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文琴,廖初琴,黄建睿,罗宇谦,缪绅裕
(广州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广东 广州 510006)
南药又称为岭南中药,岭南地区药用资源4500种以上,占全国药用资源种类的36%[1]。狭义的南药,指广东、广西、海南、福建南部、台湾、云南所产的道地药材[2]。广东南药资源丰富,独具特色和优势,但因各种人为因素,导致南药资源不断匮乏、品种退化甚至枯竭。广东作为南药生产大省之一,目前对省内珍稀濒危南药资源量、分布等状况未有全面认识[3],因而有必要对这类资源进行深入详细的系统调查研究,成果将对广东南药种质资源的科学保护和可持续利用,提高名优南药研发的质效具有深远的现实意义。
据1985~1990年全国第3次中药普查结果,我国有5132种南药植物[3]。2011~2020年,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组织开展了第4次全国中药资源普查,其中广东记录到野生药用植物资源3734种。近年来,对广东省内的药用植物有较多研究,如苏家贤研究了茂名电白区药用植物资源的种类及其分布[4]。赵云在广东揭西发现4种国家级濒危保护植物和7种国家重点保护野生药材[5]。林新等认为梅州早期共有植物药401种[6]。翟明等研究认为梅县区有野生药用植物136科364属514种[7],该区的514种超过了早期整个梅州市的401种。倪静波等调查得到怀集有野生药用植物139科440属707种[8]。对广东珍稀濒危保护植物(含药用植物)的研究由来已久,但多为定性研究,即一般只涉及种类与分布,未见种群数量与规模,如李镇魁研究发现广东有巴戟天(Morinda officinalisHow)、土沉香[Aquilaria sinensis(Lour.)Spreng.]、半枫荷(Semiliquidambar cathayensis Chang)等珍稀濒危药用植物19科21属22种[9],任海等收录了广东省分布的国家级珍稀濒危植物90种[10],其中包括38种药用植物。罗宇谦等曾用样方法和样线法对深圳市200 km2范围的珍稀濒危南药植物资源进行了调查,仅发现了毛茶[Antirhea chinensis(Champ.ex Benth.)Forbes et Hemsl.]、土沉香、樟[Cinnamomum camphora(L.)Presl]、苏铁蕨[Brainea insignis(Hook.)J.Sm.]、金毛狗[Cibotium barometz(L.)J.Sm.]和白桂木(ArtocarpushypargyreusHance)共6种珍稀濒危南药植物[11]。上述研究多集中于县级或少量地级市,且调查范围广泛,不仅仅局限于自然保护地,调查对象也不完全针对珍稀濒危的南药植物,整体上缺少所研究目标种群的数量分析。但这些研究提示,近年来在广东乃至全国对药用植物资源的动态变化研究得到足够的重视,同时取得一批宝贵的科学数据和可喜的成就。
本研究通过对广东范围的野生珍稀濒危南药植物资源,开展全面系统的调查研究,查清广东珍稀濒危南药植物的种类、种群数量与分布现状,以期为广东南药植物资源的保护、开发与可持续利用提供基础数据。
2018年9 月~2021年8月共计3年。
调查地点有国家级自然保护区7个(占10.94%),省级自然保护区34个(53.13%),市县级自然保护区10个(15.62%),其他自然保护地13个(20.31%),合计64处,其中省级自然保护区的占比超过1/2。这些自然保护地(以编号表示)的具体位置见图1。
图1 广东省内珍稀濒危南药植物资源调查地点示意图Fig.1 Sketch map of investigate sites of rare and endangered southern Chinese medical plant resources in Guangdong
(1)粤北山区:包括清远、梅州、云浮、河源和韶关5个地级市[12]。选取3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1南岭,2石门台,3丹霞山);19个省级自然保护区(4仁化高坪,5乐昌杨东山-十二度水,6乐昌大瑶山,7乳源大峡谷,8曲江沙溪,9新丰云髻山,10佛冈观音山,11清新白湾,12连州田心,13连南板洞,14连山笔架山,15郁南同乐大山,18和平黄石坳,19东源康禾,20五华七目嶂,21梅州清凉山,22梅县阴那山,23大埔丰溪和24兴宁铁山-渡田河);6个市县级自然保护区(16乳源大潭河,17南雄丹霞梧桐,25龙川富州,26和平黎明,27东源缺牙山和29紫金仙女滩)和1个森林公园(28紫金承龙嶂)。
(2)东翼地区(粤东):包括汕头、汕尾、揭阳和潮州4个地级市[12]。选取3个省级自然保护区(30陆河南万红锥林,31揭东桑埔山-双坑和32潮安凤凰山),1个市县级自然保护区(33惠来黄光山)。
(3)西翼地区(粤西):包括湛江、茂名、阳江3个地级市[12]。选取1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35云开山);3个省级自然保护区(34阳春鹅凰嶂,36茂名林洲顶鳄蜥,37阳春百涌)。
