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倩雯,毕 妍
(天津工业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天津,300387)
教师是职业倦怠的高发群体。已有研究发现,有相当比例的教师曾感觉到压抑、焦虑,教师的情绪问题日益凸显。[1]在与情绪相关的研究中时常涉及“情绪劳动”这一概念,此概念来源于社会学家霍赫希尔德的《被管理的心灵:人类感受的商品化》一书,其研究对象聚焦空乘人员、收银员等以人际互动为基础的服务性行业,提出了“这些雇员主要做的工作并不是体力劳动,也不是脑力劳动,而是情绪劳动”这一颇具洞察力的观点。[2]已有关于情绪劳动的研究特别关注文化、社会与组织中的规范体系对个体“感受法则”的影响。教师在教学工作中需要不断调整情绪以展现给学生合适的情绪状态,保证课堂活动的顺利开展。[3]哈格里夫斯提出情绪是教学的中心,教学是一种情绪劳动。[4]由此可见,教师在教学工作中需要常常检视自己的情绪感受与表达是否适合当下的情境。本文运用CiteSpace研究工具,梳理教师情绪劳动领域的研究现状,以期为后续研究提供参考。
本文数据来源于中国知网学术期刊数据库(CNKI)。通过在高级检索的“主题”一栏中输入“教师”和“情绪劳动”,时间限制为2007年1月至2021年12月,共获得研究文献339篇,剔除会议、成果等非学术文章53篇,共保留286篇。与此同时,鉴于高校教师与幼儿、中小学教师的差异性,本研究仅保留幼儿和中小学教师相关文献,剔除46篇高校教师相关文献,共有240篇文献进入计量分析范围,符合运用CiteSpace进行可视化分析的基本条件。
本文通过文献计量分析方法,对“教师情绪劳动”这一关键词相关的文献进行整理和综述。基于CiteSpace 5.8可视化软件,进行关键词共现图谱显示、热点词突显等对收集到的文献进行可视化分析。
一个学科在一段时间内的发文量可以反映出该领域的学术研究热度和趋势。[5]本文统计了2007—2021年教师情绪劳动研究的年度发文量并绘制成折线图。如图1所示,自2007年以来教师情绪劳动研究发文量总体上呈增长状态,但增速缓慢。
有关教师情绪劳动的240篇文献样本中期刊所占篇数为129篇,其中50篇来自核心期刊。如表1所示,《教师教育研究》《全球教育展望》《中国临床心理学杂志》《外语教育研究前沿》均为专业领域内核心期刊,其中《教师教育研究》发文量为7篇,位居首列。由此可见,教育学、心理学领域是教师情绪劳动研究的主要阵地。
表1 教师情绪劳动研究的主要来源期刊
为直观显示教师情绪劳动的研究机构情况,本文将研究机构作为分析单位生成了共现视图。如图2所示,我国2007—2021年教师情绪劳动教育研究主要是在各师范高校或各高校的教育学院中进行的。各高校研究教师群体类型各有不同,沈阳师范大学学前与初等教育学院研究群体多为幼儿教师、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的研究主题大多与特殊教育教师有关、广州大学教育学院的研究对象多为中小学教师。值得关注的是,暨南大学管理学院的发表文章数量也紧随其后,而且对教师情绪劳动这一主题的研究开展较早,集中在2011年,其切入视角也与师范类高校有所不同,更注重组织层面因素对教师情绪调节的影响。
分析引文是文献计量分析的关键部分之一,通过被引频次的数量可以判断文献质量水平的高低,高被引文献是该领域研究发展的重要参考。[6]本文统计出了引用排名前十的代表文献,并根据排名对篇名、作者、来源、发表年份和被引用次数进行归纳。如表2所示,文献被引次数较多的作者是尹弘飈、吴宇驹、刘毅、周厚余等学者,被引次数较多的文献多为实证研究,主题一般聚焦情绪劳动机制与策略。
表2 教师情绪劳动研究被引频次排名前十的核心文献
