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一奎肠风诊治特点探析

2022-12-11 19:15张爱琴
浙江中医杂志 2022年1期
关键词:孙氏内经医案

姚 赫 张爱琴

1 浙江中医药大学第二临床医学院 浙江 杭州 310053

2 中国科学院大学附属肿瘤医院 浙江 杭州 310022

孙一奎,明代著名中医学家,字文垣,号东宿,别号生生子,为汪机的再传弟子。孙氏自幼聪颖,好学勤求,治病多验,为人决死生多能效验,临证投剂屡起沉疴,学验俱丰,故名噪当时。除此之外,孙氏在学术理论上颇有建树,“命门动气说”可谓脏腑理论体系的补充,其理论使河间一脉的学术思想在代代相传中不断发生变化[1]。孙氏亦重视中医经典,如其所说:“夫饮水者,必穷其源,轩岐遗经,非方术家之昆仑乎。”[2]13其著有《赤水玄珠》《医旨绪余》及《孙氏医案》。《赤水玄珠》是一部医学全书,共30卷,论述各科病症70余门,以《内经》和各家学说为引并结合个人经验,分述各症理法方药。与其他医案类著作比较,《孙氏医案》主要有两个鲜明的特点:第一,挑选代表性验案;第二,《孙氏医案》中所记述的内容非常详尽[3],故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本文主要从《孙氏医案》治疗肠风之案中总结孙氏对肠风病因病机的见解和用药特点。

1 肠风有别于脏毒

肠风与脏毒均有“下血”之症,然二者大异。孙氏在《赤水玄珠》中说:“盖肠风则有血而无脓。”[2]198直接指出了肠风与脏毒下血的不同。脏毒下血多因饮食无度,嗜酒嗜荤,积毒在脏,腐而成脓。风邪善行数变,无肉腐之病机。因此,孙氏认为,区别肠风与脏毒的关键点在于血中是否夹杂有脓,此亦为施治之机。

2 病因病机

2.1 热窜血络,肠络受损:孙氏曰:“热则流通,虚则下溜,故便血属热属虚……热而下血,或清或浊,宜四物汤加黄芩、山栀、炒槐花、秦艽、胶珠。”[2]222火性炎上、易生风动血,故火热之邪当为肠风之重要病因之一。凡属此证者,多因饮食不节,多食大辛大热或大燥之品,辛能耗散气血,燥能伤津,血燥津伤均能化火,灼伤血络。热邪则势更峻猛,《内经》曰:“暴注下迫,皆属于热。”热走肠间,传导失司,故暴泻,然如上所述,热不惟下迫,更伤血络,则见便、血俱下而势猛。潘大司马肠风案中,时值八月,潘氏食鹿血而血暴下。鹿血,《医林纂要》中称其“咸,热”。笔者认为,潘氏之症其机有三:一者,鹿血乃热品,多食必燥热,伤其血络;二者,八月正值气候炎热之际,阳气充盛甚则燔然,此时又食热品,以油浇火也;三者,鹿血有补益之效,过服之,气有余而化火。凡此三种机理,种种皆可燃其病灶。

2.2 胃寒肠热,肠腑燥实:孙氏认为,若其人肠风而见大便燥结则谓之“胃寒肠热”。《内经》言:“脾胃大肠……仓廪之官……能化糟粕。”今寒客脾胃,运化失司,饮食精微不能化;又有热结于肠中,传导不利,故大便燥而不能下。笔者认为,世人大多认为肠风均有泄泻之症,而此证是为辩驳。陈鹿塘肠风案中,陈氏原患肠风脏毒而大便数日不能一行,便质燥结,痛苦难当。孙氏诊其脉为两寸皆数,两关弦而无力,两尺洪滑左侧尤甚。寸候上焦,数乃有热。笔者认为,肺与大肠相表里,肠腑久热,上蒸于肺,故寸数。关候中焦,弦而无力示脾胃之阳气不足。尺候下焦,洪脉示肠腑热盛,滑则有实热积滞,气分热盛故左侧更明显。如此而观之,病机显然。

