促进社区治理的共建共治共享共生的目标。使得社区治理共同体更具韧性和弹性,从而促使社区治理共同体能够更加符合新时代基层治理现代化的需求。
3.情感治理:社区治理共同体构建的柔性功能
通过要素协同的社区治理共同体构建,要素协同具有以下四个柔性功能:
(1)情感治理实现居民的主体价值。居民作为社区的主体,打造社区治理共同体必须坚持以居民为核心,才能更好的实现居民的主体价值。然而,传统的行政治理手段以完成上级行政任务为主要目标,忽略了社区居民真正的利益诉求。情感治理的加入,强化了社区治理过程中与居民的联系,增加了社区居民参与社区治理的热情,才能更好的实现居民的主体价值。
(2)情感治理实现治理主体间关系重构。社区的治理主体多元,受传统行政化领导影响,社区治理主要以政府行政治理手段为主,社区、社会组织和居民的参与度降低,对于社区治理较为消极,导致多元主体间关系较为冷漠和单一。情感治理的引入,增加了社区、社会组织和居民之间的情感联系,暖化了多元主体间冷漠的关系,激发了居民和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的热情,实现多元主体间的关系重构。
(3)情感治理实现治理主体的社区认同。城市化的快速发展为社区带来了更多的居民,但是原子化和物质化带来了社区冷漠,多元主体间关系变得更加冷漠,居民对于社区的认同感日益降低。情感治理增加了居民参与社区治理的动力和热情,增加了居民对于社区的认同感。
(4)情感治理激发治理主体的主动参与。社区虽然是居民自治单元,但是受传统的政府行政领导影响,社区居委会成为了被动的执行行政事务的机构,为居民服务的职能受到较大影响。导致社区、社会组织和居民对于社区事务都是较为被动的执行和参与,主动性大大削弱。情感治理的运用,激发了居民和社会组织对于社区的归属和认同,提高他们主动参与社区事务的热情。
本文基于情感与要素的二维解释框架,分析了情感与要素协同路径下的社区治理共同体,是社区治理共同体构建的有益尝试。一方面,以要素协同作为构建社区治理共同体的重要抓手,提升了治理共同体内部组织能力的发挥,夯实了社区内部资源供给能力,以制度和规章的形式健全了治理共同体的法制保障,以技术要素提高社区治理的效能和水平。另一方面,情感治理提高了居民的参与热情和参与能力,有效激发治理主体的治理活力,构建社区和谐氛围,提高社区治理共同体的稳固性和长久性。
总的来说,要素协同和情感治理为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构建提供了答案,但不一定是标准答案。在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构建中我们还需要思考:第一,在要素协同中技术要素的引入在提升了智慧治理效果的同时,也有可能是一把双刃剑,如“数据安全”、“老年人受骗”等,如何在接下来的研究中解决这一问题;第二,情感治理的引入增强了主体间关系,但是也面临着道德绑架和公私不分等问题,也需要在后续的研究中不断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