关键词是整篇文章研究主题的概括,也是研究内容的高度总结与凝练,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教师情绪劳动领域的研究热点。[7]本文利用CiteSpace 5.8软件对所选240篇研究样本进行可视化分析,得到教师情绪劳动关键词共现知识图谱和关键词词频图谱,如图3所示。关键词频次越高,说明研究者在一定时间内对其关注度越高,越有可能成为研究热点;中心性数值越高代表着关键词在网络节点中具有越强的中心地位。关键词的共现频率越高,中心性数值越高,表明此研究主题在该领域越重要。[8]因此,本文列出了频次大于10和中心性大于0.02的关键词,并视该词为热点词,如表3所示。由表3统计结果可知,排名前三的关键词“情绪劳动”“幼儿教师”“教师”频次分别为147、38、22。根据可视化分析结果,教师情绪劳动研究的热点内容可以概括为三部分,即教师情绪劳动的基本内涵与结构、影响因素、产生的效应。
表3 教师情绪劳动高频关键词一览表
学界关于教师情绪劳动的研究,一般都先对其概念做出界定。随着国内对教师情绪问题的研究热度越来越高,教师情绪劳动的基本内涵也逐渐丰富。国内对教师情绪劳动的定义,大致可以分为两大类。第一类侧重于工作要求,强调教师情绪劳动是根据学校要求和教学需要来表达情绪。例如,田学红将教师情绪劳动界定为教师在教学工作与人际互动时,表达组织以及教学工作所要求的情绪过程。[9]第二类则侧重于心理加工过程。例如,刘衍玲认为教师的情绪劳动是指在教学的师生互动情境中对自己的情绪进行必要的心理调节加工,以表达出适合教育教学活动情绪的过程。[10]目前国内外对教师情绪劳动结构的测量尚未达成共识,国内研究大多基于国外情绪劳动问卷展开修订与编制工作。例如,邬佩君于2003年翻译了Gramdey编制的两维度量表,包括表面行为和深度行为。[11]通过梳理文献发现,我国学者对教师情绪劳动结构的研究大致分为两个方向。一是以教师本身为导向,即基于个体层面的情绪调节。例如,刘衍玲基于教师的个体层面提出包括表面行为、主动深度行为和被动深度行为的三维结构。[10]二是综合导向,在教师个体基础上增加“工作中心”的角度,在具体的教学情境中提出教师情绪劳动结构。例如,吴宇驹等人编制的中小学教师的情绪问卷,包括四个维度,即知觉、深层行为、表层行为和自然行为。[12]综上可见,在对教师情绪劳动的结构维度研究中,无论是以个体为导向,还是以综合为导向,都包含表层行为与深度行为。
国内学者对教师情绪劳动影响因素的研究主要从个体、组织、环境三个方面展开。在个人因素方面,性别、年龄、教龄和学历方面是研究者普遍考虑的因素。研究表明,女性会比男性展现出更多的情绪劳动,因为女性在社会化的过程中会形成较好的情绪管理能力,更善于表达情感。[13]在组织和环境因素方面,林娇娇通过对幼儿教师的研究表明,薪酬待遇是影响教师使用情绪劳动策略的主要影响因素。[14]学校环境也会对教师情绪劳动产生一定影响,张一楠在对幼儿情绪劳动影响因素的研究中发现,学校工作氛围会对教师情绪劳动产生一定的影响。[15]
对教师情绪劳动产生效应的早期研究以负面结果为主。学者大多关注的是情绪劳动带来的情绪倦怠、工作压力及对身心健康等方面的消极影响等。毛晋平等人对湖南省部分地市中小学校教师进行问卷调查,结果显示教师表面行为正向预测工作倦怠。[16]周厚余通过访谈和问卷研究也证实了这一点,情绪劳动的表面表现与情绪倦怠、离职意向有非常显著的正相关。[17]情绪劳动是一把“双刃剑”,教师情绪劳动带来的积极影响逐渐得到学界的关注。安丹丹等人通过对幼儿教师进行调查发现,教师的深层扮演对幼儿教师职业幸福感的各个维度均有正向影响。[18]
关键词的突显代表着该研究领域的前沿动态方向。为进一步探讨教师情绪劳动研究的演变趋势与未来动向,本文使用突现词的功能得到2007—2021年教师情绪劳动的关键词突现情况,如图4所示,教师情绪劳动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