2.3 肝脾不调,外风引动:此证多见于素有肠风或体虚之人,正如《内经》曰:“故邪不能独伤人,此必因虚邪之风,与其身形,两虚相得,乃客其形。”又有“久风入中,则为肠风飧泄”。虽外风引动为一要点,但需要内有虚与其“相辅相成”方能致病。究其虚从何来,孙氏认为虚在脾,脾虚生湿亦或湿邪困脾均有可能,再加之风气入肝,肝气盛,共致肝脾不调,故笔者认为类似于“痛泻”,泻下前腹痛窘迫,泻时又里急后重。土虚木乘之,气机郁滞故腹痛,又因湿邪而传导不畅故里急后重。所以说外风引动为外因,肝脾不调为内因。如吴斗一案中,吴氏原患肠风,又感风邪,乃至内外合邪,腹痛下痢,里急后重。诊之两关滑大有力,两寸不足。两关滑大表明湿阻中焦,邪气较盛;两寸不足,笔者认为是湿遏阳气、肝失条达所致。

3 用药特点

3.1 凉血为本,佐以清热:孙氏治疗肠风之方中多有槐花、地榆等药,此类药多有凉血止血之功效,或有清热泻火之用,或有解毒之用。正如热入血络,法当清热凉血;便下带血,故当止血。

3.2 寒凉之中,辛味为佐:此乃孙氏继承朱丹溪之思想,血中有热,本当施以清热凉血之寒凉剂,然过寒恐伤人。寒为阴邪,最易伤阳气,若纯用寒凉之药,则攻伐脾胃之阳气,日久则损阳。且脾统血,若脾胃虚寒失却统摄之力则血仍旧不能止,反而变生它症。正如《内经》中所述:“治温以清,冷而行之。”于寒凉药中加入辛味药为佐,例如孙氏在方药中加入味辛之枳壳、当归等以行气活血,加入皂角子等以祛痰活络,加入木香等以健脾化湿,俾热尽而不伤正。

3.3 病久用温,酒制升提:肠风血中有热,故初始用药温为大忌;升提之药辛温助阳,故不到用时不可轻易用之。然肠风日久,津气血俱亏,气机欲陷,故孙氏云“久不愈者,复用温药,必兼升举药中加酒炒、酒煮凉药”[2]222,如加入干姜、升麻或酒黄连、酒黄芩等酒制药物,用其升发升散的性质,既祛邪而又可顾护正气,以防气机下陷益甚。

3.4 丸剂新用,以护胃气:笔者认为此特点与孙氏重视元气之说甚为相符。孙氏引东垣之言曰:“大肠喜清而恶热,脾胃喜温而恶寒……今治肠胃相兼之疾,必寒非凄凄,热非灼灼始可。”[2]759在治疗陈鹿塘肠风案中,孙氏乃用养血之药(四物汤、蒲黄)裹在丸剂外,使丸剂进入胃后不伤胃而反养胃气,待进入肠后,里药(酒大黄、槐花、木耳、血余炭、荆芥穗、条芩等)方可发挥最大疗效。此胃寒肠热,若直接以润肠攻下之丸入胃则伐胃气。孙氏此法可谓一举两得。

3.5 明辨病机,对“证”投药:对于肠风的三病机,其临床表现各有特点:热窜血络,肠络受损主要表现为血热之象,故孙氏使用槐角、地榆、贯众等药直清其热,直止其血;胃寒肠热,肠腑燥实主要表现为大便燥结难下,并可能伴有上焦肺热,故孙氏在方中加入酒大黄、郁李仁、条芩等药,既缓下通便,或又专清肺热;肝脾不调,外风引动主要表现为腹痛而里急后重,故孙氏使用白芍、当归缓肝柔肝,使用益元散以利湿邪,使用木香、山楂以健脾行气、止痛止痢。孙氏对各种证型设立基础用药,既便于随症加减,又能够提高疗效。

4 小结

孙一奎作为明代著名医家,在学术流派传承和创新中汲取了刘完素、李东垣、朱丹溪、汪机等著名医家的学术思想以及《内经》等中医经典著作理论,使其成为一名思想深厚、经验充足的中医大家。孙氏在继承理论经验的基础上,创立独特的命门、三焦理论,成为其学术思想之重。其对于肠风病因病机的见解和用药方面同样别具一格,对“证”用药更是形成了特点鲜明的诊治体系,使后世医家治疗肠风有多法可依,值得我们研究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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