(4)珠三角地区:包括广州、深圳、佛山、东莞、珠海、中山、江门、肇庆和惠州9个地级市[12]。选取3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38鼎湖山,53象头山和57福田-内伶仃岛);9个省级自然保护区(39西江烂柯山,40怀集三岳,41怀集大稠顶,42从化陈禾洞,54博罗罗浮山,55龙门南昆山,56惠东莲花山-白盆珠,63江门古兜山和64台山上川岛猕猴);3个市县级自然保护区(43从化温泉,50佛山鹿田村桫椤和60深圳葵涌);12个森林公园或风景名胜区(44从化石门,45广州白云山,46番禺大夫山,47南沙黄山鲁,48南海西樵山,49佛山皂幕山,51佛山大南山,52佛山南丹山,58深圳阳台山,59深圳三洲田,61深圳七娘山和62深圳银湖山)。
依据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名录[13]、广东重点保护野生植物(第一批)[14]、中国植物红皮书(第一册)[15]、中国重点保护野生植物资源调查[16]、广东珍稀濒危植物[17]、广东珍稀濒危植物的保护与研究[18]、广东重点保护野生植物[19]、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17],以及2016年6月广东省人大常委会公布立法保护广东岭南中药材第一批品种8个,即化橘红(Citrus maxima'Tomentosa')、广陈皮(C.reticulataBlanco)、阳春砂仁(Amomum villosum-Lour.)、广藿香[Pogostemon cablin(Blanco)Benth.]、巴戟天、土沉香、广佛手(Citrus medica'Fingered')、何首乌[Fallopia multiflora(Thunb.)Harald.]。这些珍稀濒危保护植物中,有药用价值且为野生、种群数量稀少的种类被列为本研究的研究对象,即属于珍稀濒危南药植物范畴。
野外调查采用样线法、核实法,对所见到的珍稀濒危植物资源现场进行识别、摄影、GPS定位,不能在现场确定的种类,采集标本供实验室中检索、鉴定或请教专家。
本研究把各珍稀濒危植物出现在调查范围内的频次设定为5个等级,频次在0.8以上的为广布种;0.6~0.8为常见种;0.4~0.6为少见种;0.2~0.4为偶见种;0.2以下为罕见种。
参照IUCN受威胁等级评估标准[16],对所调查到的珍稀濒危南药植物根据它们的种群规模大小、可繁殖个体的分布点数量,进行简单的濒危状况评估。共分为4个等级,即(1)严重濒临灭绝(可生育地点数1处,能繁殖个体数≤50株);(2)濒临灭绝(2~5处、51~250株);(3)易受害(6~10处、251~1000株;以及(4)低危(>10处或>1000株)。
根据野外调查结果,记录到的珍稀濒危保护南药植物共计30科38属38种,各物种的分布地(自然保护地)、生境和种群数量情况见表1。表1中可见,只有金毛狗在所有调查的自然保护地(64处)中均有分布,且数量记录到21350株,远超过其他所有种类;苏铁蕨(16地)1314株和绣球茜(Dunnia sinensisTutch.)(3地)1302株,数量分别位居第2和第3;其他种类数量均小于1000株。
表1 广东38种野生珍稀濒危南药植物资源状况统计Tab.1 Statistic of 38 wild rare and endangered southern Chinese medical species in Guangdong
对38种珍稀濒危南药植物资源的分布特征进行分析,结果见图2。
图2 38种珍稀濒危南药植物的资源分布比例Fig.2 Distribution percentage of 38 rare and endangered southern Chinese medical plant species
(1)广布种:仅金毛狗1种,在所有调查的保护地中均有记录;但在各地的种群数量相差很大,如仁化高坪、曲江沙溪、肇庆西江烂柯山等地林下密集,数量很多,而在粤东某保护地仅发现2处9株。
(2)常见种:38种植物中没有常见种。
(3)少见种:仅桫椤[Alsophila spinulosa(Wall.ex Hook.)R.M.Tryon]1种。
(4)偶见种:5种,即白桂木、福建观音座莲(Angiopteris fokiensisHieron.)、苏铁蕨、半枫荷和土沉香,其中苏铁蕨以粤东的大埔丰溪、惠东莲花山白盆珠等地的数量多,往北往西数量逐渐减少,在北江以西则罕见;绣球茜分布于江门古兜山(占90%以上)、台山上川岛猕猴、阳春鹅凰嶂3地。
(5)罕见种:31种最多,占比超过80%,表明珍稀濒危的南药植物资源主体罕见,整体分布状况不乐观。其中合柱金莲木[Sauvagesia rhodoleuca(Diels)M.C.E.Amaral]分布于连山笔架山和怀集三岳,怀集三岳仅有1处3株,和三岳一山相连的北坡连山笔架山则记录到72株(占96.00%);金耳环(Asarum insigneDiels)、中华猕猴桃(Actinidia chinensisPlanch.)、山豆根(Euchresta japonicaHook.f.ex Regel)、海南粗榧(Cephalotaxus hainanensisLi)分布的保护地均只有1处,分别在怀集大稠顶、乐昌杨东山-十二度水(中华猕猴桃和山豆根),以及茂名云开山。