2007—2011年为初步萌芽阶段。在这一时期,“表层行为”“深层行为”“情绪智力”为主要研究对象,且这一阶段的突显词持续时间较长。自2011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发布《关于大力推进教师教育课程改革的意见》以来,教师情绪问题所获得的关注度逐渐提高。[19]在萌芽期,教师情绪劳动的研究主题较为模糊,部分研究围绕教师情绪劳动结构展开,相关理论基础也在这一时期逐渐构建起来。
2012—2015年为深入探索阶段。这一阶段出现的突显词较多,研究内容逐渐丰富,尤其是在2012年这一年出现了许多相关研究,其研究对象主要集中在“工作倦怠”“职业倦怠”“心理健康”和“心理资本”等主题。这个阶段的文献大多是通过实证研究方法探究情绪劳动给教师带来的消极影响,尤其是教师情绪劳动与情绪耗竭、心理资本,工作倦怠之间的关系研究,说明学界越来越关注教师个体的心理健康状态。
2016年至今为蓬勃发展阶段。“教师”“影响因素”“工作投入”“情绪管理”“师幼互动”等成为研究热点。此阶段的研究现状体现出学者从探究情绪劳动的作用机制逐渐转向如何提供适切的组织资源和政策支持以帮助教师更好地进行情绪管理这一趋势。在这一时期,幼儿教师格外受到学者关注,“师幼互动”得到越来越多情绪劳动研究者的关注。
在研究视角方面,教师情绪劳动研究涉及的领域比较广泛,除教育学和心理学领域两大主要阵地外,管理学、经济学和哲学等领域的研究也不断涌现。教师情绪劳动的研究者多为高等学校教育学领域的教师和科研人员,从事幼儿及中小学一线教学的教师较少。关于教师情绪劳动的理论研究在实践中的应用成效应是未来研究的重点。
在研究内容方面,根据教师情绪劳动的关键词词频一览表和关键词共现知识图谱,教师情绪劳动研究的热点内容可以概括为三个方面:教师情绪劳动的基本内涵和结构、教师情绪劳动的影响因素、教师情绪劳动产生的效应。随着研究的不断推进,研究关注点也从情绪劳动给教师带来的消极影响转变为探索情绪劳动给教师带来的职业认同、正念、幸福感等积极方面的影响。目前关于教师情绪对学生影响的研究较少,教师情绪把控和管理能力能否及如何影响学生情绪调节能力和学生的学业发展等方面还存在较大探索空间。
在研究方法方面,目前对教师情绪劳动的研究多采用量化研究方法,通过对教师进行自陈式问卷调查获得数据并进行统计分析。量化研究范式可以检验情绪劳动的生成和影响机制,但难以揭示教师情绪劳动表达的内在过程以及不同的情境因素在其中发挥的作用。未来可结合量化与质性研究的优势,采用混合研究设计,更加深入地挖掘教师情绪劳动过程和相关情境因素。
教师在工作中需要开展大量的人际互动,他们会更多地感知情绪并受到情绪的影响,在面对不理性的家长或有行为问题的学生时经常会产生情绪的波动。[20]而基于职业要求,教师需要长期保持积极且稳定的情绪,始终以热情的态度面对学生,因此教师需要为管理自己的感受与情绪表达付出大量努力。国内关于教师情绪劳动的研究成果不断丰富和完善。基于上文对相关文献的梳理和可视化分析,本文从以下两方面提出建议,以应对教师情绪劳动带来的问题。
一方面,学校应将教师情绪识别与管理能力作为教师教育的重要目标。心理学家戈尔曼认为情绪管理能力是可以通过后天习得或培养的方式逐渐形成的。[21]教师要经常自省,及时察觉自身情绪状态的变化,养成管理情绪的意识,积极参与情绪管理培训中的实践活动,如讨论、互动、角色扮演等方式,形成终身受益的情绪管理技能。职前职后教师教育应为教师识别并管理自身情绪提供场所和学习资源,增强教师调节消极情绪的能力,为教师积极开展教育教学工作提供技能支持。
另一方面,学校应创新管理制度,为教师“减负增能”。学校应创造条件,使教师把精力集中在教学育人核心任务上,同时充分发挥教师的主体性地位,使教师专注于教学,产生职业归属感,不断提升工作的胜任感和获得感,以疏解工作中产生的负面情绪。学校还应重视教师职业发展通道中面临的障碍,为不同阶段的教师提供适切的交流和发展机会,增强他们追求职业发展的内在动机和心理能量,促使其以更积极的态度投入教学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