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侠 王少博 扈晓宇
成都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感染科 (四川 成都, 610072)
肝癌破裂出血是原发性肝癌晚期严重的并发症,病死率极高。扈晓宇教授辨证其为气血不足为本,痰、瘀、湿毒互结为标的本虚标实证,治疗上紧扣肝癌“肝郁脾虚”的病机,以“大方峻药”为主要治则,灵活运用疏肝健脾,清热祛湿,活血解毒,扶正培本等方法,在临床上取得良好的疗效。
患者,男,78岁。初诊时间2020年8月25日。因“持续性剧烈腹痛2天”入院。患者原发性肝癌病史10余年,10年前于四川大学华西医院诊断为“肝恶性肿瘤”,行“经肝动脉化疗栓塞术(TACE)”。此后多次行TACE术,期间持续性腹部胀痛不适,伴恶心、呕吐,未予特殊处理。入院腹部CT提示:①肝脏形态失常,密度不均匀,肝内见多发片状团块稍低密度影及结节影,边界不清,部分突向包膜外,病变密度不均,强化不均匀,部分未见明显强化,性质?肝癌伴肝内多发转移待排,肝左外叶病灶合并出血不除外,肝左叶边缘片状稍高密度影,多系积血,腹盆腔积液/积血;②肠系膜稍肿胀,腹主动脉周围,肠系膜,双侧髂血管旁淋巴结显示,右侧膈肌不均匀稍增厚。考虑到手术风险较大,家属拒绝进一步手术及介入治疗,要求中医保守治疗。
患者2020年8月25日就诊于我院门诊,入院症见: 面色苍白,神情淡漠,腹部剧烈疼痛,伴恶心呕吐,四肢厥冷,汗出,脉微欲绝。西医诊断为:①肝恶性肿瘤(中晚期肝癌)伴肝内转移,②肝癌破裂出血 TACE术后,③腹腔积血。血常规:RBC 2.36×1012/L,Hgb 73 g/L,HCT 0.21,PLT 138×109/L,WBC 12.3×109/L。肝功能:AST 257 U/L,ALT 413 U/L,GGT 54 U/L,TBil 26.5 μmol/L,DBil 13.1 μmol/L。中医辨证为肝积-气随血脱证。治疗上予生长抑素泵入,护胃,保肝等对症治疗。中医治疗以益气固脱,滋阴摄血为主要治则。
中药组方:仙鹤草、熟地各60 g,大叶茜草、海螵蛸、花蕊石、生地榆、生地、麦冬、酒黄芩、生白芍各30 g,蜜甘草、大枣各15 g,三七粉5 g,共14剂,2日l剂,水煎取150 ml,分3次温服。复查血常规:RBC 2.96×1012/L,Hgb 87 g/L,HCT 0.276,PLT 396×109/L,WBC 9.96×109/L。病情稳定后出院,后至门诊治疗。
2020年10月13日二诊:患者仍觉神疲乏力,胸胁胀满窜痛,腹胀纳呆,伴恶心呕吐,时感发热,下肢浮肿,饮食差,腹痛欲泻,泄后痛减,溏结不调,舌苔白腻,脉弦滑。治法:健脾疏肝,清热祛湿;处方:生黄芪60g,仙鹤草、生地榆各45 g,酒黄芩、焦山楂、净山楂各40 g,姜草果仁、酒黄连、生白芍、红景天、三棱、莪术各30 g,生黄柏、水牛角各20 g,法半夏、茯苓、莱菔子、薄荷、大枣、炙甘草各15 g,草豆蔻、佩兰、建曲、三七粉各10 g,人参片9 g,紫苏梗、藿香、陈皮、连翘、全蝎各5 g,蜈蚣1条,共10剂,2日l剂,水煎取150 ml,分3次温服。
2020年12月22日三诊:患者自觉疲乏症状减轻,腹部胀满好转,仍有胁肋部不适,未诉恶心、呕吐,近来食量增加,无双下肢水肿。复查CT提示破裂的左叶较前缩小,无积血。前方见效,加蕨麻30 g、积雪草10 g,利湿补虚,健脾生津。共10剂,2日l剂,水煎取150 ml,分3次温服。
2021年1月26日四诊:患者胁肋部间有胀痛,近来咳嗽痰多,无畏寒,自觉发虚热,有饥饿感,纳食良。加炒九香虫30 g理气止痛,蜜桑白皮、地骨皮各30 g止咳平喘。共10剂,2日l剂,水煎取150 ml,分3次温服,治守原意。