对38种珍稀濒危南药植物资源的濒危等级进行初步评估,结果见图3。
图3 38种珍稀濒危南药植物的资源濒危等级比例Fig.3 Percentage of endangered levels of 38 rare and endangered southern Chinese medical plant species
(1)严重濒临灭绝:21种,占比最高,达55.26%。包括:半枫荷、花榈木(Ormosia henryiPrain)、金线兰[Anoectochilus roxburghii(Wall.)Lindl.]、建兰[Cymbidium ensifolium(L.)Sw.]、八角莲[Dysosma versipellis(Hance)M.Cheng ex Ying]、红椿(Toona ciliataRoem.)、百日青(Podocarpus neriifoliusD.Don)、南方红豆杉[Taxus wallichianavar.mairei(Lemee & H.Léveillé)L.K.Fu & Nan Li]、锯叶竹节树(Carallia diplopetalaHand.-Mazz)、七叶一枝花(Paris polyphyllaSmith)、水 蕨[Ceratopteris thalictroides(L.)Brongn.]、福建柏[Fokienia hodginsii(Dunn)A.Henry et Thomas]、穗 花 杉[Amentotaxus argotaenia(Hance)Pilger]、走马胎(Ardisia gigantifoliaStapf)、细茎石斛[Dendrobium moniliforme(L.)Sw.]、短萼黄连[Coptis chinensisvar.brevisepalaW.T.Wang et Hsiao]、厚朴[Houpoea officinalis(Rehder & E.H.Wilson)N.H.Xia & C.Y.Wu]、金耳环(Asarum insigneDiels)、中 华 猕 猴 桃(Actinidia chinensisPlanch.)、山豆根(Euchresta japonicaHook.f.ex Regel)和海南粗榧(Cephalotaxus hainanensisLi)。
(2)濒临灭绝:12种,占比达31.58%,居次位。包括:白桂木、土沉香、巴戟天、伯乐树(Bretschneidera sinensisHemsl.)、金荞麦[Fagopyrum dibotrys(D.Don)Hara]、春砂仁、绣球茜、毛茶、独蒜兰[Pleione bulbocodioides(Franch.)Rolfe]、蛇足石杉[Huperzia serrata(Thunb.ex Murray)Trev.]、合柱金莲木和兰花蕉(Orchidantha chinensisT.L.Wu)。
(3)易受害:3种,占7.89%,即桫椤、福建观音座莲和何首乌。
(4)低危:2种,占5.26%,即金毛狗和苏铁蕨。
对珍稀濒危植物的保护主要有3种方式:就地保护、迁地保护和对分布区的土地、水体使用进行严格规划、分配和管理[11],另外离体保护也是重要的补充措施之一。充分了解濒危机制(包括自然的和人为影响的),然后加强科学研究以及居民群众的宣传教育,提高保护意识。
根据调查结果,针对既是广布种又是低危种的金毛狗,以及低危但偶见的苏铁蕨,关键措施是加强保护政策的宣传教育,尤其是种群分布于自然保护地之外的区域。相对于自然保护地,非自然保护地范围内自然生长的种群被人为破坏的概率大大增加,如龙门县沙迳大塘新村小风门民宿附近的金毛狗及苏铁蕨;惠东县高潭镇金坑村,宝口镇车田排,安墩镇角坑、禾塘村地下窝、果塘村、杉园村乙子坑杨梅树等地的苏铁蕨种群;阳春圭岗镇河坪村的桫椤和金毛狗种群;佛冈观音山保护区外围和紫金登畲镇呀依山附近的巴戟天种群等。对于生境特殊分布狭窄的种类,需加强对生境的保护,如西江烂柯山保护区外围山尾村的水蕨,自然生长在水稻田间的水沟中,在农田耕作时极易被无意破坏。对于主要分布于石灰岩地区的种类,如金荞麦、何首乌等,也需要加强对生境的保护。建议附近原有的自然保护地把这些特殊生境的珍稀濒危植物种群增加管护点,纳入保护地日常管理。
对于其他类别的珍稀濒危植物,需采取综合手段,如加强就地保护,迁地和离体保护、科学研究、宣传教育和执法并举的措施。只有在野生资源得以安全保存、种群正常发展的基础上,并进一步解决人工繁殖技术,种群发展到一定规模之后,才能考虑对这些珍稀濒危的南药植物资源的可持续利用。对于自然资源极度匮乏的种类,且具有重要药用价值的如八角莲、巴戟天、七叶一枝花、金耳环、走马胎、短萼黄连、春砂仁、金线莲、半枫荷、山豆根、细茎石斛等;或具有重要观赏价值,或作为重要野生植物资源遗传基因库的兰科植物、桫椤、百日青、伯乐树、穗花杉、绣球茜、中华猕猴桃等、土沉香、金荞麦等,需要绝对禁止挖采野生植株,一旦遭受人为破坏其种群将永久灭绝而无法恢复,因此须加强执法力度。针对少数级别较低的自然保护地,因管理机制尚不完善,建议相关部门加强体制建设,加强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