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作梗等
我喜欢充满善意的迷宫。我喜欢劈面相遇的激情。我喜欢“纠正冲动的原则”——纠正,但不冲动。我喜欢放生一根曾绊倒我的稻草,看它欢快地在水面上游弋——也许,它会搭救一个偶然的落水之人。
如果有五个人,我喜欢其中三个攀上山顶,站在天空身边,聆听星辰布道——我喜欢我是另外两人之一,逡巡在大地边缘,看护漫游的灯火,守望天空肃穆的教堂。
我喜欢窗户把一粒灯火的孤独打磨得炉火纯青。我喜欢落单的思想和年代。
我喜欢一支笔口吐莲花,也喜欢另外一支笔草蛇灰线,伏延千里。在大地旋转的齿轮上,我喜欢紧咬住沉默——我喜欢这沉默的况味——它像齿轮噬啮着我。我喜欢呼唤群山——大地在身后飘飞起来,像披在我肩背上的一袭大氅。
(摘自《星星·散文诗》2022 年1 月下旬刊)
旅人自大西北归来,带回三大堆照片。我拿起其中的一幅:古老的天地間,有一圈方方正正的土砌围墙。我问:“这是什么遗迹?”他说:“这是当地民宅。”我问:“只见围墙,房子在哪里?”
旅人解释说:“那围墙其实很高,只不过在蓝天底下看不出来,那房子很矮很小,紧靠着围墙。从这个角度拍过去,房子正好被围墙遮住。”他又特意让我看另一幅:男女老幼,均紫红脸膛,黑亮眼眸,围坐于一炕。
他说:“这就是那房子里面的景象。”我觉得奇怪:“又不是在繁华都市,为争取几平方米的住房面积煞费苦心。天地那么大,他们为何不将居室弄得稍稍宽敞一些?”
旅人说:“他们稀罕什么宽敞!在辽阔无边的地方,人和人紧挨在一起才是最好的,温暖、亲密、安全,不是吗?”
我们总用尽量大的空间来抵挡外面的拥挤,他们用尽量小的空间来隔绝外面的空旷。
(林一摘自《杭州日报》)
鸟儿们的视野比人高。它们可以从翅膀下面看人,看大地上的事物,看一个个冒烟的小村子,一会儿歪扭,一会儿端庄。这变化的形,每刻都有。人有谁能看见呢?他们把什么都看得跟鸟眼一样小。不像泥土里的小虫子把什么都看得无比巨大。一片落叶就如准噶尔古海一样落进黑夜,一颗浆果就像大顶山那样遮住半个白天。人在中间,既看不清天上的事,也看不清地上的事。我希望自己能有一只鸟眼和一只小虫的眼。有时在土里,有时在天上,看看人间。
(摘自《山花》2022 年第1 期,飘飘图)