2021年3月30日五诊:患者自述腹部及胁肋部不适较前大为改善,体力恢复良好,现发热减轻,无腹水及双下肢水肿,行动如常人,纳眠可,二便调。复查腹部CT提示:1.肝硬化表现:肝内多个囊性灶,肝右叶边缘致密影;2.胆囊多个结石。血常规:RBC 4.6×1012/L,Hgb 143 g/L,HCT 0.42,PLT 181×109/L,WBC 6.34×109/L。肝功能:AST 25 U/L,ALT 28 U/L,GGT 20 U/L,TBil 16.3 μmol/L,DBil 5.1 μmol/L。治疗上继服用前方,嘱患者定期复查。
2021年4月30日六诊:续用五诊方,共10剂,2日1剂,水煎取150 ml,分3次温服。
2021年5月18日七诊:续服中药,现患者无明显不适,生活如常人,仍在随访中。
肝癌晚期瘀血,顽痰,癌毒相互胶结,病程迁延难愈[1]。患者老年男性,素体虚损,癌毒耗伤元气及阴津,手术亦伤气血,病情反复,持续时间长,表现为气血阴阳俱损,湿热瘀毒留恋的证候。湿热瘀毒久稽导致中焦虚损,生化乏源,脏腑失养;癌毒渐嚣导致脾失统摄,血溢脉外,癌体破裂;正不敌邪,已经到达极其危重的地步。扈教授治疗原发性肝癌以“大方峻药”峻补脾气,破血消癥,攻补兼顾,常能取得奇效[2]。 “大方峻药”针对多种病理因素夹杂情况而定,临证根据患者不同病程阶段,证候特点,灵活运用清热祛湿,活血解毒,扶正培本等治法,处方“大”而不乱,“峻”而无虞。
患者老年男性,肝癌晚期且并发肝癌破裂,已不能耐受手术。急则治标,患者入院后泵入生长抑素,但恶心呕吐持续不能缓解。予大剂量中药(仙鹤草60 g,大叶茜草、海螵蛸、花蕊石、生地榆各30 g)敛血补虚,化瘀止血;门诊治疗期间以中药调治, 紧扣肝癌“肝郁脾虚”的病机,灵活运用健脾疏肝,清热祛湿,活血解毒,扶正培本等方法[3]。患者恢复期并发肝功能失代偿期表现,如发热,呕吐,腹水等,辨证为湿热内阻,癌毒未尽,选用芳香化浊,清热解毒类药如紫苏梗、藿香、草豆蔻、佩兰、酒黄芩、酒黄连、生黄柏等清除癌毒,减少复发转移;癌毒久稽,气滞血瘀,癌毒留恋而无所制,选用人参、生黄芪、仙鹤草、三棱、莪术、全蝎、蜈蚣等益气补虚,行气活血;介入治疗易消耗气血,损伤患者的脾胃功能[4]、临证选用山楂、连翘、建曲等调理中焦,脾运得健,正气渐长,癌毒得驱。
肝癌本身的生物学特性决定它发生浸润和转移风险很高,肿瘤细胞存在则不可避免造成肿瘤进展及扩散[5]。瘤体缩小或消失,表明肿瘤被控制。TACE术可栓塞出血动脉,实现快速止血,但并不是一种彻底的治疗方法,由于多项并发症及局限性,其远期疗效受到质疑[6]。此例患者服用中药后2个月病情向愈,不适症状缓解;4个月时复查CT提示破裂的左叶较前缩小,无积血;7个月时腹部CT提示:肝内多个囊性灶,肝右叶边缘致密影。自首次就诊以来,患者未接受任何手术及化疗治疗,服用中药80余剂,破裂的肿瘤逐渐消散,肝功能恢复,现生活如常人,仍在随访中。
相关基础及临床研究表明,中医药起效的根本在于整体调控肿瘤生长的微环境,具有多环节,多靶点和整体调节的优势[7]。靶向转移龛(PMN)现已成为预防肿瘤进展的有力武器,其丰富了“种子与土壤学说”的内涵,并有望控制癌症靶器官转移甚至治愈癌症[8]。扈教授治疗此例患者,采用大剂量人参、黄芪、仙鹤草、红景天等扶正培本;黄芩、黄连、黄柏等清除余毒,消灭伏邪;三棱、莪术、全蝎、蜈蚣等行气活血通络;陈皮、半夏化痰祛湿,山楂、建曲等益气健脾,攻补兼施,整体调节,改善转移前微环境,逆转“转移龛”的形成。
肝癌破裂出血并不意味着末路,在中西医结合理论的影响下,治疗不只限于手术治疗,而是以患者为中心,内科外科,中医西医协同治疗[3]。扈晓宇教授在常规西医支持治疗的基础上,采用“大方峻药”峻补脾气,破血消癥,攻补兼顾救治肝癌破裂出血,患者生命体征稳定,原有不适症状大为改善,甚则肿瘤消失,获得良好的疗效,以往未见采用中医药治疗肝癌破裂出血的报道,故记录诊疗过程,以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